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清完创,林霁才抒完一整日的气,拿起讲正事的款儿来。
  “镜大人开恩,近日司中协理公务清简,容我先熟悉事务。最近,我应该有暇陪你,做你想做的事。”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今日游街时,有人塞我手中。”
  示意她同看,纸条展开,只见一行潦草字迹,似刚学字的孩童所书:“绝命斋要在药王庙会上搞事情。”
  长乐遂将那日在易市偶遇乌席雪查案、又见绝命斋摆摊卖毒药之事,尽数告知林霁。
  见他凝思,长乐劝道:“恐怕绝命斋这小案子,镜大人有意让哥哥查清,作为你上任的首个差事。”
  林霁点头,让她安心:“我会全力以赴,不过那日所言依然算数,近日我若忙于公事,婳儿不如……帮我布置这园子?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她婉拒道:“哥哥想必已知乌太师一案的结果,如今咱们的线索又断了……不过镜大人说要安排我亲见淑仪长公主,只待他传讯。若哥哥近日外出查案需我协助,可随时带上我。至于院子里的布置,还请哥哥将来亲自操心吧。”
  她送带着伤感的林霁回去,抱着那方天青色的柴窑觚,替他摆在他房间的博古架上。
  林霁借着酒意念道:“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若将来没有这般颜色,便没有可想的念头。”
  明明是他自己这些年改叫这名字的,不是正好吗?
  她回道:“买它之时,我在一方翠玉白菜之间辗转犹豫,竟已不知你如今偏爱何物。便想到——或许,你还念着从前的颜色。可我却不好折今时春色,赠旧时你。”
  经过这几日的经历,她也尽量将话挑得更明白:“这天青色很有新意,倒叫我想起鹤州街头,你我擦肩而过时,你身着的那袭浅青瓷色。我便选了它,或许将来会有新颜色,更适合与你一起妆点宅院。”
  【作者有话说】
  “折今时春色,赠旧时你。”参考自歌词《相逢无期》,by贰哲,安利。
  还有霁党吗,请举手[撒花]这影响平行世界里if线的强度
  (本荷桃冒着被澈子哥轰炸的危险发问——)
  第102章
  什么新颜色、旧颜色的,他只知道曾经最懂她的人是自己!若非这十年阴差阳错,能有外人什么事儿?
  次日林霁酒醒后仍不服气,压下物是人非的微妙怅惘,特意整肃衣冠守在院门口。
  果然待镜无妄派来宣办差事的照戒令刚拿到手,他在等长乐一起出发时,就见到贺兰澈迈着“正室”的步伐,理直气壮地过来问长乐今日安排。
  林霁本欲防着他,却瞥见长乐不知何时已站到贺兰澈身侧。
  他心念一动,故意清了清嗓子——作为蜀州人,见身旁当差的小厮恰是贵州、渝州人,便顺势改用家乡话与长乐交谈。
  果然,贺兰澈听得双眉紧蹙、一脸茫然。林霁见状,添补道:“贺兰兄,我们川渝云贵在摆龙门阵,你听不懂也正常。”
  他这话,激得贺兰澈冷笑,就差要原地跳脚,硬是拉住他:“我曾去过蜀州呢,还学会句蜀州话,我说给你听?”
  不等对面反应,贺兰澈已对着林霁,压舌道:“你好烦哦~”
  两人便各自挨了一根红牌、一根黄牌。
  ……
  巧得是,林父采买的家具送达,竟是昭天楼天工阁的伙计抬着木箱入门。贺兰澈见状微惊,料想以林霁的性子恐怕不会轻易收下。
  却见林霁眼尾轻扬,口吻格外大度:“早闻天工阁金象门的巧匠集天下之妙,可惜家父不擅机关构造,若贺兰兄白日得空,能否就留在此处帮我操持,替舍妹布置闺房?”
  “你竟能有这么大度?不介怀?”贺兰澈狐疑地睨着他,虽拿不定他意图,却还是应下了。
  林霁立刻命人取来客院、花园、马厩的图纸,笑意吟吟地递过去:“有劳。想来你很知晓她喜好,事毕定有重谢。”
  随后转身向长乐邀请:“烦劳妹妹陪我外出办差。”
  林伯父已在二门处等他,贺兰澈才惊觉上当了——林霁竟然将他困在府中修园子!
