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吾双手抄兜里，眉头微不可察地轻挑。
他看得出神，三分多钟很快过去。没有休息，权顺蓉弯腰关了音乐，手机扔回衬衫上，脚轻轻一踢，连衣服带手机都给挪远了。然后站回原位，淡淡瞥周吾一眼，反手指着左后侧：“过来，带你跳第一节。”
很有大前辈的威严。
“噗——”
身后忽然传来两道忍俊不禁的笑，在周吾通过镜子望去时又努力抿住唇角。想笑又忍住的样子，被他们做得怪模怪样。
“是什么新人见面礼吗？装练习室大魔王？”
“哥不要那么凶，会把孩子吓哭的。”
周吾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那叫权顺蓉的男生脸上竟有名为“尴尬”的神情一闪而逝，他神奇地多打量了一会儿，结果被瞪了眼。
周吾无辜地眨眨眼，还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总之就是不把视线收回。
耳根子莫名有热意往上攀爬，权顺蓉不能无端端训周吾，况且对方也听不懂，只好黑着脸扭头：“呀，你们还不去练习？！”
围观的两人嬉笑着跑开。
……
基本技能之所以叫基本技能，是因为它够基础，但够基础的动作也不是随随便便谁就能在短时间内跳好的。
权顺蓉抱胸站在一侧，眼睛紧紧盯着镜中周吾的动作。
虽不够标准，有些地方磕磕绊绊，但第一小节的内容他只带了一遍，算上纠正动作的一遍，共两遍。
周吾已经能凭记忆顺下来了。
权顺蓉眼睛从镜面墙移开，若有所思落到周吾高瘦的背影上。更难得的是，套着身宽松校服依然能看出他体态很好，做俯身动作时肩膀自然展开，脊背挺得笔直。
干净又利落，朝气的像棵郁郁葱葱使劲往上蹿的小树苗。
现在看来，至少目前为止，学习态度也还行。
权顺蓉不免重新审视周吾的存在。
练习生中，对周吾的到来分成三派。知道“内幕”的感觉被迎头泼了盆凉水，能被人随便插一脚的努力看上去像笑话，持观望状态的同时内心暗含郁闷。不知道“内幕”的大部分练习生表示欢迎，认为只要周吾考核通过，凑满十七人说不定就能出道了。剩下一小部分完全就是“来也好，不来也罢”的无所谓态度。
权顺蓉是第一类，但此刻他想法有所改变。
觉得要是周吾能撑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就承认他，至于撑不过…熬不住提出离开的话，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权顺蓉眯了眯眼，抬手摩挲两下下巴，冲着镜中的周吾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周吾毫无察觉，只觉跳着跳着后颈有阵凉风吹过，心说这地下练习室不会漏风吧。但瞄了眼镜面墙上映出的室内景象，个个都热火朝天地练习着。
算了。
他抖着肩把外套拉链拉高。
多动动就暖和了。
第5章宿舍
晚八点吃饭，食堂在二楼。
周吾在门口拿上餐盘，跟着文俊晖排进队伍。
自助餐形式，吃多少夹多少，食堂阿姨只在食物快见底时补充。
“早饭8:30，中饭12:00，晚8这顿特供给加班的staff和练习生，不过一般只有我们在公司吃。”文俊晖侧着身说话，边往前移边跟周吾讲些日常信息。
等今日菜色映入眼帘，周吾就明白文俊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白米饭、饼、粉丝拌很多蔬菜、辣白菜、不知是用什么菜腌制的泡菜、同上、同上、同上…
“诶，今天竟然有年糕汤诶～”
听到文俊晖堪称惊喜的语调，周吾愈发沉默。
来这么多天头一回解锁“年糕汤”，徐明淏盛了一小碗，转头问：“是他们这儿的习俗吗？一年中最后一天要喝这个汤？”
文俊晖推着餐盘向前挪，闻言拍了下脑袋：“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明天不是元旦吗？他们早上有喝年糕汤的习惯。大概明天公司放假，所以今晚煮给我们吃。”
他们端着餐盘去占位，周吾绕路去饮水机接了碗温水。
“周吾你不喝汤吗？其实可以盛一点点尝尝，味道还行。”
