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芋头 第34节
  林叙白正绘声绘色讲着室友的糗事,转角处突然出现的身影,让他们两个皆是一怔。
  温言蹊站在教学楼前,静静地看着他们。
  教学楼前人来人往,他颀长的身影在人群中,清晰得像张对焦过度的照片。
  这是他们确认关系后,第一次三人碰面。
  一看到温言蹊,林叙白被烫伤的地方就在隐隐作痛。
  他下意识想拉江枝一把,手刚抬起来,就听江枝已经开口:“哥。”
  温言蹊的目光停在她身上:“下周末回家吗?”
  “不回。”江枝说,“下周已经定好了要出去。”
  温言蹊平静地点头:“好,钱不够跟我说。”
  江枝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冬日的风卷起他大衣的一角,轻轻掠过她的手背。
  冰凉的触感转瞬即逝,像他们之间越来越淡的联系。
  走远后,林叙白呼着白气笑道:“你哥对你真好诶,还给你钱花,让我想起来我小时候特别想有个哥哥,真羡慕你啊,实现了我的幻想。”
  江枝解释说:“因为我俩的零花钱都在他那。”
  林叙白还在笑:“这么看,他好像还挺支持咱们俩的。”
  江枝想了想:“可能吧,我没问过。”
  “别问了,万一问完他不同意就麻烦了。”林叙白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子,“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对你好的,让他满意。”
  让他满意?
  这个说法奇怪到江枝微微蹙眉。
  她和其他人之间,为什么要隔着一个温言蹊?
  宿舍楼下,最后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
  光秃的枝桠在灰白天空中划出尖锐的线条,像是要把整个世界分割成“有温言蹊”和“没有温言蹊”的两半。
  在光秃秃的天气里,锦大发了寒假通知。
  同一天,她和温言蹊的聊天框里,久违地出现了转账框以外的东西。
  他的头像旁出现一行字:“你打算哪天回家?”
  收到他消息的时候,江枝正跟林叙白在外面吃饭。
  这家店的招牌是香辣虾,林叙白很爱吃这家店,红色油珠在林叙白指尖凝结,他吃到嘴巴发肿。
  他一边吃,一边跟江枝剥虾肉。
  把剥好的第五只虾放进江枝碗里,林叙白看碗里的虾迟迟没动,嘶着气问:“你不爱吃虾嘛?”
  江枝摇头:“我对虾有点过敏。”
  林叙白手忙脚乱要扫码加菜,手机差点打翻醋碟,嘴上不停道歉:“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你能吃什么?”
  江枝挡住二维码:“别啦别啦,桌上这么多菜呢,吃不完就浪费了,我吃其他的,你把虾吃了吧。”
  林叙白还想加,但拗不过江枝坚持。
  他只好放弃,同时把虾拿远了些。
  江枝没什么胃口,手指摸索着手机屏幕,思考该如何回复。
  现在她和温言蹊平时已经不联系,但他们已经养成一种默契。
  如果江枝回家,会在周五晚上,而温言蹊会在周六中午。
  这样可以避免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也不会让父母看出端倪。
  但这样刻意的错开,反而引起了温万华和江芸的注意。
  餐桌上他们两个人中总有一个人会问起:“你们两个最近怎么总是不一起回家了?”
  两个搭伙过日子的中年人,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孩子们闹矛盾。
  为了避开这些询问,江枝开始减少回家的次数。
  偶尔回去,也必定会选在周六中午,这样就可以一定程度的避免到被询问。
  但一定程度避免,不代表一定不会被问。
  江枝对此的回答是:“我问过他了,他说他学校事情多,这周不回来。”
  说完这些,她忍不住想,如果是他被家里人问起,是不是也用同样的借口搪塞?
  直到有一天,她听见江芸和温万华念叨:“你要不要给言蹊打个电话?这孩子压力是不是太大了,这都一个多月没回家了额。”
  江枝这才知道,原来那次教学楼偶遇后,温言蹊一直都没回家。
  江枝本来以为他不回家是怕尴尬,不想跟她有接触。
  可是这一次,他却又像没事人一样,问她哪天回家。
  江枝放下筷子,斟酌着打字:我放假要先和男朋友出去玩,11号中午或者晚上回家,你可以吗?
