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重生) 第122节
  第123章 尾声(上)
  甲辰年十一月廿三,京师漫天风雪。
  孟蹊正带着衙门的人往东大门而去。捉拿住赵四,控制了西华门,京师就完完全全掌控在陈国舅手中了。再过两个时辰,西北督师府率领的人马就能到,再无人有回天之力。
  他坐在官轿中,面色苍白,身体疼得厉害。
  不免想起自己前世回京述职时候的情景。也是一个冬天,他坐官轿进京,赵明宜知道这次很有可能会有调动,问他他们以后是不是都会在直隶,不再回南方了。
  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她适应南方的生活,但应该谈不上喜欢。可惜那回他依然调回了云州。
  ……如果这次他赢了那个人,他可以看在她的面子上,留他一条性命。把她带回直隶,陪她生活在她喜欢的地方,弥补他所有的过错。
  “公子,到了。”衙役躬身在轿帘外一喊。
  紧接着就是官轿落地的声音。
  他带来了三百人过来,都是京师各处抽调过来的役差,浩浩荡荡跟在后头,只是武器装备到底不如士兵精良。可以看得出陈国舅能抽出来的人马,几乎都弄过来了。
  围困整座皇城,人手的确有些不足。
  从官轿中出来。城门前的士兵一下子都警醒着,提着长枪对准了来人。
  “唉,这是国舅爷派来的人,怎么能拿缨枪对着呢……”赵四从士兵中走到最前头来,面上带着一点笑,似乎是看破了世俗的样子,也不挣扎了,举着双手走过来:“你要抓就抓我吧,这些士兵怎么说都是朝廷的人,家中妻儿老小的,犯不着为了上面人的争斗丢了性命。”
  他面上是笑着的。
  按理来说,人死到临头不该是这副场景。他前世在刑部多年,见过很多高官显贵,临行前失禁的都有。画面总显得有些诡异。
  孟蹊后背莫名有些发凉。
  “是么,可赵大人这个头领在,我总不能放心。”他冷下心肠来,将身侧衙役的到拿了过来,‘砰’地一声仍在了地上,冷眼道:“不如赵大人你自裁吧。”
  “我答应你,只要你一死,这些人我可以保下来。”
  西华门是必须要控制的。
  刀扔在了地上,赵四老爷反而放下了手,不紧不慢地捡了起来,仔细打量着。
  举着刀的衙役跟守城士兵对峙。
  孟蹊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赵四眼皮子也没抖一下。风雪越来越大,落在众人的身上,眼睫上,他只觉得越来越冷。士兵面色也镇定。
  西华门安静得诡异。
  “不对,快走……中计了!”他忽然反应过来,‘刷’得一声,手起刀落,抹了离他最近一个士兵的脖子:“走!”
  “杀!”
  “冲啊!”
  衙役们还没听清楚,抬眼就见方才还耷拉着眼皮的士兵精神抖擞地冲了过来。场面乱作一团,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源源不断地从城楼中涌出来!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衙役们想不明白,用尽力气抵挡着,才发现自己手中的刀刃在对方眼里就是块废铁!
  “是,是蓟辽的军刀,快撤!”有人反应了过来,立马往回走,衙役跑得飞快:“公子咱们挡不住了,快走啊!”
  孟蹊如梦方醒,心头快要撕裂的痛楚一下子席卷而来。
  身后传来整齐有规律的马蹄声,有人悬缰勒马,不紧不慢地停在了西华门前。有道视线越过纷乱的人群看了过来,孟蹊好像感应到什么似的,猛地回头!
  正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那双眼睛古井无波,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身边国舅爷派来的侍从死的死伤得伤,眼前不断有破碎的残肢落下来。四处都是喧嚷声,嘈杂的声音都快要盖过了呼啸的风雪。
  “您在看什么,快走啊,再不走来不及了!”衙役拉着他,不管不顾地就要突出重围。
  赵四在城楼前哈哈大笑:“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自裁呢,我命不该绝啊!你回去告诉国舅爷,让他准备准备,以死谢朝廷栽培之恩吧!哈哈哈哈哈。”
  最高兴的莫过于赵四了,撑着腰站在城门前,丝毫没有刚从鬼门关走出来的自觉。
  赵枢坐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别笑了,你去一趟诏狱,把高大人的家眷救出来。记住,一个都不能有有损伤。”
  他一袭青白的襕衣,就这样坐在风雪里。
  赵四爷心中大定:“我现在就去!”回头走了两步又回来,问道:“那这帮……咱们不追了?”
  赵枢说不重要。
  转身问梁棋:“张大人那边怎么样了?”
  梁棋勒马上前,拱手道:“张大人已经领着两位指挥使在汉中,平凉阻击西北兵马,方才传来捷讯,平凉同知自戕了,汉中兵马后继无力。”
  西北来得及调兵的就这两个地方。关西七卫、甘肃、青海不是太远就是掌控力度不够。
  “张大人干得很漂亮!”
