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们何时没打我?”
  苏静蘅死不认账:“我们就是没打你!”
  “你!”李仁问代眉,“眉娘,你可看见她打我了,还有她家男人,也动手了是不是?踹我一脚,还把我往地上摔,都是他们两个做的!”
  代眉没回答,脸色已经差到极致,眼一翻彻底晕过去。
  “眉娘!”
  一群人呼喊着上前,扶住人叫宋英华快替她看看。
  老大夫刚治好一个又要看下一个,一口气都喘不得,苏静蘅和宁知序被挤在后面,手忙脚乱不知道要怎么做,这时远处又来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一看见这情形,上来就踹了李仁一脚,嘴里骂个不停。
  闹事的儿子,晕死的儿媳妇,吓哭的孙子和孙女,还有骂天骂地打儿子的爹,一群人劝过这个劝那个,抽空哄哄孩子再看看宋英华那儿治得怎么样。
  耳边吵吵嚷嚷,苏静蘅忽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来气,扶住宁知序的手说:“坏了,我怎么觉得这是做了个乱糟糟的梦,乍一醒来现在头有些疼。”
  【作者有话说】
  下章或者下下章有贴贴。
  第34章
  两个人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也不能干站着,歇口气,只能跟着一会儿问问这个,一会照看照看那个,好半天终于消停下来。
  李仁挨了亲爹的骂总算不再吭声。
  那个老头自始至终没看他们,只顾着自己的儿媳和孙子。
  李和煦站在一边看热闹,此刻还有闲心给苏静蘅解释:“仁叔自诩孝顺,早年没了娘,只听爹的话,次次做错事次次被骂,次次不长记性,不过我觉得他们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旁人怎么看他们他们心里有数,嘴上说什么当不得真。”
  苏静蘅迷迷瞪瞪点头,三井婆婆又开口喝骂一句,场上安静下来。
  她靠在宁知序身上听了会训斥的话,三井婆婆搬了陈年旧账做警告,似乎几十年前还有些说不清的仇怨,不大不小,却能在今天搬出来充作新谈资,要挟他们莫要再做热众怒的事。
  这一家父子二人点头应下,不知心里到底服不服。
  警告终归只是警告,没成明文规定便限制不住人。
  一件小事闹了半天,最后得了一句并非出于真心的抱歉,替她愤愤的大有人在,可苏静蘅这时候只想回家躺着,最好吃点热米饭饱饱肚子,裹上被子在这微凉的春日睡一觉。
  这一天只吃了点随身带的干粮,回家咽了两块桂花杏糕,连水都没来得及喝几口,宁知序不知什么时候握住她的手腕,炽热的温度顺着手腕不断攀岩向上。
  她忽然感觉整个人好像被架在蒸笼上一样,浑身上下一阵一阵发热。
  宁知序松手,折磨人的感觉又很快消失。
  最后说了什么她没大听清,在一群人的注视之中得了两三声宽慰,又不知是谁往自己手里塞了瓜果,回过神已经散场,元渺留着要跟她说话,两个人谈几句,再看天边乌云密布,竟是要起雨。
  她赶紧说:“走吧走吧,回家,待会淋雨就不好了。”
  李良月似乎要留她,但看见天边风雨欲来的架势,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最后只跟她说:“苏姑娘不必担心,以后若是遇到麻烦,直接来找我们就好,仁叔那儿我们会看着,不会叫他去扰你们。”
  苏静蘅冲她笑笑,道:“叫我阿蘅就好。”
  李良月噤声,漆黑的眸子仍盯着她。
  看着有点过于认真严肃,浅浅思量过后,抿唇朝她颔首。
  苏静蘅与三井婆婆道了谢,叫她老人家莫要担心,好生休息着,这点小矛盾不必放在心上,日后她再来村子里看望她老人家。
  三两句话说完,牵着宁知序的袖子回家,到家喝了口水,恢复点精气神,长舒一口气,摇头说:“不行不行,找机会一定要去寺庙里拜拜,我们身上恐怕沾脏东西了。”
  “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有时信,有时不信,不是全信,又不是全不信。”
  苏静蘅撑着脑袋想,被讹的事她不是没遇到过,有的人就是坏,自己做错事只会往别人身上推,从来不会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发生这样的事不需要什么理由,从前在街上走着也被乞丐撞到过,拉着她要她赔给他看病的钱,若遇好心人帮忙谴责两句或许能逃脱,若不能,只能花钱消灾。
  这一次是运气好——
  嗯,运气好在哪儿?