  关了手机手机,她听见林叙白突然问:“有人给你发了笑话吗?”
  “什么笑话?”江枝茫然地眨了眨眼,“没有啊。”
  林叙白指了指她的手机:“你看到消息的时候就在笑。”
  江枝摸了下脸,依然意识不到自己刚才在笑:“我有吗?”
  林叙白抿了抿嘴,声音沉下来,像压抑着情绪:“很明显。”
  江枝直接解锁手机屏幕,把刚才温言蹊发给她的,和她回复温言蹊的消息拿给林叙白看:“可能因为要放假了,所以我很开心吧。”
  林叙白的目光扫过“男朋友”三个字,突然笑出了声:“完了,我惹到大舅哥了。”
  江枝条件反射似的接话:“我保护你啊,别怕。”
  林叙白笑意不减,声音带着藏不住的甜蜜:“谢谢老婆大人。”
  这个称呼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江枝的耳膜。
  她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转而指向他的小臂,把话题岔开:“你的伤好点了吗?”
  林叙白把袖子挽上去,给她展示胳膊伤淡粉色的痕迹:“好多了。”
  江枝庆幸地点头:“还好是冬天,冷天伤口不容易发脓,好的会快一点。”
  林叙白把袖子放下,跟着她一起点头:“是啊,幸好是冬天,穿的多,不容易被其他人发现,不过上周回家还是被我妈看见了。”
  江枝猛地抬头,筷子尖在碗沿撞出清脆的声响:“你怎么说的?”
  她问的是,你怎么说的。
  而不是,你妈妈是不是很心疼。
  这个下意识的反应,让林叙白感到不适。
  “我说跟你去看打铁花离得太近被烫到了。”林叙白抿了抿嘴,说话的同时观察着江枝的反应,“放心,没提你哥。”
  江枝若有所思地点头,完全没注意到对面人阴沉下去的表情。
  这顿饭草草结束,回到宿舍,江枝收到了温言蹊的回复。
  他说:那晚上吧。
  此时距离她发出去的消息,隔了一个小时。
  江枝往上滑动对话框,绿色白色的气泡像雪片般掠过。
  滑到顶端又落回底部,反反复复,仿佛这样就能变出新的消息。
  但事实上,新的消息没有被她编出来。
  句号后面,只剩下大片的空白。
  不在乎她和谁出去玩,去哪里玩,哪天回家。
  江枝盯着那个句号,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胸腔里缓慢地塌陷。
  当天再晚,江枝知道了自己的胸腔塌陷的原因。
  因为她来姨妈了,受激素影响,心情直接下坠。
  原本和林叙白约好的出去玩,也因为这场月经作罢。
  江枝一开始跟他说的很含蓄,用的是“肚子疼”三个字,无奈林叙白不太能理解女生的“肚子疼”,一直问她要不要去医院。
  江枝无奈,只好告诉他,她大姨妈来了。
  林叙白单纯的回复出现在江枝眼前:不是肚子疼吗?是你大姨妈打你肚子了吗?她还在吗?
  江枝:“………………”
  她用尽晕倒前的最后一丝力气,咬牙切齿地解释:我月经来了!
  男生宿舍里,收到这条消息的林叙白脸突然窜的通红。
  一种奇异的兴奋,扰得他血液在身体里沸腾。
  这是他们恋爱以来,第一次触及如此私密的话题。
  他和江枝的关系,终于开始像男女朋友,而不是和之前一样,交往了两个月,却还是说着和普通朋好友没区别的话题。
  林叙白抓起外套冲下楼,直奔校外超市。
  卫生巾占了整整一个货架,五颜六色的包装像道彩虹,在荧光灯下闪闪发亮。
  他随手拿起一包,包装上最显眼的地方写着裸感贵族。
  什么贵族要裸感?林叙白对这种形容词感到不适,又拿起来第二包。
  新液体卫生巾。
  液体?他晃了晃包装,没听见水声。
  而且液体会凉吧。
  他拿起第三包,上面写的字让他彻底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