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南洲生育指标严格,卖婴儿用品的地方很少,两人打车兜兜转转三个小时,才在一家超市的角落找到产后用品。
  超市生意很好,别的区人满为患,只有母婴区很冷清,各种物品摆放也很乱,像是被遗忘了。
  薛屿取下两罐奶粉过来问周斯衍:“两罐够不够呀,好贵哦。”
  周斯衍在选婴儿的衣服,转过来先是看了保质期,确保这些奶粉没有过期。
  “先拿一罐,等宝宝出生了,给她喂了,如果她觉得这个牌子好喝,我们再回来买。”
  “行。”薛屿将其中一罐奶粉放回货架。
  周斯衍挑了好几套婴儿衣服,袜子、帽子、衣裤都是配套,各种颜色都选了一套,摆在物柜台上像是一道鲜艳的彩虹。
  “这衣服你觉得怎么样?”
  薛屿:“要不把红色的换成蓝色吧,我觉得宝宝应该会喜欢蓝色。”
  周斯衍:“遗传你吗,你也喜欢蓝色。”
  薛屿:“我乱说啦,你审美好,你来挑。”
  周斯衍把她推到衣物区前:“你审美.幼稚,你来决定,宝宝应该喜欢很幼稚的东西。”
  薛屿差点给他一拳。
  两人买好衣服,又开始挑奶瓶、买尿不湿、买小毯子……
  同样在母婴区的,还有一个瘦削青年,他穿着黑色卫衣,头戴鸭舌帽,脸上还蒙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他站在奶瓶柜前,拿起一个贴有水蓝色贴纸的奶瓶,另一只手还拎了两套婴儿衣服。
  默里正挑着奶瓶,忽然听到熟悉的女声,声色脆亮,他立马认出是薛屿。
  偏头看去,果然看到薛屿和周斯衍,他们就在距离他五米远的位置,正在选小毯子。
  默里急速闪身,隐到货架后方的阴影里,透过柜沿的缝隙看过去。
  周斯衍是真的准备把孩子生下来吗?
  生下来了,他们要怎么养?
  一起离开白塔,还是带着孩子在白塔躲躲藏藏?
  默里心头无数疑问,哪怕他鬼使神差进来买一些婴儿用品,他都没决定好,是否要生下孩子。
  他其实很想生。
  可是生下来了要怎么养,这对他来说很难。
  他不像周斯衍,坐在办公室发号施令就可以获得高薪。
  他是狙击手,常年需要外出做任务,在荒山野岭一待就是十几天,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养孩子。
  默里站在货架后方,直到薛屿和周斯衍拎着大包小包走了,才移步出来。
  他接到了黑医的电话:“喂,小伙子,你决定好没,要不要打胎?尽快给我答复啊,我这边需要提前安排。”
  默里:“我再考虑考虑。”
  黑医:“那你可得快点,孩子越大越是不好打,费用也越高。”
  默里:“知道了。”
  他也拎着两件婴儿衣服,和一个奶瓶,也到前台付款。
  出了超市的门,看到薛屿和周斯衍在外面路口等车,薛屿拿着一瓶水,贴心拧开盖子才递给周斯衍。
  默里在原地看他们,直到他俩离开了,他才转身往另一条街走去。
  一身黑衣黑裤,在热闹鲜艳的街头,格外寂寥。
  薛屿和周斯衍回到宾馆,两人分工清洗婴儿用品。
  薛屿负责烧开水把是奶瓶、奶嘴等都烫一遍。
  周斯衍则是到卫生间,手洗孩子的衣服鞋袜,洗好了又放进烘干机烘干,再整整齐齐叠好放进袋子里。
  两人吃过晚饭。
  躺在床上,心里忐忑不安,明天就要做手术了,就要见到孩子了,要怎么抱孩子,怎么喂孩子。
  满脑子都是这些问题。
  薛屿道:“周斯衍,你害怕吗?”