  苏静蘅撑着下巴闭目养神,思考着这个问题。
  想到这一次竟不是她独自一人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用她奋力争辩证明自己的清白,有人为她说话有人替她谴责,先前那乱糟糟的场面慢慢从脑袋里退去,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感觉有些新奇。
  那人总不会因这件事来找他们寻仇。
  他和村里人那么多的仇,但依旧过得好好的,他给别人弄了那么大的麻烦,把人气得不轻,对自己来说只是顺手的事,回家依旧能吃好喝好睡好。
  他心里都没觉得愧疚,自己又为什么要多想。
  苏静蘅原本还有些担心,这样想着心里舒坦许多。
  睁眼看见宁知序坐在他对面,同样撑着下巴外头看她,此前他给她倒了碗热茶,风吹了一会,温度正好,见她睁眼,立刻端到她面前给她喝,说:“喝了这碗茶去躺着歇歇,我去将今天山里收的那些竹子山笋收起来,没做完的事明日再做。”
  “嗯。”
  苏静蘅又闭上眼睛,装作迷糊的样子,说,“宁知序,我有点头疼,你快替我揉揉。”
  “头疼?”
  宁知序吓一跳,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掺上焦急的神色,从他的凳子挪到苏静蘅身边,挨着她坐,问,“是不是风吹着凉了?”
  “不是。”
  苏静蘅说,“都是那些人吵的。人就是这样,想的事情太多,听的声音太杂,总要头疼,睡一觉就好,今天我同那人吵架,又被他对他娘子的态度气着,还听他爹大闹一场,脑袋早开始嗡嗡叫了,不是着凉,这样的天气,这样恰好的风,我才没这么容易就生病。”
  “那赶紧去休息,睡一觉,不要再想这些事了。”
  “可是我饿。”
  “那我现在就去做点吃的,你吃好了休息。”
  “嗯。”
  宁知序起身,苏静蘅伸手拽住他,仰脸说:“说了叫你先替我揉揉。”
  “……”
  宁知序有些局促,“我不大会。”
  苏静蘅不说话,腹诽道,这要什么会不会的,不想做大可以直说嘛。
  “那算了。”
  她刚说完,宁知序看她一眼,旋即改口:“不过试试应该也行。”
  “……”
  他局促地坐在苏静蘅身边,小心翼翼伸手,五指没入发间,笨拙地寻找着穴位,轻轻揉按,苏静蘅趴回桌上,哼哼着说:“就这样,力度刚刚好……”
  声音听起来很是满意,像只懒惰的猫,安心享受着他的抚摸。
  宁知序心口一紧,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按了一会,实在按不下去,急忙撤手。
  他跑到屋外将从山上推来的那些竹子堆到檐下,山笋扔进灶屋,一番做完,清醒些,又麻利地去做饭,吃完一刻也没歇息,将碗筷洗了又替她熬了些安神汤。
  晚间果然下雨,豆大的雨点砸下,伴着雷声,轰隆隆回荡在山间。
  苏静蘅有些怕打雷,但这个时候竟然意外的安心,睡前喝了安神汤,头疼似乎好了点,她今日要早睡,因为大雨,天黑得早,所以酉时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临睡前重复着往日的章程,靠在东屋门槛上懒懒地嘱咐宁知序:“晚上睡觉记得盖好被子,现在我可不会再起夜为你盖被子了。”
  宁知序慌忙应下,洗漱过后回屋钻进被窝。
  他的床只够躺一人,裹着被子睡在上面刚刚好,屋子里暂无其他的物件,只有一张凳子充当桌子放个茶壶水杯,南北两扇窗户时不时亮起闪电的光辉,碰擦的剧烈声响即便是捂着耳朵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在这样激烈的声响中睡去,夜里醒来不知是什么时辰,外面雨停了,月亮高悬,起来想喝口水,却发现壶里空空如也,一滴水也挤不出来,只好去灶屋舀水。
  刚出房门就看见堂屋门大开,他心一惊,以为是有外人闯进来,第一反应是去敲东屋的门。
  然而走近一看,东屋的门也敞着,不好的预感划过,他冲进东屋,走到床边看见苏静蘅好端端地躺在床上,被子潇洒地掀着,愣怔住,之后无奈摇头,走近替她将被子盖好,说道:“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是踢被子吗?”
  压好被角,借着昏暗的月光仔细打量她的脸,才发现她脸色苍白,鼻子脸颊粘着黑灰,眉毛痛苦地皱成一团,察觉到他的动作,苏静蘅睁开眼,恍惚道:“谁?是你……宁知序?你怎么来了?我错了,我头还是疼,疼……”
  说着不自主地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重重喘气,问:“是不是有些烧?我真的病了,早知道就不嘴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