  长乐今日要避开贺兰澈办正事,也只好劝他:“既答应了,你就待在这儿吧。”
  贺兰澈脑子一转,便将计就计:“那若得闲,回来一起用晚饭。”
  *
  京陵的主路,长乐走得很熟稔,倒是不必林霁指路,才刚往易市而去的路上走了不久,便听见有人在低语。
  “听说绝命斋又卖假药,把人骗了……”
  林霁与长乐对视一眼,真是很巧合——自他们赴京起,这“绝命斋”便如影随行。
  心有灵犀,便一前一后绕着这两人,长乐银针一出,钉一人衣袖于木板上,林霁便向另一人挥剑拦去,将这刻意嚼舌根的两人立刻抓入镜司。
  林霁也是第一回审案,在照傲门试着用玉衡镜开了块审讯室。
  这审讯室称为“照心台”,非砖石所筑,乃以五面玄镜为基,嵌于倒悬穹顶之下,形如覆碗扣地,四壁无窗,唯穹顶开一尺见方“天光眼”,可引日月星三光入内,明灭不定。
  长乐一踏进去,便觉得如当日镜大人家中陈设,唤起那份眩晕感,十分不适应。
  不过这正头审讯室更狠,还于五镜之下设“照心案”,案面为整块墨玉。案后立刑具架,悬着藤鞭、烙片,各刻满“贪嗔痴傲疑”之字,架底镇着一口铜鼎,内盛沸水,长乐去闻了闻,应当是什么迷魂药汁。
  正午时会从天光眼处投下柱状白光,若受审者直立其中,光影会自动勾勒其身形,生成三丈高虚影贴于北壁。虚影胸口显,若说谎,便为受刑人演示:心窍处裂开血口,涌出黑雾,令受刑人幻痛。
  而审讯时,有镜司戒徒踞于照心案后,以铁器拍案,每拍一声,穹顶镜面便嗡鸣震颤,受审者心尖、头皮随之悸痛,生不如死。
  或许这便是“照”“戒”。
  不过,非确凿证据之嫌犯不可用。
  林霁无需亲自用刑,只消将嫌犯交予照心台的戒徒审问,便带长乐往秘档所而去。
  按规制,长乐本不该入内,可所卫一见她头冠上嵌着的“日长石”,竟格外识趣:“镜大人有令,若林大人带神医至此,无需通禀。”
  查阅档案前需在“净池”洗手,池边有处凹槽,形制竟与镜体别无二致。林霁将随身所携的玉衡镜嵌入其中,石门便轰然向两侧打开。
  本以为里间应该没有人,没想到角落处稀稀拉拉站着两三个打扫卫生的戒徒,按镜大人要求,除了黑柜不能碰以外,其余柜子每日都要审核编号,掸扫尘灰。
  目睹这一连串机关与规制,长乐微懂镜大人与贺兰澈的相似处——难怪他念念不忘邀贺兰澈入镜司,卫生习惯上不仅能无缝衔接,贺兰澈还能帮镜司拆解、维修机关。
  招他一人当招一群……
  见林霁踏入秘档所,其余戒使纷纷加快抹灰的动作,不消片刻便鱼贯而出。
  林霁是正经培训过的,一边在签台持笔录日期,一边向长乐介绍:“秘档所内,白漆柜中存放普通文书竹简;朱漆柜封存特级密案;覆着黑布的柜子,则收纳禁忌卷宗……”
  长乐心念一动,料想无相陵灭门那般触目惊心的案子,必是封存在黑柜之中,遂径直上前伸手去拉柜门,却纹丝不动。
  林霁忙完走近,无奈一笑:“这是滑拉门,需先领了钥匙,方能横向推开。”
  长乐:“……”
  门还没滑到一半,门柱上就依次显出一行刻字:“黑柜不开,苍生不醒;黑柜若开,血漫京陵……”
  “咚”的一声,一只染血断手从门缝中跌落!
  再是处变不惊的二人,都同声惊呼后退。长乐毕竟给人治外伤那么多年,率先缓过来,过去拾起断手。
  假的!但假得栩栩如生。
  她不禁攥紧拳头:“不是……这意义在于?仅仅吓我们一跳?”
  林霁平气:“大概是警示戒使少窥秘辛,每次查阅都需做好准备吧。”
  甚至可借此反复熬炼胆色?
  黑柜中案卷出乎意料地少,部分卷盒装有“阴阳锁”,需两把钥匙同时插入方可开启,而另一把钥匙皆在司正手中。
  能让长乐看的都是什么弑君案、活祭案、剥皮案等,确实比那只假手要带劲许多。反倒是她家被定为“无相陵自焚案”的卷宗,被放在了朱漆柜中……
  甚是可笑。
  她又挨着细细搜了好久,才寻得“千里观”的卷盒。盒中不过两三页薄纸,记着狐木啄其人及座下羽师。
  皆为镜大人告知过的,并无隐瞒:
  “狐主驭灵禽,木巢栖异羽。啄秘遍九州,千里观天机。”
  “江湖中立情报驿站,行踪隐秘,明码标价售信鸽,代传情报。”
  “千里观主狐木啄,以骨哨吹音,可召百里内鸟类聚集。”
  “狐性多疑,草木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