“不了，我吃不惯咸的年糕。”
周吾在徐明淏旁边的空位落座，他抬头望了圈，视野内，有不少练习生把饭泡进汤内，一口辣白菜一口汤泡饭，大口大口进食，脸上也没多少体现出美味的表情。
文俊晖察觉到他的视线，虽然没人听得懂，但还是压低嗓音，轻声道：“食堂不好吃但管饱，公司staff们都自己带饭。”他见周吾的鞋和电子设备都是最新款，家境应该不错，于是又道，“你吃不惯的话可以回宿舍点外卖吃，哪天放假我带你们去附近中国超市，不过价格会比国内贵很多。”
距离周吾上一顿饭已过去五个小时，还是刚下飞机，他爸大学室友请的客。这会儿连红肿眼皮都因为练习大量排汗而消肿，他早饿了。
管不了味道如何，把白米饭泡进温水，一口饼、一口饭、一口泡菜。嚼了两下，他眉毛惊奇地上扬，五官顿时舒展，没多久，餐盘里饭菜瞬间消失一小半。
看上去吃得还挺香。
“唉，周吾你不用勉强，大家都觉得不好吃，别浪费太多就行。顶多先垫垫饥，回去煮方便面，我们都这么干。”
徐明淏一口饭嚼了大概有二十几下，待了一个多礼拜他还没习惯，食堂饭菜实在说不上好吃，他迟疑着看向周吾：“你吃辣吗？我从国内带了两罐老干妈，回去咱们煮挂面吃。”
“谢了哥，不用，吃着还行。”周吾仰头把碗里最后一点米饭刮干净。
倒不是为了表示对各地各人饮食习惯的尊重才吃得干干净净，而是很意外，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至少能下咽。
“啊？”
“诶？”
周吾又往嘴里塞口饼，鼓着脸颊，口齿却很清晰：“比我们学校食堂好吃多了。”他对饭菜要求不高，就只是能下咽，但真不夸张，他们学校食堂只有米饭是能吃的，害得他都有心理阴影了。
“......”
看他表情认真不像说谎，还起身添了勺饭，两人不由自主露出怜悯之色。
那是有多难吃。
……
说是晚上十点结束练习，但又过半小时才有人停下。
周吾走之前，除去要打扫练习室的，还有好几个人准备再待一会儿。
冬夜连月光都深寒，滚轮“咕噜咕噜”划破冷清街巷的静谧。周吾拉着行李箱不远不近坠在大部队后头，不多时，前面忽然一阵喧闹，原走在他右手边的文俊晖被拖到前面，有人兴奋指着很远处、冲破城市钢筋水泥的光束。
首尔的风又干又冷，周吾吸着鼻子抬头看了眼，估摸着是年末庆典之类的活动，觉得没什么特别，缓了步伐跟慢慢吞吞走在后面的徐明淏并排走。
“哥，可以给点建议吗？我这手、这脚跟借来的一样。”他把空着的那只手从衣袖里伸出来，凭空捏了捏，明显感受到水肿。
周吾想法很简单，既然来都来了，又的确对舞蹈有兴趣，那好歹学成点什么再回去，也不白浪费三个多月时间。
徐明淏内向，虽认识周吾没多久，但抵不住异国他乡对同胞自然而然生出的亲切，他仔细想了想，认真道：“把你的身体交给节奏。”话说完，半晌没等来回应，徐明淏扭头看他，结果就见他一脸真挚地喊了声“哥”。
“咋了？”
“我不上清北难道是我不想吗？”
徐明淏抿唇思索片刻：“是你还没到参加高考的年纪？”
周吾难得语塞，两人无言相视数秒，徐明淏终于get到他话中的点，找补道：“没别的法子，还是要花时间多练，多练多想，形成肌肉记忆。其实你肢体协调性挺强的，以前有练过什么吗？”休息时间他远远看过周吾练基本技能，如果完全没接触过舞蹈相关，那学成那样，有点天赋在身上。
周吾单手拎起行李箱跨过水泥地上凹坑，闻言啊了声：“有两首歌练了挺久，不知道跟这有没有关系。”
徐明淏来了兴趣，等他跟上，才又迈开步子：“什么歌？”
“初升的太阳。”“时代在召唤。”
徐明淏蹙眉，总觉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有点印象又绞尽脑汁想不出来的东西最折磨人，是种抓心挠肝的难受。他接连“诶”了好几声，每每要呼之欲出，又跟滑不溜秋的泥鳅似地溜走。最后还是放弃，叹着气问，“是啥？”
周吾眼神十分诚恳：“全国第二套中小学生广播体操。”
徐明淏：“...”权顺蓉前辈请好好练他！
……
公司距宿舍十几分钟脚程，插科打诨间，目的地到了。
