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睡得晚,醒来的便迟些,被崔杦用小石子儿砸窗时,她还在梦中云里雾里。
  ‘咚’的一声闷响,盛樱里醒了。
  没劳驾崔杦来骂,她急匆匆的用发带将头发绑了,刷牙净面,端着水盆下楼,背起门前的竹篓子便轻手轻脚的出门了。
  天色且黑呢,隐约能瞧见谁家屋檐门扉,盛樱里在巷子前的拐角处,见到了崔杦。
  “你这头发……”崔杦皱着*脸,一脸的无语。
  “嗯?”盛樱里含糊一声,这才想起,好像忘记梳了,“很丑吗?”
  崔杦摇头,沉着道:“是别致。”
  盛樱里放心了些。
  就听他又说——
  “鸟雀儿最爱休憩下蛋了。”
  盛樱里:……
  别以为她听不懂!
  她又不是邓小胖儿!!!
  盛樱里气哼哼的邦邦给他两下,崔杦笑着躲,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还挑衅她腿短来追。
  欢乐急促的动静,惊醒了谁家的狗,汪汪叫了两声,二人做贼似的小跑着离开。
  城外竹林密,春笋尤为好吃,往深处走,有处断山崖,陡峭险峻,崔杦他们采药,常去那处,经年累月的,哪里长着什么草药,倒也是烂熟于心。
  “仔细脚下,你若是掉进谁家的陷阱里,我可救不了你。”崔杦说。
  “当心自个儿吧,”盛樱里叭叭儿的回怼,“我都怕你摔一跤,身上的骨头散架了,还要辛苦我拖你。”
  “誒!”崔杦忽的喊了声。
  盛樱里惊慌往后瞧,便见他哈哈笑着躲开。
  狗东西!尽吓唬人!
  这处密林少有猛兽,深处倒是有些野鸡野兔的踪迹,可惜了,盛樱里从来抓不住,每每这时,倒是有些羡慕章柏诚那厮。
  他们出门早,到了密林深处,也不过才是日头升高些。
  “就这儿吧。”崔杦给她画了个圈圈,说:“就待这里边儿,摘这个。”
  他指了指那草珊瑚说。
  “你去哪儿?”盛樱里蹲身揪了两颗,忍不住问他。
  崔杦朝那更深处抬了抬下颌,“我去看看可能寻见几条蛇。”
  蛇是好东西啊,蛇皮蛇胆都可入药,蛇肉还能吃呢。
  盛樱里听见,却是浑身不适的搓搓手臂,“你早点回来啊。”
  “有事喊我,能听见。”崔杦拖着调子说了句,拎着个巴掌大的小竹篓往那阴暗潮湿之地去了。
  日头渐高,盛樱里将目之所及的草珊瑚都薅秃了,崔杦还没回来。她环顾望了一圈儿,竟是发现这处还有竹笋。
  想来是这深山处无人来,山脚下的竹笋都挖光了,这儿倒是有意外之喜!
  盛樱里从崔杦的小篮子里拿了把小锄头,跑去哼哧哼哧的挖竹笋,她家要吃,还要给江小圭和邓小胖儿家送两颗,崔杦爱喝竹笋汤,也不知这竹笋可否,还有娉、姨!唔……啪!
  好吧,断啦。
  娉姨也要送两颗,虽是不愿给章柏诚那厮吃,当真是如将肉包子喂了……
  盛樱里脑子一顿,僵着脖颈扭头,正对上那双蛇目!
  “啊啊啊啊啊——崔杦!!!”
  盛樱里顿时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到了脑袋顶,她抓着锄头拔腿就跑,还能听见身后的丝丝声。
  忽的,前面有什么扑棱棱的飞来。
  砰的一声,撞在了她身前的老竹树上。
  盛樱里:“嗝!”
  “……崔杦!”
  “来啦来啦!”
  来自遥远的一声吼。
  盛樱里:……
  指望不上!
  小命要紧,盛樱里还是不敢对付身后那条小花蛇,她正要将地上的野鸡抓起来继续跑,却是听见几声动静,好似人的衣裳擦过竹叶的唰唰声。
  少顷,盛樱里泪眼婆娑的看见了从竹林更深处钻出来的章柏诚。
  这人穿着一身黑色短打,裤脚和衣袖被绑紧了,肩宽背薄,脊骨挺拔,四肢修长,好似竹子成了精。他手中攥着副木头弓箭,眉眼漆黑,瞧着神采奕奕,那双向来懒怠掀起的眼皮,这会儿正望着她。
  “嗝!”
  盛樱里没忍住,打了个嗝,对着他,硬生生将眼泪又憋了回去。
  不能在狗面前输!
  盛樱里扬着下巴,指着撞晕在脚边的野鸡,理直气壮道:“我的!”
  说完,就见章柏诚满脸无语,那双薄唇轻碰了下,蹙着眉头问她:“鬼哭狼嚎的叫什么呢?”
