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听到明修远一锤定音下命令的话,慕莺时的侍女,立时早有准备地上前,看不下去地可怜哭着,对明修远道:大人,杖责一百五十杖,姨娘平日里是那般柔弱的弱女子,您是要打死姨娘啊
  跪在地上的慕莺时虽不再开口,为自己辩解分毫,一副逆来顺受,默默吞咽苦果的哀怨模样,但却柔弱哭着,梨花带雨一般。
  见明修远闻言,毫无反应,慕莺时的侍女跪着匍匐到明修远面前,想要抱住明修远的腿,却被两个婆子上前,按在地上。
  犹不死心,侍女哭着摇头,对明修远抬高声音道:三小姐与四公子还小,不能没有娘,还望郡主莫要赶尽杀绝,还望大人怜惜姨娘与稚子
  站起身来,重重踹了跪在面前,铁证如山,还在倒打一耙的侍女一个窝心脚,明修远面色甚是难看。
  但最终,明修远什么皆不曾再说,只是瞧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将面色因为畏惧而惨白,不停磕头求饶的田婆子,与哭泣的慕莺时带下去行刑。
  夜色四合,乌浓如墨。
  夜深人静之时,明灿来到惠安郡主的正房中。
  瞧着倚靠在床头引枕上,面色苍白,神色悲怆,正在用手掌支撑着额头,眉心紧蹙的惠安郡主,明灿走上前,对她曲膝礼了礼,轻声道:郡主
  因为头疾复发,与精神受到打击的痛苦,惠安郡主的眉心紧蹙着。
  此时此刻,听到明灿的行礼声,惠安郡主抬起眼眸来,瞧了面前的这个继女一眼,虽想要在这个晚辈面前维持平日里的稳重与体面,却还是难以自抑地泪流满面。
  想到这些年来,是慕莺时给自己下药,害自己身体孱弱,难以有孕,惠安郡主眼泪涟涟地哭着,有些悲愤地哽咽道:这些年原来是她我真是太傻了,竟不曾想到会是有人下药,只一味在自己身上寻找缘由
  瞧着面前方才自昏睡中醒来,便又悲不能抑的惠安郡主,明灿坐在她的床榻前的绣墩上,握住面前的女子的手指,安慰道:郡主,只要好好调理身体,您一定可以再生下一个孩子的,莫要再难过了。
  垂首,惠安郡主阖着眼眸,听着明灿的话,只是用手掌托着额头,面色苍白,眉心紧蹙,神情痛苦地哭着,仿佛头疾又复发了。
  见惠安郡主复又陷入痛苦之中,不再言语的模样,侍立在一旁的奶妈妈,神色心疼地轻声对明灿道:大小姐,您先回去,教郡主一个人静静罢
  瞧着面前面色苍白的惠安郡主,明灿沉默片刻,轻轻颔首,嗯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
  而在这时,慕莺时的院子里,瓷器摔落在地上,碎裂声不绝于耳。
  趴在床榻上,慕莺时打碎了放在床畔案上的茶具,不顾形象地痛哭着,恨得咬牙切齿。
  明灿,谢静仪,我定要你们付出代价!
  一旁的明柔躲在角落,被慕莺时吓得直哭。
  想到爹爹*命人将姨娘打成重伤,如今,还禁足了她们院子里的人,明柔睁大眼眸,眼泪顺着面容滑落下来,茫然无助。
  姨娘我们该怎么办
  好半晌,歇斯底里的慕莺时方才精疲力尽地恢复了平静,明柔走上前,瞧着因为受伤,面色惨白的慕莺时,跪在她的床榻边上,将面容埋在慕莺时怀中,明柔无助地哭泣着。
  垂眸,瞧着怀中的女儿,慕莺时像是抓住了一把最后的救命稻草。
  唇色因为疼痛与失血而惨白,瞧着面前在自己怀中呜咽的明柔,慕莺时捧着她尽是泪痕的面容,用指腹为女儿拭泪,说道:柔儿,教人去求你爹,便说便说你因为害怕,担心姨娘,被吓病了,你爹还是疼你的,一定要抓紧你爹,我们母子三人方才有机会翻身,晓得吗?
