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北山一步一走,森寒道:“你们赵氏皇族,逼我姥姥当土匪还不够,贼心不死,想让她卷入夺嫡之争,重新!……难道我们姐弟是吃草的羊么。”
  什么颠三倒四的,赵亭峥还没捋清楚,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闪电似的钢鞭猛地蹿向赵亭峥的天门,赵亭峥吃了一惊,急忙抡一旁的条凳上来格挡,一声脆响,条凳一分为二,南狼在一旁邪肆地勾了勾嘴角,紧接着,猛地将束住他的绳索挣开!
  这绳子根本就捆不住他,他就是在等北山过来,一起动手!
  北山使长兵器,南狼用软兵,一个用鞭,一个软剑,当即将赵亭峥逼得节节败退,咬牙之际,忽然见一道剑光雪亮,紧紧地格住了北山劈下来的钢鞭,北山一怔,那剑寒光凛冽,宛如游龙,霎时间给赵亭峥防出了动手的空余。
  她一怔,抬眼,楚睢面色冷肃:“走。”
  闻言,赵亭峥也顾不得其他,立即一滚出了这姐弟俩的包围圈,刀剑齐鸣,铿然有声,三尺青锋,淬火凶刀,赵亭峥头一次知道楚睢竟然剑术颇精,他绝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花架子,甚至能将使软剑的南狼压制下去。
  终于,南狼的软兵被楚睢一剑挑飞,他的表情一片空白,脖子上另一边的位置被剑抵住,楚睢冷冷道:“北山娘子,还打否。”
  北山盯着他看了片刻,良久,呵地笑了出来,啪地丢了兵器。
  “啐,不中用的废物弟弟,”她骂了南狼,又转头啐道,“呸,奸诈的大宁人。”
  赵亭峥:“……”
  谢谢啊,你真是一点也不厚此薄彼。
  北山伸手让她绑了,拒绝和自己的弟弟绑在一起,赵亭峥低头给她绑手时,北山倔强地抬着眼睛,盯着赵亭峥,好似不服气的小兽,赵亭峥当即有些忍俊不禁。
  这对姐弟虽然来势汹汹,但给她的感觉并不坏,至少颇有行走江湖的侠义,最多二对一欺负人,没有拿半个山狼寨一起上。
  坐下了,赵亭峥好整以暇地坐在姐弟俩对面,北山撇过头去,刚要说她宁死也不会谈判,肚子忽然叫了一声。
  北山:“……”
  她有些羞愤地偏过头去。
  “……饿了吗?”赵亭峥大笑,状似不经意道:“周禄全,给两位叫一份炙牛肉面,多加肉片,切厚些,再端些店家做得趁手的小炒来。”
  “我要茱萸和芫荽。”北山说。
  “给她加茱萸和芫荽,”赵亭峥很快反应过来,想起一旁还有个南狼,“你要么?”
  南狼气也气饱了,他脖子上两处伤口隐隐作痛,苗刀割得深,可那道浅浅的剑痕却叫他脸上火辣辣的。
  北狄人输给姑娘一点儿也不丢人,但当着姑娘的面输给旁的男子,可是没脸回家的。
  他存了些别样的心思,越发不顺眼地瞪着楚睢,楚睢站在赵亭峥身后,居高临下,神色淡淡,好似谁都没有放在眼中。
  “……不要。”他偏开视线。
  很快,两碗热腾腾的面被端了上来,赵亭峥没有苛待俘虏的毛病,把二人的绳子绑成了链铐样子,叫他们能用筷子吃饭。
  北山吃得很快,她对牛肉,端上来的小炒,她也挑着牛羊肉吃了,面一口也没剩,南狼根本没动几口,只是嫌弃地扒拉了两口面条,就推开了碗。
  “吃饱了?”
  北山点了点头,不太高兴道:“嗯。”
  “那就来谈谈,”赵亭峥看了楚睢一眼,很感兴趣地问:“我这位太傅究竟送了什么信,能叫你们一个两个地视本王如小偷强盗?”
  北山好似很不想回答,顿了片刻,她答:“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他?是你的男人写了一封语气嚣张的讨债信。”
  此言一出,楚睢与南狼同时看向了她,南狼反应竟然比楚睢还大,他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姐姐,这句话太有误会了!”
  北山不甚在意道:“你的嘴巴字很多,他是男人,就很对。”
  赵亭峥终于觉出这对姐弟俩的诡异之处在哪里了,她顿了顿,终于道:“二位不是本地人吧?”
  北山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赵亭峥面无表情说:“不是就麻烦了,我怕我说话你听不懂,谈起来把你山寨的裤衩子也骗走,良心不安。”
  北山:“……”
  北山怒而脸红:“大宁官话我好得很。”
  赵亭峥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是教你大宁话的人籍贯鲁东,还是你生来就爱倒装说话?”
