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芋头 第19节
  她和温万华没有领证,在法律上不受保护。
  所以她带着小心翼翼的疏离,无论他做任何事,她都会用假笑和大度,隐藏她的真实想法。
  温言蹊猜不到这个家里人的真实想法,他和妹妹一样。
  都是这个家的局外人。
  他们结婚,美名其曰搭伙过日子,照顾他们。
  可他们却只有彼此,相依为命。
  只有江枝在他的世界里是真实的。
  只有妹妹会关心他,是不是开心。
  只有妹妹会听他的话,让她做什么她都做,哪怕她不爱学习,但只要他开心,她原意为了他改变。
  就算他那样伤害过她,她也还是听他的话。
  她害怕他。
  可又不是只有害怕。
  没人逼她给他冲糖水。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他的习惯。
  也再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在深夜抱着枕头溜进他房间,因为做了噩梦。
  从那个时候起,温言蹊就不可控制的堕落。
  去他妈的温良恭俭让。
  他爱她,他要让她属于他。
  ——既然已经万劫不复,那就一起沉沦。
  怀里的人在他的怀抱里挣扎了一下,温言蹊撒开手,看着她缓缓坐起身。
  她伸手到床头,他以为她要拿奶茶,帮忙递了一下,她的手却越过他的手,伸到外卖袋子上。
  “饿了?”他问。
  江枝摇头,伸到床头的手从一只手改为两只手一起。
  她把外卖袋子上的外卖单扯掉,两只手拆下来钉外卖单的订书钉。
  她仰头看着他,声音很轻:“哥,你把手伸出来。”
  这句话格外耳熟。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照做。
  江枝把他的手翻过来,另一只手,把订书钉扎进他的掌心。
  尖锐的金属刺穿皮肉的触感异常清晰,江枝能感觉到订书钉的锯齿状边缘,是如何一点点嵌入他的血肉。
  江枝看到他微微皱眉,手却没躲。
  她低下头,看到他掌心渗血,血迹在掌心凝成一颗透明珠。
  他却只是用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吻住了她带笑的唇。
  任凭那滴血顺着掌纹缓缓滑落,染红了两人的指缝。
  -
  在渝市的后来三天,他们几乎没离开过酒店房间。
  直到周三早上,他们出发去高铁站。
  一出高铁站,就看见了在白色丰田客车外等他们的温万华。
  温万华招呼他们:“这边这边!”
  今天车里有客人,车厢后排仅剩的两个紧挨着的座位。
  江枝刚坐下,就感受到温言蹊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
  等他们坐好,温万华拉上安全带:“你们两个后来都去哪里玩了呀?”
  还去哪里玩,光在酒店里玩她了。
  江枝腹诽,暗戳戳掐了旁边人的大腿。
  温言蹊笑着拉起她的手,面不改色心不跳:“山城步道,十八梯,湖广会馆,洪崖洞,磁器口,都去了。”
  “哦哦。”温万华笑着应下,“去的地方挺多的嘛,两江小渡坐了没?”
  “嗯,坐了”温言蹊顿了顿,又一字一句的补充,“和妹妹做的。”
  这人在说什么呢!
  江枝用力拧他大腿!
  温言蹊握住她作乱的手,笑得恶劣。
  在家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江枝便全然没了前面几天旅游时的放松。
  今天是高考放榜,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具体表现为,做什么事都没办法集中精力,想睡却也睡不着觉。
  就这样,坐立不安的熬到了下午六点十分。
  她坐在主卧的电脑前,身后围了三双眼睛。
  她输入准考证号的手指抖得厉害,连续输错三次后,江芸终于忍不住要抢鼠标:“行不行嘛你!不行我来输!”
  江枝心跳空了一拍,死死护住键盘:“别!!!”
  好不容易输入完准考证号,她的鼠标哆哆嗦嗦,挪了好久,才挪到确定键上面,食指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江芸看不下去了,猛地往下按她的食指。
  江枝尖叫一声,直接从座位上弹起来:“啊啊啊我不行我不行!!!”
  说着要她来的江芸,这时候也不主动往上坐,目光瞥向温言蹊。
  温言蹊刚坐在椅子上,江枝逃也似地冲进厕所。
  她扶着洗脸盆,全身都在发抖。
  大概也就过了五秒,她听见温万华一声高喝:“厉害!”
  是在说她吗?是说她考得不错的意思吗?
  厕所门响起急促的敲打声,江枝大脑一片空白的打开门,温言蹊站在她面前,朝她伸开双臂。
  她扑进温言蹊的怀里,听见他在她耳畔低声说:“696,特别棒。”
  696。
  她对得起这三年了。
  江枝紧紧抱着温言蹊,喜极而泣。
  江芸也跑过来抱住他们,温万华抱住他们三个。
  四个人抱作一团的样子,就像最和谐的一家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被他们拥在怀中的两个人,已经不是那样的关系。
  这样其乐融融的氛围,没人发现,温言蹊揽着江枝的手,实际上是在遮盖她腰上未消的吻痕。
  第15章
  江芸和江枝的老家春崖,是棠里隔壁山上的一个村子。
  在这次之前,江枝曾经去过那里两次。
  一次是十五岁,中考结束,江芸带她回家省亲,住了两天。
  更早的一次,是八岁,她在那里待了整整一年。
  已经记不得八岁那年回去的理由,又或者是,江芸要带她去哪,根本不会告知她原因。
  她只记得,从棠里到春崖的路,漫长到令人绝望。
  凌晨出发的小巴车摇晃到下午,换乘的摩托在山路上颠簸。
  下了摩托,想要到江芸家,只能坐拖拉机。
  晕车了的江枝,像只濒死的鸟,奄奄一息靠着江芸。
  拖拉机柴油尾气一股股灌进鼻腔,她却没有力气去躲。
  到了江芸说的那个家已是暮色四合,炊烟缭绕的院子里,有人做好了饭等她们。
  江枝头晕目眩被拉到餐桌上,在一众人的目光里,她被江芸拉着喊人。
  江芸指着桌上最老的女人,给她介绍:“这个是外婆。”
  江枝怯生生的:“外婆。”
  那个被她叫做外婆的女人,亲切地“哎”了一声。
  外婆的回应,让江枝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
  江芸又指:“这个是二舅。”
  江枝:“二舅。”
  “这个是二舅娘。”
  “二舅娘。”
  “这个是三姨。”
  “三姨。”
  “这个是三姨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