  周斯衍两只手都放在肚子上:“有点紧张,但不怕。这点手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他作为安全司司长,也经历过各种险情,大大小小的伤都受过。
  薛屿侧躺过来看他:“我问了林医生,家属可以进入手术室陪产,到时候我和你一起进去。”
  周斯衍坚决拒绝:“不行,你在外面等着。”
  他知道薛屿心理承受能力很差,在学校时,所有学生都会不定期做心理承受能力测试,薛屿永远是最差的一个。
  那时,他们的课程有解剖尸体,用的是真实的尸体。
  薛屿在课堂上吐得七荤八素,让众人哈哈大笑。
  坚持了半节课,薛屿借着上厕所的功夫,直接逃课回宿舍睡觉了。
  他回来时,看到薛屿处于睡梦中还在抖,哭着叫妈妈。
  之后只要是关于解剖课,薛屿都逃。
  老师骂她烂泥扶不上墙,成绩本来就差,还天天逃课;同学们捂嘴笑,叫她薛怂包。
  周斯衍有时候不太明白,薛屿为什么会怕尸体。
  在白塔长大的孩子,最不该害怕尸体才对。他偶尔怀疑,薛屿是从哪个地缝钻出来的另一个人种。
  薛屿单手撑着头,认真地说:“不行,我必须要陪你进产房。医院里全是黑医,我要是不进去盯着,他们对你乱动手脚怎么办?”
  周斯衍:“哪有那么严重。你看不了那些血腥东西,别进去。”
  薛屿这次态度执拗:“这事没得商量,我一定会陪你进手术室的。”
  薛屿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还是心里发毛。
  但她不能不去,她就怕这些黑医在给周斯衍做手术时,偷偷噶走他的腰子拿去卖。
  翌日,天刚擦亮,薛屿就起来了。
  她深呼吸几次,决定出去一趟,找个地方再做一下心理建设。
  免得下午陪周斯衍进手术室时,半途吓晕了就尴尬了。
  她先下楼给周斯衍买了早饭上来,道:“周斯衍,我出去买点东西,十二前一定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去医院生孩子。”
  “你去买什么?”周斯衍心神不宁,“我和你一起去。”
  薛屿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我出去走走,一定会回来的,你听话,好好在家休息。”
  周斯衍微微愣怔,自从他认识薛屿后,薛屿性格就有点软包子,傻里傻气,别人说什么她也听不太懂,就会附和着说好呀好呀。
  这次她骤然硬气了,周斯衍都不敢反驳她,只好任由她走。
  他挺着肚子站在门口,抛出薛屿素日的口头禅::“你走了还回来不?”
  薛屿步履匆匆朝电梯的方向跑:“我一定会回来的!相信我!”
  薛屿一路下楼,打车前往一条叫做窄口巷的地方。
  昨天和周斯衍出来买婴儿用品时,她注意到这条巷子是一个露天医疗所,很多黑医在这里做露天手术。
  没钱去地下医院的患者,都会选择来这里将就。
  这里的黑医也很大胆,将人按在木板桌上,一把手术刀,一针麻药,就敢给患者当场截肢。
  人有大胆,刀就有多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薛屿准备了十来个塑料袋,先从巷子门口进去。
  第一个摊位上,就有黑医嘴里叼着一根烟,连麻药都不打就给一个男人割包.皮。
  薛屿过去看了眼,很恶心,但没吐。
  第二个摊位,黑医将一个肌肉男按在地上给人家做阑尾炎手术,连助理都没有,全靠医生一个人按着。
  麻药量太少,割了一半肌肉男挣扎大叫。
  医生见到薛屿在这里闲逛,自来熟叫她:“小姑娘,过来帮阿姨按住他。我的天,这小子比上岸的鱼还难按。”
  薛屿撸起袖子上前按住肌肉男,帮医生阿姨做好了一场血淋淋阑尾炎手术。
  她继续往前走,惊得目瞪口呆,还有人现场做开颅手术的,白花花的脑子看得薛屿吐了。
  薛屿强忍着在巷子里走一圈,吐满了两个袋子。
  等她走到巷子尽头,忽然觉得自己升华了,习惯了,看什么都心无波澜。
  她甚至还去帮之前的医生阿姨给一个患者做开胸手术,冷静地和人家聊天:“你们就这么做手术,也不消毒,不会感染吗?”
  阿姨一边操刀一边回话:“窄口巷是天然的无病菌场所,在这里呀,做什么手术都不会感染。”
  薛屿:“这个世界还真奇妙。”
  从窄口巷出来,薛屿浑身轻松,感觉自己胆大包天,心理承受能力达到顶峰!
  走起路来都要飘了。
  甚至觉得,自己一个人都可以给周斯衍做剖腹产手术了,去医院浪费钱干嘛。
  划开肚子,从育儿囊取出孩子,再把大肠小肠塞进去,缝一下不就好了,多简单的事嘛,一点儿也不可怕。
  周斯衍在宾馆里坐立难安。
  脑子乱成一锅粥,坐了没一会儿,又起来在客厅来回踱步。
  薛屿那么胆小,该不会害怕了,临阵脱逃了吧。
  她是不是受不了男人生孩子?
  是不是受不了将要做妈妈的压力?
  她跑了吗,跑去哪里了,她难道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