  盛樱里这才想起,那股子头皮发麻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她抓着野鸡的翅膀将这活禽拎着,忍不住朝他走近两步,指了指身后那片草盛竹密处,努力稳住声音说:“有蛇。”
  章柏诚没说话,示意她也闭嘴。
  他定睛看着那处,没瞧见她说的蛇,也没听见蛇爬行时的沙沙声。
  盛樱里也竖起耳朵,片刻,小声说:“跑了吧。”
  “嗯。”
  章柏诚淡漠应了声,作势要走,手臂忽的被攥紧了。
  抬起的步子停住,章柏诚偏了偏头,好似在问:做甚?
  盛樱里抿了抿唇,干巴巴道:“章柏诚,那儿有竹笋。”
  “哦。”
  不为所动。
  “竹笋炖汤很好喝的,娉姨也会喜欢的,你要不挖两颗?”盛樱里极力引诱道。
  话说完,就听这厮轻嘲似的‘呵’了声。
  盛樱里:……
  好狗!
  她攥紧了鸡翅膀,咬牙求道:“这只野鸡也分你一半,去挖两颗笋行不行?”
  10
  第10章
  ◎丢脸。◎
  崔杦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时,便见这处多了几人,宛如两方对阵,用屁股对着,互不理睬。
  章柏诚身边跟着冯敢、江鲫和小结巴张文究,边挖笋,边闲话,忙得热火朝天的。而盛樱里在另一旁,倔强的背影孤零零,可不是势单力薄?
  崔杦瞬间就懂了她方才那嗓子嚎是为何,他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朝盛樱里走过去,端着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道:“里里,这竹林也不是咱们栽种的,笋子自是不能给咱们圈起来挖。”
  盛樱里忙里抽空的朝他睇了一眼,目光幽幽。
  放什么屁?
  崔杦咂舌,又道:“这些也够你挖了。”
  盛樱里幽幽的目光还钉在他脸上,微微噘着的嘴好像还颇觉委屈。
  挖光吗?
  累死她吧!
  崔杦叹声,屁股往地上一坐,双手一摊,索性直言了。
  “打不过。”
  盛樱里:……
  她当真是小瞧了他这胆子,操着这副嶙峋骨架子,竟是还想与冯敢他们几个抢?也好在还没被嫉妒烧晕头脑,掂量了自个儿几斤重。
  见她表情好似不甘,崔杦竖着手指朝后一指,又添把火,“看见了吗?”
  “什么?”盛樱里无语深重道。
  “那冯大胆,一身肉都能压死两个你。”
  盛樱里瞪着圆眼睛:“……怎不是你?”
  崔杦耸了耸肩,“得压死三个我,这么说不是显得没气势?”
  盛樱里:。
  当真是有自知之明呢。
  冯敢瞅着那边说悄悄话的二人,恨不能将耳朵戳过去听!
  他怼怼旁边挖笋不卖力的,忿忿道:“诚哥儿,盛樱里他们说咱的坏话呢!”
  章柏诚撩起眼皮朝身后的两人扫了眼,抓着弓箭起身道:“我去捉两只兔子。”
  冯敢也站起身,“我跟你去!”
  他们本就是来打猎的,这笋子哪有肉香?
  江鲫看了眼张文究,抬起的屁股没争到先,又蹲下了,“那我挖笋吧。”
  章柏诚‘嗯’了声,跟冯敢一起又往深山林走。
  时近晌午,二人才回来。
  冯敢肩上架着两只收拾好用竹竿儿穿着的兔子,只等着架火来烤了,神色嚣张,很是得意。
  盛樱里瞥了眼,有些羡慕,手里的干粮杂面饼子顿时不香了。
  她看了眼旁边用竹支捆着的野鸡,顿了几瞬,道:“崔杦,杀鸡去。”
  崔杦:?
  “你带回家炖着吃不好吗?”
  盛樱里想起自家那摊子事,心口好似堵了重石,垂着眼道:“不好。”
  就是对着崔杦,她也不愿将昨夜那丢脸的事说出来,可是,胡家的人却不是。
  日落之时归家,盛樱里背着沉甸甸的笋子回来时,就见自家吵作一团,门前许多看热闹的街坊。
  “干嘛呢,让让。”盛樱里扒拉道。
  “欸,里里回来了!”不知谁高声喊了句。
  “快瞧瞧,你家不知怎的跟亲家打起来了!”
  挤着的人群顿时给她让出一条缝来,盛樱里挤了进去。
  院中,胡氏跌坐着,掩面痛哭。
  春娘正跟胡氏的娘撕扯,二人都头发凌乱,春娘比胡氏娘矮了一头,衣裳都被扯烂了,脖子上几道抓痕,而旁边,盛老十佝偻的身子,被胡勇抱着腿,一介男子,急得要哭,胡勇哭求着,搜刮他身上的铜板,状若癫狂。不远处,一个三岁的奶娃娃,抱着个杂粮饼子,好似被吓得不敢动,呆呆的看着这院中闹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