第19章
  响了两下又后悔,觉得太唐突。
  这个点周吾该睡了吧?深更半夜的来电会吓到他吗?
  可再不打就来不及了,净汉哥说等天亮,胜澈哥就要跟着金组长去中国接别人了。
  ——“璨呐,听说是你的同龄人哦~要保密,这事只有胜澈哩,我,和你知道。”
  李璨无法形容得知这一消息时的心情,像揣了一路的鸡蛋,快送到妈妈面前时却不慎打破;像留到最后、舍不得吃的食物,结果被哥哥们以“还以为你不喜欢吃呢,都快过期了”为由给吃掉。
  心一下子凉却。
  委屈,又难过的要死。
  他想,
  如果一定要来个同龄人,为什么不能是周吾,他就是他的亲故啊。
  想着想着,鼻头有些发酸,以至于接通电话后,他叫“周吾”名字时都带了点哽咽。
  “李璨?”
  “嗯。”
  “你又被找麻烦了?”
  李璨噎了下,心说你怎么就不盼我点好,暗自纠正他句中语法错误后,吸了吸鼻子:“不是。”
  周吾那头就没声音了,像是等他继续。
  李璨很想告诉周吾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他走后,练习室又走了两人。
  六月,朱雺来了,是脸蛋天才没错,性子是挑剔也没错,但心地不坏。坚持没多久,就说这里不适合他,走了。
  想说的话,在“不能打扰周吾备考”期间,存了太多太多,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小声的,恳切的,
  “周吾,我把梦想借给你。”
  ……
  通话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挂断。
  空调呼呼吹着冷风,窗外草丛蛐蛐“啾啾”叫声仿佛近在咫尺。
  周吾躺在床上,大脑放空,心却跳得厉害,耳廓被翻涌血液烧得滚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脱过往的禁锢,想要破土而出。
  李璨的梦想……
  ……
  次日毕业典礼,几乎一夜未睡的周吾挂着厚重黑眼圈,仰靠在礼堂座椅里昏昏欲睡。
  适宜的温度,校长的絮絮叨叨,让他很快陷入黑暗。可惜,没多久就被人一手肘碰醒。
  坐在他右手边的班主任跟没事人似的正视前方,只嘴皮子动了动:“好好听着。”
  周吾坐直,努力睁了睁睡眼。
  台上,校长的位置不知何时被一位女性取代,前面说了什么周吾一概不知,只见她扫视一圈,笑了笑,道:“后面要说的话有些离经叛道,还请在座老师们见谅。”
  “其实时常会想,如果15岁时就敢说‘不’该有多好。”
  “可15岁的我没有25岁的阅历和勇气,25岁的我也没有15岁时可浪费的时间和容错的可能。”
  “考虑的事情越多,越无法放手去做……”
  周吾记起她来。
  是考前动员时,学校邀请、但由于工作原因没来成的学姐。据班主任介绍这位学姐的传奇经历,是top2经济学毕业,工作五年后拿着积蓄申请sca再读本科。
  学姐讲完就坐回校长身侧,在教导主任说结束词时,班主任转头问周吾:“怎么样?是我以前同桌哦。”
  周吾面无表情看他,眼神略带无语,像是在说“那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结果,就是这样的周吾,在各班离场时,离开队伍,大步跨着,逆流而去。维持秩序的班主任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轻笑着摇摇头,骂了句“臭小子”。
  ……
  “学……”周吾喊住她,想了想,还是随了班主任的辈分,叫了声“老师”,“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学姐冲同行老师歉意笑笑,示意周吾去一旁说。
  周吾认真看着她:“为什么愿意从头再来?”电影制作和经济学完完全全是两个领域。
  “你是周吾吧?你们班主任跟我提过。”
  周吾愣了下,缓缓点了点头。
  “改变总是需要由舍弃来成就。”学姐弯眼笑,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15岁的自己,“虽然要付出代价,但我还是想放下各种焦虑,选择想要的滚烫人生呀。”
  “北野武?”
  “答对了。”
  所有人离场后,空旷礼堂内,周吾又站许久。
  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烦的,也许是……
  那个兔子洞和地下世界里,为什么没有他。
  第23章十四人
  盛夏的魔都永远灼热,白晃晃的光,变形的柏油路,蝉嘶声力竭到仿佛要一嗓子把世间万物都送走。
  自预备班一路看着他们到初三毕业的老爷叔笑眯眯停下手头工作,站在花坛旁,最后一次目送穿着z中夏季礼仪服的他们离去。
  周吾抓着斜挎包肩带从教学楼跑出,脸上全是肆意的笑:“爷叔,我毕业了!”
