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重生) 第71节
  出了门。
  方才熬药汗湿了,她便先回房里换了身衣裳,出来的时候正撞见梨月在喂那鸽子,笑道:“我见你今儿喂了许多回了,它肚子都鼓起来了,你莫要再喂了。”她怕再这么下去,这鸽子得给他们养死。
  梨月手一抖,谷子洒了一地,面露难色。
  赵明宜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她走过去将那小陶罐捡起来。
  “小姐,我太不小心了,今儿早我出去了一趟,一个没注意,房里的那张信纸让丫头扔了,找不见了。”兴许那丫头以为是废纸,便自作主张地帮她扔了,也是好意,只是好心办了坏事。
  “这鸽子也养好了,那信咱们还帮忙送么?”
  赵明宜想了想,也终究不想拖,便回了房里提笔写了一张小笺。也没写别的,只说鸽子飞迷了路,到了她这里来,信弄丢了。又说了信本来的内容。
  她能做的也就这些了,递给梨月:“你把这个绑上去,能飞到哪里,就看它的命运了。咱们也管不了太多。”
  梨月听她的去了。
  赵明宜却是独自往赵枢的院子里去了。他们住的地方是挨着的,穿过夹道,一个紫竹园,很快就到了他的窗下。
  支摘窗是打开的,她往里探了探,却没见着人,才推开门往里走去。正对的是一张紫菱画几,两把椅子,转过身往内室走去,帘子落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屏后隐约有一道身影,缓步走了出来。
  “哥哥。”她高兴地喊了一声,正要抬步往里去,却见一高大的身影从屏后走了出来,身形颀长如玉,只着了一身软面的白衣,是襕衫样式的,却是更松散些。看着是才醒的样子。
  赵枢正随意系了系带,才听见有人进来,方才她未出声,便以为是刘崇。
  这才发现进来的是这姑娘,眼下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张了张嘴要说什么,顿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立刻背过身去。
  赵明宜都不知道说自己什么好了……她是不是太不避讳了,都撞见过两次了。说自己不是故意的都有些牵强。
  “我,我晚些时候再来吧。”她脸红得发烫,转身就要走。
  赵枢却坐了下来,自顾地倒了一杯茶:“再晚天都黑了。你有何事,现在就说吧。”他坐在太师椅上,强撑着没有去换衣裳,就这么坐着与她说话。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几日前他未告知她一声便匆匆去往了奉京。分明觉得自己已经冷静了下来,可以处理好这些时日产生的不该有的感情……
  赵明宜顿了一下,心中惴惴不安,却还是转过了身来。却发现他并没有去换衣裳,还是那身绫白的长衫,她说话都不自在了,也是强撑着,梗着脖子道:“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疏远我呢……你已经很多次让我离开了,可是我们本来能见的时间就不多,为什么总要我走呢?”
  “哥哥。”她认真起来,直直地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啊?”
  她学聪明了,不再像从前那样不依不饶地说许多话,而是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后,只看着他,一点都不让他有回避的机会。
  她的眼睛湿润得雨后的山林,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雾气,又委屈又迷茫。再加上她身上这碧色的衣裳,清新秀雅,站在那里俏生生的,直勾勾地看着他。
  赵枢摩挲了下手里的杯盏。
  沉默良久。
  窗外的天暗了下来,下起了小雨,凉风顺着支摘窗吹拂进来,却依然不能扫清赵枢心里的躁意。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站起来往里间走去,招了招手:“你跟我来。”
  “我教你抚琴吧。”
  赵明宜跟了进去,才见里头放了一把古琴,就在窗下,正对着窗外碧绿的景。这跟抚琴有什么关系?
  “我抚琴,你就会告诉我吗?”她想知道答案。
  “当然。”赵枢已经坐了下来,试了试琴弦,富有古意的声音从琴弦上传出,悦耳动人。
  她是知道他会抚琴的,只是*没有亲眼见过,她的琴艺是从女师那里学的,跟她的书法一样,学得不太好。于是顺势坐了下来,他就坐在她身后,先帮她调了弦。
  抚个琴就能知道答案么?那似乎也不太难。
  她跟着他的节奏往下弹,许久不碰这东西,倒是有些生疏了。
  赵枢未发一言,只在身后带着她,一弦一音。
  窗外的雨急了起来,打在窗下的桂花树叶子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有时候听得仔细了,还能听见水珠从叶子上落下,滴答滴答……
  赵明宜看似被他带着,却早已无心抚琴……因为她感受到了身后胸膛的灼热。那是一种怎样的热意呢……就像暑日下暴晒的水,热意紧贴在身后,她也越来越热。
  心更是慌乱地跳,一点节奏都没有了。手开始微颤,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是的,想要默不作声地站起来,马上起来。
  琴声立刻就停了。
  赵枢按住她的肩膀,沉声问她:“你还想知道吗?”
  “你若想知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第71章 颤栗
  他是个内敛的人,心绪从来不外放,有时候她作为妹妹也不能猜到他的在想什么。可是这一刻,她在他身前,就在这样一个类似于环抱的姿势下,她非常清楚地知道了他的意思。
  “我,我……”她摇摇头,脑子开始发沉,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哥哥在说什么呢?我有一点听不懂……天色要晚了,我该回去了。”她动了动肩膀,想挣脱他的怀抱,声音都在发抖。
  怎么会这样呢?她不是猜错了吗?