  听到面前的姨娘这般说,目光中尽是希冀之色,明柔一面哭,一面颔首,答应道:姨娘,我晓得了
  翌日早晨,明柔果然因为畏惧忧思病了。
  对慕莺时专房独宠多年,明修远到底心疼慕莺时与女儿明柔,免了慕姨娘的禁足,只教她闭门养伤。
  但到底受了一百五十杖,这对于一个长年居于深宅后院,弱不禁风的女子来说,会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痛苦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便是解除了禁足,伤好之前,慕莺时亦出不了她的院子。
  之后的几年,想慕莺时亦再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房间中,侍女得知这个消息,担忧地瞧了明灿一眼,有些欲言又止地说道:小姐,慕姨娘若是养好了伤,卷土重来,我们不得不防啊
  晓得经此一役,自己与慕莺时已是彻底撕破了面皮,今后将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明灿修剪着窗台上花瓶中的腊梅,面上却神色平静。
  微微笑了一下,片刻之后,明灿颔首道:那便教她闹,闹得越大,在父亲眼中,她的形象便越不像父亲所想的那般,父亲只会越来越厌恶她,我想,慕莺时比我更晓得,这么多年,父亲那般宠爱的不是她,而是她伪装出来的模样。
  金制的小剪子落下,梅花枝咔地一声断开,落在早已准备好的锦盒中。
  准备用这腊梅去书页中做标本的明灿轻轻合上盒盖,就像合上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第39章 重逢
  ◎◎
  腊月的风刮得人面容生疼,明灿将斗篷裹紧,跟着引路的侍女穿过一条巷子。
  巷子尽头停着辆风尘仆仆的青布马车,棉帘掀开一角。
  灿娘
  许禾的声音像片羽毛落在心上,明灿三步并作两步钻进马车,扑进那个带着温暖馨香的怀抱中。
  十年了,娘亲眼角有了浅浅的细纹,发间藏着几根银丝,但还是记忆中温柔含笑,貌美清艳的模样,如同误入尘世间的仙子一般,仙姿玉色。
  娘亲抬起眼帘,瞧着面前面容圆润了几分,显得端庄而有些优雅富态的许禾,晓得她这些年过得很好,明灿方才放了心。
  明灿的眼泪,将许禾的衣衫打湿一大片。
  许禾的手抖得厉害,摸着面前的女儿的面容,声音哽咽道:长这般大了真好看
  马车中,许禾抬起手臂,紧紧将面前泣不成声的女儿抱进怀中。
  不晓得便这般过了多久,明灿濡湿的眼泪打湿了许禾的衣衫,直到马车外,传来林轩的说话声,母女二人方才如梦方醒。
  以帕拭泪,许禾瞧着面前眼中含泪的女儿明灿,抚着她的面容,说道:外面天寒地冻,你林叔叔与阿轩在等着呢。
  说着,许禾自衣袖中拿出个紫檀木匣子来,放到明灿手中,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灿娘,这是给你的生辰礼,可惜没能你生辰当天娘亲自给你
  明灿攥着尚还带着许禾体温的紫檀木匣子,听见外面男人温和的声音,正在说道:阿轩,天冷,莫要玩雪了,小心冻着。
  抬手撩起车帘,明灿瞧见个身着墨色直裰的中年男子,牵着戴着一个虎头帽,亦显得虎头虎脑的林轩。
  林轩与明灿已经甚是熟悉,见明灿瞧自己,冲明灿做鬼脸,被男人轻轻按着脑袋,鞠了一躬。
  那是你林叔叔。许禾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有些怕明灿不开心一般。
  顿了顿,许禾方才瞧着面前的明灿,继续道:灿娘,再过几日便是阿轩的生辰,我们准备在陈楼办生辰宴,你能也去吗?
  听到许禾这般说,瞧着自己的眼神仿佛有些惴惴,明灿只觉得心中涌上许多酸涩来。
  但明灿并不曾再哭,她只是用帕子拭去眼角的一抹泪痕,对面前有些忧虑的许禾轻轻颔首,答应道:嗯,好,我会去的。
  陈楼的灯笼,在雪夜中格外扎眼。
  明灿戴着帷帽下车时,林轩正等在陈楼门前,因为寒冷,不停跺脚。
  姐姐!瞧见明灿正在下马车,林轩跑过来,鼻子冻得有些红通通的,对明灿眼眉弯弯地笑道,我爹订了一楼雅间,外面冷,快跟我来!
  听到林轩这般说,明灿笑着颔了下首,跟着走在前面的林轩,走进了陈楼。
  陈楼的一楼,站在雅间门口,瞧见明灿来了,林川笑着拱手,说道:灿娘肯来,是给犬子与内子面子,快快进来。
  今日,林川穿着簇新的靛青直裰,腰间系着玉佩,瞧上去风雅而隆重。
  许禾在雅间中的案前坐着,上一次她刚到京城,与明灿母女二人匆匆见了一面,便因着明灿是悄悄出来的,要赶快回府而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