  “知道,慢点跑,以后常回来看看啊。”
  这话周吾应不了,因为他要回去告诉休息在家的爸,他要去韩国当练习生,他想跟他们一起出道,想当爱豆!
  他身后,是一群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生,边追边扬声喊:“周吾你跑那么快干嘛!去不去吃饭啊?”
  周吾匆匆回头:“有事,不去。”
  他跑得很快,热风擦着发梢,擦着瘦削但结实的肩膀,又在留有柔顺剂清香的衣摆下溜过。
  然而一切在校门口高耸梧桐树下,见到意料之外的人后按下暂停键。
  浓密树冠上,层层叠叠的心形叶片把阳光切成破碎星点,落在来人身上,显得分外不真实。
  周吾怀疑是自己没睡好,眼前出现幻觉,否则怎么可能随便把一个路人认成是远在韩国的崔胜喆。
  但那人先抬手了,像为缓解自身尴尬般,僵硬挥两下:“好久不见。”
  崔胜喆忐忑看着周吾,心里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出现在这,周吾是否会跟他们走。
  他只知道,周吾的父母和金组长聊了很多。某天,金组长突然说“我要去中国见见周吾那孩子,要一起去吗?”。
  他鬼使神差说“好”,又在机场用和尹净涵凑的钱换了些人民币——金组长说今天是周吾的毕业典礼,在韩国,这一天,家人朋友们会送花祝贺。所以来前让周爸带着去花店买了三支向日葵。
  “哥?”
  “嗯。”
  很快,犹疑和忐忑就在周吾眼角眉梢都染上高兴的情绪、冲过来抱住他那刻,一下踏实。近四个月未见的生疏就这样消散,崔胜喆也笑了出来。
  不过……
  周吾像无尾熊般抱住他,崔胜喆不知道该担心花会被压坏,还是先担心自己。他不得不把花挪得远远的,嘴里抱怨:“呀,你小子太重了!”个子似乎也长高不少,一眼看去,他视线都要微微向上了。
  周吾放开他后,仍是有些不敢置信,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喆哩哥?”
  “内。”
  “真的吗?”上手。
  “你够了啊。”崔胜喆无奈拍开他的手,把花塞进他怀里,“毕业粗卡。”
  被晒得暖烘烘的花束散着极淡清香。
  手中有实物,周吾才有了实感。
  竟然是真的……
  周吾搂住花,正要问他“你怎么来了”。但在校门口耽误了会儿,原跟在周吾身后的男生们终于追上他,叙旧被打断,有不认生的好奇问:“这谁啊?你哥?”
  周吾嗯了声,掏出手机随便叫了个人名,拉着崔胜喆站到雕刻着校名的门牌石前:“帮我拍张照。”
  然后,崔胜喆就莫名其妙被一群少年叫着“哥”,拍完和周吾的照片后,又莫名其妙站在c位拍集体照,最后还被簇拥着去附近火锅店吃中饭。
  据他很久以后了解到的情况,这群人竟然还不是一个班的。
  “……”
  ……
  吃饭时,从崔胜喆口中得知来意,周吾整个人都晕乎了。
  “你是说,是我爸妈跟金组长聊过以后,金组长想来中国见我,所以我爸妈邀请你们过来。特意来中国,见我?”
  正值饭点,店里人很多,周吾脑袋嗡嗡作响,各种嘈杂声中唯有崔胜喆的声音清晰入耳。
  “嗯,所以你怎么想?”崔胜喆放下筷子,原想问“你愿意跟哥一起回去吗”,又觉不够真诚,在心里换成“相信我们的话,跟哥一起回去吧”。
  他刚准备开口,抬眼就见到周吾脸上的表情变化。
  嘴角上扬,眼睛发亮,是种迫不及待。
  话莫名都哽在喉中,半晌,崔胜喆忽然笑着揉揉他的脑袋:“好了我知道了。赶紧吃,阿伯几和金组长还在你家里等着。”他已经不需要知道周吾的答案了。
  周吾一头雾水:?
  ……
  后面的事就变得顺理成章了,之前周吾办的五年签,随时能走。
  这回不知要去多久,除了四季衣物,还拿了些常用物件。
  周女士看着他整理,心情万分复杂:“过段时间我和你爸再去帮你看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