  说到这里,梁棋一向板正的脸也有了两分笑意。
  风雪中,他只见立在马上的人也笑了笑。只是很淡很淡,一瞬间就过去了。
  “走吧。”
  “是该拜访一下国舅大人了。”
  西华门又恢复了一片秩序,孟蹊等人快马加鞭回到陈府,才得知陈国舅已经进了宫。侍从道:“不过就是刚刚,你们要干什么,若有急事,不如等大人下了朝再说。”
  下了朝还有什么可说的。
  孟蹊呵了一声。也不着急了,坐在太师椅上,心知已然无力回天。
  他身边一定有赵枢的人。还能是谁,只有那天在长干寺后山救他的那个少年了。冷笑一声,灌了口茶,脑中混沌起来,喉头腥甜之气一直不散。心头的愤怒再也忍不住了,伸手一扫。
  “砰!”
  桌案上的茶杯应声掉落,发出刺耳的声响。门外候着的下人见状抬脚就要进来,却只听见里头声音顿起。
  “滚。”
  侍从又不敢进去了。
  孟蹊想起那人高坐在马上看他的目光,这让他觉得无比讽刺。怎么会两次都斗不过他呢……他怎么会两次都失去她呢。
  他身边有他的人。他一直知道他在谋划什么。
  京师的布防,朱宁玉的死,西北军队的调遣。桩桩件件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嗤……”
  他给他唱了出大戏,陈国舅信了,王璟信了,他也信了。
  真是太可笑了。
  心口钝痛的感觉要把人撕裂一般,他扶着椅子跪了下来,站都站不稳了。
  却听见厅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急得让人心里发颤。
  是王璟身边的程何。他在宫外也得了消息,现在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过来质问他:“朱宁玉是不是没死!我的人说有人在西华门看见他了!你不是说国舅爷已经命人处理了他吗!”
  “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陈王!”
  “到底怎么回事!”
  他扶着椅子站了起里,坐回去后,也不理程何,冷嗤一声:“你现在问这个,不如留着时间逃命吧。”
  “逃什么命,姓赵的手段你不知还是我不知!”程何看他这个样子,也把事情猜出个七七八八了,眼神一下变得凶狠:“我早就跟王大人说过,一个国舅爷根本不保险,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他不听我的就不听吧,我自己做!”
  孟蹊了解程何,他的心又提了起来,苍白着脸问:“你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事败了我一家老小也都完了……我不好过,姓赵的也别好过。他夫人不是还在蓟州么!”
  孟蹊冰冷的手一颤,忽然吐出一口血来。
  .
  陈国舅正拿着手上的明黄绫锦逼让病榻上的皇帝写下手书。
  赵枢已然带着人控制住了太极殿。
  “国舅爷,国舅爷,外,外边儿……”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差点儿摔在地上,腿都是软得。
  “混账东西,天大的事儿都先给我放着!”陈国舅给了他一记窝心脚。转头又去看病榻上的皇帝,脸上堆着笑容,却满是阴狠:“皇上,您放心,这只是立太子的旨意,不管怎么您都还是皇上。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皇帝喘着粗气,颤颤巍巍地指着床榻边的满头珠翠的女人。
  “你……你……背叛我!”
  陈皇后站在帘帐外,心里头一直在发颤,拉了个侍女挡在身前。她害怕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是害怕的,就算他如今在病床上,她也不能完全地直视他。
  “陛下,我会教导好鹤堂的……”皇后低声道。
  大殿外伏着拥护陈家的朝臣。高文邠被压在地上,已然闭上了眼,显然是无力再挣扎。
  陈国舅想要催促皇帝。方才挨了一脚的太监还没缓过来,正缩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着。把陈国舅叫得不耐烦了,随口问了句什么事。
  只是这时,大殿外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那声音四平八稳。沉稳而有力!
  “陈大人要问什么事,不如问我,一个小太监知道什么?”
  大批人马径直涌了进来,直接包围了太极殿。为首之人一身青白的襕衣,肩上落满了雪。负着手走进来。
  “这……”殿内的官员一下子恐慌起来。尤其是陈家的两位老爷,吓得脸上的肉都在抖动,抬起手指着:“你,你……”
  指了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反而差点昏过去。
  陈国舅也吓了一大跳,心跳都快了几分:“怎么是你!你带了多少人过来?这是谋反你知道吗!”声音大得惊人,显然也是不敢相信。
  不是说辽东的兵马都困在通州了么?
  “如果赵大人是在谋反,那国舅大人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把皇伯父困在太极宫,派人刺杀本王,又是意欲何为!”少年声音宏亮。
  殿外明光照了进来。朱宁玉顺着这道光,丝毫不畏惧诸位朝臣的眼光,大步走至陈皇后面前,质问道:“我还要问问娘娘,你为何换了皇伯父的药!娘娘敢回答我吗?”
  陈皇后看见他,吓得瘫坐在了椅子上。身边的侍女手忙脚乱地去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