  北山:“……”
  北山终于被赵亭峥两句话打成了重伤,她发现自己和对面这个嘴里淬了毒的亲王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人,于是果断闭了嘴,还是南狼道:“那小白脸写信上去,不知怎的骗了胡婆婆,要我和姐姐下来见一见写信的人。”
  顿了顿,他又极为复杂地看了赵亭峥一眼:“还要见一见山脚下的小靖王。”
  他不懂,为何一直仇视大宁皇室的姥姥,会从病榻上挣扎起来,叫他好好看一看这素未相识的汉南靖王。
  北山直来直往说:“婆婆信你们,我不信;弟弟没用,我没输给你,我不服;胡婆婆想见你,我不让。”
  赵亭峥也瞧出来了,这俩姐弟八成是北狄出身,崇武,喜牛羊,说起大宁官话来不甚熟练。
  赵亭峥想了想,心中暗自思忖,比武胜过北山倒未必是难事,但如今她能胜过,将来也会有旁人胜过,这种信服未必管用,她皱眉盯着这姐弟俩,心中暗自思忖,这可真是两个麻烦。
  不能杀,但也不能放,赵亭峥把人扣在寨子中,叫楚睢修书上去,请那位婆婆下来带走这两个人.
  一日,两日,三日。
  山上没有回音,姐弟俩在客栈中做着俘虏。
  直到第四日,客栈涌入了一批避难的平民。
  人流涌动,人人仓惶,赵亭峥见状不对,连忙请了人一壶酒,暗暗打听,那人眼睛瞪得溜圆儿,战战兢兢道:“……打,打进来了!秦王的人,打进来了!”
  陡然间,她的脸色雪白,霍然站起,道:“打的哪里?”
  “这山秦能惹来秦王的地方还能有什么?……山狼寨,不就是那个山狼寨!”
  砰地一声,赵亭峥心头一跳,她匆忙起身,带翻了一桌酒菜。
  “北山,南狼!”她道,“骑快马,上栖梧山!”
  一行人骑着山狼寨的快马,将马鞭得口吐白沫,半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被压成了一刻钟多,一到山下,马匹便踌躇着,原地踱步,不肯上山。
  周禄全急切道:“怎么回事?”
  赵亭峥皱眉,她在南狼的脸上看到了相同的不详之色:“好重的血腥味。”
  山狼寨的马都是见过世面的,连它们也不敢上山,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赵亭峥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山狼寨,栖梧山隐在重重山影之中,大雪封山,枯树披白,原本就幽深的山林愈发地不可琢磨。
  而南狼盯着哨亭的一地鲜血,心神巨震:“赵元池……赵元池早就看我们不顺眼,会打山狼寨的,一定是她的兵!”
  说着,他策马就不管不顾地往前冲,赵亭峥一把拉住他,喝道:“冷静点!你山狼寨地处山险,又多是行伍出身,即便碰上官兵,一时半刻也不会出问题!”
  说罢,她猛地一指栖梧山:“而这么单枪匹马地莽上去,是给你姥姥帮忙还是添乱!”
  若是亲王家兵也就罢了,大不了家兵见官兵,吴允的人马就在栖梧山底下候着,赵元池的家兵再能打,也比不过装备精良的汉阳官兵。
  可就怕上头的不是家兵。
  西北十三军,守北狄,拒西戎,曹氏一门十三将,个个都是能打的悍将。
  但凡上头有一个曹家将,这群人都不够他们一锅端的。
  “胆小怕事之人,谁要你一起上了,”南狼双目猩红,狠狠地扬起马鞭,立即就要上山,“我死在山狼寨里,毫不惧怕,放开我。”
  “——啪!”
  赵亭峥甩了他一巴掌。
  “有勇无谋,你姐姐说你废物,果然不错,”她冷静道,“秦王背靠遂安曹氏,其族手握西北十三军,如今陛下病重,若赵元池不必像从前般忌讳帝王猜忌,你猜她要除山狼寨这眼中钉,会用什么兵来打。”
  南狼陡地怔住了。
  西北十三军,是大宁最强的军队,从装备到士兵,样样都是精良,哪怕分一小支来对付山狼寨,都是碾压之势。
  “……那,要怎么办?”南狼攥紧了拳头,心中前所未有地无力与悲愤,像负伤的野狼,“若要我在下面看着山狼寨覆灭,我宁愿上去赴死。”
  “啪——!”
  又给了一巴掌。
  南狼捂着脸,霎时有些茫然,他的一脸颓丧被打成了呆怔,北山在一旁,目瞪口呆。
  “我们不会死,”她瞥了南狼一眼,甩甩手道,“醒一醒,现在要开始打了,再消沉下去的话,可是真的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