开门进玄关，入目便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各式运动鞋，16个人，一人两双就32了，铺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他看得出神，三分多钟很快过去。没有休息，权顺蓉弯腰关了音乐，手机扔回衬衫上，脚轻轻一踢，连衣服带手机都给挪远了。然后站回原位，淡淡瞥周吾一眼，反手指着左后侧：“过来，带你跳第一节。”
很有大前辈的威严。
“噗——”
身后忽然传来两道忍俊不禁的笑，在周吾通过镜子望去时又努力抿住唇角。想笑又忍住的样子，被他们做得怪模怪样。
“是什么新人见面礼吗？装练习室大魔王？”
“哥不要那么凶，会把孩子吓哭的。”
周吾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那叫权顺蓉的男生脸上竟有名为“尴尬”的神情一闪而逝，他神奇地多打量了一会儿，结果被瞪了眼。
周吾无辜地眨眨眼，还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总之就是不把视线收回。
耳根子莫名有热意往上攀爬，权顺蓉不能无端端训周吾，况且对方也听不懂，只好黑着脸扭头：“呀，你们还不去练习？！”
围观的两人嬉笑着跑开。
……
基本技能之所以叫基本技能，是因为它够基础，但够基础的动作也不是随随便便谁就能在短时间内跳好的。
权顺蓉抱胸站在一侧，眼睛紧紧盯着镜中周吾的动作。
虽不够标准，有些地方磕磕绊绊，但第一小节的内容他只带了一遍，算上纠正动作的一遍，共两遍。
周吾已经能凭记忆顺下来了。
权顺蓉眼睛从镜面墙移开，若有所思落到周吾高瘦的背影上。更难得的是，套着身宽松校服依然能看出他体态很好，做俯身动作时肩膀自然展开，脊背挺得笔直。
干净又利落，朝气的像棵郁郁葱葱使劲往上蹿的小树苗。
现在看来，至少目前为止，学习态度也还行。
权顺蓉不免重新审视周吾的存在。
练习生中，对周吾的到来分成三派。知道“内幕”的感觉被迎头泼了盆凉水，能被人随便插一脚的努力看上去像笑话，持观望状态的同时内心暗含郁闷。不知道“内幕”的大部分练习生表示欢迎，认为只要周吾考核通过，凑满十七人说不定就能出道了。剩下一小部分完全就是“来也好，不来也罢”的无所谓态度。
权顺蓉是第一类，但此刻他想法有所改变。
觉得要是周吾能撑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就承认他，至于撑不过…熬不住提出离开的话，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权顺蓉眯了眯眼，抬手摩挲两下下巴，冲着镜中的周吾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周吾毫无察觉，只觉跳着跳着后颈有阵凉风吹过，心说这地下练习室不会漏风吧。但瞄了眼镜面墙上映出的室内景象，个个都热火朝天地练习着。
算了。
他抖着肩把外套拉链拉高。
多动动就暖和了。
第5章宿舍
晚八点吃饭，食堂在二楼。
周吾在门口拿上餐盘，跟着文俊晖排进队伍。
自助餐形式，吃多少夹多少，食堂阿姨只在食物快见底时补充。
“早饭8:30，中饭12:00，晚8这顿特供给加班的staff和练习生，不过一般只有我们在公司吃。”文俊晖侧着身说话，边往前移边跟周吾讲些日常信息。
等今日菜色映入眼帘，周吾就明白文俊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白米饭、饼、粉丝拌很多蔬菜、辣白菜、不知是用什么菜腌制的泡菜、同上、同上、同上…
“诶，今天竟然有年糕汤诶～”
听到文俊晖堪称惊喜的语调，周吾愈发沉默。
来这么多天头一回解锁“年糕汤”，徐明淏盛了一小碗，转头问：“是他们这儿的习俗吗？一年中最后一天要喝这个汤？”
文俊晖推着餐盘向前挪，闻言拍了下脑袋：“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明天不是元旦吗？他们早上有喝年糕汤的习惯。大概明天公司放假，所以今晚煮给我们吃。”
他们端着餐盘去占位，周吾绕路去饮水机接了碗温水。
“周吾你不喝汤吗？其实可以盛一点点尝尝，味道还行。”
“不了，我吃不惯咸的年糕。”