  怎么会是真的呢。
  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赵枢知道,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瞬,赵明宜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甚至一丝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她懂他的意思。
  她起身就要跑,赵枢立马拦住了她,将她圈在怀里,克制地蹭了蹭她的耳畔:“蓁蓁,我本来也不想说的……本来也不该说。是你问我的,我不能装聋作哑,你既想知道,那我便只能告诉你实话了。”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的。”灼热的呼吸打在她耳朵上。
  “我,我不知道的。”这个姑娘在他怀里乱动,手心撑在他胸前,想把他推开。只是她这点力气如何能挣脱呢,只能不安地乱动,黑乎乎的脑袋不住地蹭着他的下巴。发烫的掌心也有些颤抖,好像不知道往哪里放似的。
  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鼻间都是他的气味,不是平日里那种清淡的薄荷的味道,而是很浓烈很浓烈的,异性的气息。这种感觉让她太陌生了,下意识地就想跑。
  可是他的手已经将她按住了。
  “赵枢!”她这下是真的慌了,手都在颤抖,却是不知道按到了哪里,圈在她身前的手忽而便松开了。
  陡然失去束缚,她懵了一下,甚至都忘了要跑。掌心酥酥麻麻的,方才她按着的地方太烫了。
  他松开了她,平静地坐在禅椅上,额头渗出一层细汗,抬眸定定地看着她,眸色深沉。
  “怎,怎么了?”有时候也恨自己脑子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反应这么快。
  她往他身下看了一眼,白皙的面庞刷的一下红透了,喉头忽然很干,不受控制的动了动。吓得不轻,掌心更麻了。她不是故意的啊……
  赵枢不想吓着她,意外的却是她似乎知道什么似的,一双眼睛怯怯地看着他。原本还没什么,这样的眼神却让人莫名想欺负她。压下上涌的血气,淡声道:“没什么,你别害怕。”他伸手拉她。
  赵明宜差点儿眼泪都要出来了:“我,我错了。”她方才是使了劲儿的……
  抿了抿唇,手还在发抖,却是又回到了他怀里去。
  这回不挣扎了,就乖乖地坐在他怀里,眼泪像断了弦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因为害怕,还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白嫩的手掌心掐得红了一块儿,四个整齐的红月牙儿印在手心上。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枢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展平了放到自己手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小时候也坐在他膝上哭,想哭的时候会搂着他的脖子求他抱她,那时候多是受了委屈想要寻求安慰。
  他也没想到会有今天。
  他竟有一日会如此热切地想搂着她,做一些世俗礼法所不能容的事。心绪久久未定,他闭了闭眼,鼻尖轻轻的擦了擦她的鬓发:“蓁蓁,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他的鼻息太灼热了,激起皮肤一阵颤栗。她顿时就不哭了,伸手去推他。
  力气小得可怜。
  她眼泪又落了下来,手用力握着:“你都说了你错了!”那不应该放开她吗?她快要热得融化了,额头后背都是细汗,喉咙干得要命,眼睛也疼。
  “我们不能这样……”她转过了身去,抬头看着他。
  小鹿一样的眼睛,她这会儿人虽坐在他膝上,却是整个人都像缩到了一层壳里去了,眼神怯怯的,想看又不敢看他。
  他是一个男人……他不是哥哥了。
  她从前抬头,看见的是他明润的玉冠,温和的眉眼,微微的笑意。可是今天她抬头,看见的却是他泛青的下巴,鼓起的喉结,还有凌乱衣襟下结实的胸膛。
  这些都让她心生退意。
  “哥哥。”她声音都哑了,喉咙干涩,抿了抿发干的唇:“情人跟兄妹是不一样的……”
  她换了一个委婉一点的词,夫妻两个字她始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她却不知道这两个字还不如夫妻呢。赵枢拦着她后背的手微微动了动,心绪不太平静。情人两个字对他们来说委实暧昧了些,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候。
  却还是压下了心底一切的躁动,摸了摸她的头:“你不喜欢我吗?”
  赵明宜脑子嗡地响了一声。
  “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情。”她声音很小,垂着眼睫,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角,竟是不敢肯定地否决这个问题,脑子乱成一团:“我们本就不能这样的。”
  情人是什么?
  情人是要在一起生活,一起睡觉的。一起生活没什么,多少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可是另一桩呢……她紧握着双手,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全身上下都酥酥麻麻的,腿也发软。
  赵枢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能察觉到她暂时的抗拒,只能将她按到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要害怕我,我们从前什么样,往后也是什么样……但是蓁蓁,我们做不会从前了。”
  他说话的声音像一坛醇厚的酒,越品越能从绵密的味道中,得出一点别样的意思。
  他希望她能勇敢地面对他的感情。
  方才拼命地挣扎,这会儿却是呆愣愣的,她脑子里什么都有,乱七八糟的,理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所以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猜对了。只是种种原因,让她不敢深想,也不愿意去深想。那前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刘崇从前厅匆匆过来,穿过园子,花障,正见大爷院子里都是空无一人,房门前也无人把手。他知道暗处肯定还有人,可是这般空空荡荡的,还是第一次。
  正要进去,果真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国字脸的护卫,伸手拦住了他:“先生,爷现在不太方便。”
  平日里只有他调动人马的份,却是第一次有人敢拦他。刘崇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去犯大爷的忌讳,因此很平静地立在了一旁等着。
  只是方才还平静着,下一瞬眼皮子却是跳个不停。
  他看见小姐从大爷的房里走了出来,鬓发都乱了,眼睛也红肿着。爷后脚也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件斗篷,将斗篷披在了姑娘的身上,温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小姐走得匆匆忙忙。
  心里头颤个不停,刘崇差点儿扭头就想往外走,却是晚了,只听见大爷目光冷冷地看向这边:“还愣着做什么。”
  这是在点他呢。
  刘崇闭了闭眼,心沉到了谷底,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心里头不知道骂了冯僚多少遍。这种事儿偏偏落到了他头上。
  恨不得方才眼睛瞎了。
  “你看见什么了?”赵枢坐在窗下,支摘窗透了昏暗的光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