周吾在徐明淏旁边的空位落座，他抬头望了圈，视野内，有不少练习生把饭泡进汤内，一口辣白菜一口汤泡饭，大口大口进食，脸上也没多少体现出美味的表情。
文俊晖察觉到他的视线，虽然没人听得懂，但还是压低嗓音，轻声道：“食堂不好吃但管饱，公司staff们都自己带饭。”他见周吾的鞋和电子设备都是最新款，家境应该不错，于是又道，“你吃不惯的话可以回宿舍点外卖吃，哪天放假我带你们去附近中国超市，不过价格会比国内贵很多。”
距离周吾上一顿饭已过去五个小时，还是刚下飞机，他爸大学室友请的客。这会儿连红肿眼皮都因为练习大量排汗而消肿，他早饿了。
管不了味道如何，把白米饭泡进温水，一口饼、一口饭、一口泡菜。嚼了两下，他眉毛惊奇地上扬，五官顿时舒展，没多久，餐盘里饭菜瞬间消失一小半。
看上去吃得还挺香。
“唉，周吾你不用勉强，大家都觉得不好吃，别浪费太多就行。顶多先垫垫饥，回去煮方便面，我们都这么干。”
徐明淏一口饭嚼了大概有二十几下，待了一个多礼拜他还没习惯，食堂饭菜实在说不上好吃，他迟疑着看向周吾：“你吃辣吗？我从国内带了两罐老干妈，回去咱们煮挂面吃。”
“谢了哥，不用，吃着还行。”周吾仰头把碗里最后一点米饭刮干净。
倒不是为了表示对各地各人饮食习惯的尊重才吃得干干净净，而是很意外，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至少能下咽。
“啊？”
“诶？”
周吾又往嘴里塞口饼，鼓着脸颊，口齿却很清晰：“比我们学校食堂好吃多了。”他对饭菜要求不高，就只是能下咽，但真不夸张，他们学校食堂只有米饭是能吃的，害得他都有心理阴影了。
“......”
看他表情认真不像说谎，还起身添了勺饭，两人不由自主露出怜悯之色。
那是有多难吃。
……
说是晚上十点结束练习，但又过半小时才有人停下。
周吾走之前，除去要打扫练习室的，还有好几个人准备再待一会儿。
冬夜连月光都深寒，滚轮“咕噜咕噜”划破冷清街巷的静谧。周吾拉着行李箱不远不近坠在大部队后头，不多时，前面忽然一阵喧闹，原走在他右手边的文俊晖被拖到前面，有人兴奋指着很远处、冲破城市钢筋水泥的光束。
首尔的风又干又冷，周吾吸着鼻子抬头看了眼，估摸着是年末庆典之类的活动，觉得没什么特别，缓了步伐跟慢慢吞吞走在后面的徐明淏并排走。
“哥，可以给点建议吗？我这手、这脚跟借来的一样。”他把空着的那只手从衣袖里伸出来，凭空捏了捏，明显感受到水肿。
周吾想法很简单，既然来都来了，又的确对舞蹈有兴趣，那好歹学成点什么再回去，也不白浪费三个多月时间。
徐明淏内向，虽认识周吾没多久，但抵不住异国他乡对同胞自然而然生出的亲切，他仔细想了想，认真道：“把你的身体交给节奏。”话说完，半晌没等来回应，徐明淏扭头看他，结果就见他一脸真挚地喊了声“哥”。
“咋了？”
“我不上清北难道是我不想吗？”
徐明淏抿唇思索片刻：“是你还没到参加高考的年纪？”
周吾难得语塞，两人无言相视数秒，徐明淏终于get到他话中的点，找补道：“没别的法子，还是要花时间多练，多练多想，形成肌肉记忆。其实你肢体协调性挺强的，以前有练过什么吗？”休息时间他远远看过周吾练基本技能，如果完全没接触过舞蹈相关，那学成那样，有点天赋在身上。
周吾单手拎起行李箱跨过水泥地上凹坑，闻言啊了声：“有两首歌练了挺久，不知道跟这有没有关系。”
徐明淏来了兴趣，等他跟上，才又迈开步子：“什么歌？”
“初升的太阳。”“时代在召唤。”
徐明淏蹙眉，总觉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有点印象又绞尽脑汁想不出来的东西最折磨人，是种抓心挠肝的难受。他接连“诶”了好几声，每每要呼之欲出，又跟滑不溜秋的泥鳅似地溜走。最后还是放弃，叹着气问，“是啥？”
周吾眼神十分诚恳：“全国第二套中小学生广播体操。”
徐明淏：“...”权顺蓉前辈请好好练他！
……
公司距宿舍十几分钟脚程，插科打诨间，目的地到了。
开门进玄关，入目便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各式运动鞋，16个人，一人两双就32了，铺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