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剩下诸人面色骤变,愁云惨淡。
  正当内外皆乱,只听得锦履轻移,珠帘微颤,太后携皇后缓步而来。
  本已惶惶的众太医、内侍齐齐俯首,不敢作声。
  第171章
  太后与皇后相继入内,外头站满枢密使、内阁大臣等权贵,放眼望去,皆太后一党。
  为皇帝诊治的三名太医,亦是出自太后娘家门生。
  皇帝若尚存一息,在这样的局势下,怕是也命不久长。
  此为生死将绝之境。
  房门一关,门外众人再听不见丝毫动静。
  是施救?
  是拟诏?
  是安抚宗亲?
  无人得知。
  皇帝虽在位多年,却膝下无子。与皇后相敬如宾,然世人皆知,那副羸弱的身子骨,恐怕也无力传宗接代。
  故而诸宗亲中,挑出数人入宫养在膝下,可要么资质平庸,要么死于非命,皆无帝命之相。
  此为继承未定之忧。
  太突然了。
  屋外寿灯高挂、寿桃未撤,歌舞未止,舞姬伫立在场,虽未有人明说,众人心中却已各有定论。
  意识空间里,谷星眼睁睁看着胡乐天坐于床榻旁,执绸为她擦拭脸颊,动作温柔,神情却冷如霜雪。
  屋外艳阳高照,屋内寒意彻骨。
  胡乐天一边确认“皇帝”身份,一边低声呢喃,语气中透着诡异的温情:
  “泾儿,放心。母后会替你扛下所有……放心去吧。”
  系统缩在谷星意识角落,哆哆嗦嗦:“她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谷星思索片刻,忽然一动,在系统的惊呼声中回到现实。
  忽有人喊道:“皇上醒了!”
  众人惊呼,以为是太后的呼唤唤醒病中的皇帝,使他强撑最后一息,与至亲诀别。
  帷幕后,却无人看到,胡乐天半张脸沉没在阴影之中,目光冷得吓人。
  她缓缓俯下身去,语声如针如丝:“泾儿,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母后说?”
  谷星五脏六腑仿佛都错了位,疼得话都说不出,却仍缓缓转过头,笑着贴近她耳边,字字停顿:“母,后,下来,陪,孤。”
  此言方出,屋外骤然响起杂乱脚步声。
  各派宗亲、内阁重臣皆闻变而至,欲求一探虚实。
  然寝宫门前早已重兵列阵,森严把守,未得命,不得擅入。
  忽而殿门自内缓缓开启。
  众人屏息凝视,只见一名身着深衣的亲信内侍捧卷而出,语调悲痛,朗声宣布:
  “圣上归天,龙驭上宾。”
  宫人震惊,失声痛哭,百官或跪或立,哀声震天动地。
  内侍展开诏书,朗声诵读:
  “孤在位多年,膝下无子,虽与皇后相敬如宾,然天不假年,未得子嗣承继大统。
  宗亲之中,孤亦曾拣选良才,育于宫中,然或资质平庸,或命途多舛,终无可承大任者。
  孤自幼体弱,赖皇太后勤勉辅政,庙堂安稳,黎庶得安。
  今国不可一日无主,特奉天命,立皇太后承统即位,继承大统,抚理万机。
  自今日始,改元——”
  诏书未落,阶下便有宗室怒声斥道:
  “祖制有训,帝位传男不传女!太后岂可僭越天命?”
  又有太学祭酒挺身而出,疾呼:
  “祖宗法度不可废!请立宗亲为帝,太后还政后宫!”
  太后与一众心腹缓缓步出殿门,立于阶前。
  她神色沉稳,眼神锐利如刃,语声冷厉:“天命所归,诏命为凭。国不可一日无主,先帝遗诏在此,谁敢违逆?”
  语罢,四方忽有兵甲现身,迅疾而至,刹那之间重重围困朝阶。
  诸臣瞪目而视,知晓这场变局恐怕早已筹谋许久。
  先帝驾崩,诏书既出,兵权在握,此位已无人可争!!
  宗室王公怎肯俯首?
  太后何许人也!
  正是此妖女,蛊惑君心,削弱宗亲根本,若真登基,宗室尚能存乎?
  保皇派勃然大怒,视此为逆祖悖礼之举。
  可太后多年筹谋,尚书令、枢密院事尽皆在其掌控之下,中宫势力早已渗透朝局,朝堂上上下下,尽在其网中。
  翰林院一人愤而上前,声震九霄:
  “晋国江山,岂容一介妇人染指!我要面见陛下!”
  话未说完,便已人头落地,血溅金砖,余音未绝,身首异处。
  乌史拔剑而立,寒声怒斥:
  “先皇尸骨未寒,汝等竟敢公然抗诏?!”
  众人面色大骇,愤懑交加,却再无人敢言。
  血未干,忠言断,妖女登阶,威势如山。
  胡乐天随即换上登基礼服,五爪金龙绕身,金线织锦贴体,摄人威仪。
  群臣依例拜伏,诏令连下,宣安民、告社稷、祭先皇、改元号。
  其余各派臣子面如土色,双膝发颤,却见禁军森严、刀光如雪,无人敢吭声
  妖女称帝,史无前例,天下震撼。
  当夜,先帝驾崩一事传至四方,庙堂上下披麻戴孝,红绸尚未撤尽,街市却已铺满白幡。
  孩童不解:今日为何白日鞭炮喧天,入夜却白布遮街?
  所有官员、王公、宗室俱着丧服,朝堂罢乐,举国同哀。
  夜幕沉沉,宫墙之外灯火摇曳,如亡灵在穿梭。
  宗室王公暗聚密室,密疏交递,书信穿梭,誓欲复辟旧制,策动兵变。
  然封封信函,却尽数难落目的地。
  各门各派之中,竟有深藏数十年的暗子悄然现身,更有人在夜色未明之际,横尸巷口,死无全尸。
  崇政殿内,胡乐天端坐案前,眉目沉冷如霜。
  “探子来报,宗室私下密议,意图复辟。”
  “翰林院及御史台数名官员递交密疏,弹劾太后夺权篡位,或欲联贺家军起兵,策反禁军。”
  她闻言抬眸,冷声一问:
  “贺峻呢?先皇驾崩时怎不见他守于门外?”
  太监:“似身体抱恙,未能及时前来,如今仍在宫中。”
  贺家世代忠于皇权,虽如今其妻儿俱在她手,可怎会毫无动作?
  胡乐天眉目微动,冷哼一声,“盯紧了。不得让他与外人会面半句。”
  “贺古呢?”
  “在国子监。”
  胡乐天神情微敛,眸中一丝疑色,片刻后唤来身后蒙面宫女,俯首低语几句。宫女默然退下,转身离去。
  稍后,又有内臣疾步入殿:
  “启禀皇上,今日已将先帝驾崩、陛下嗣位之事广颁民间。京中震动,街头巷尾众说纷纭。”
  他犹豫数下,才继续开口,“……传言陛下违背祖训,天道不容,阴云蔽日,实乃天象不祥。”
  胡乐天却只是淡然点头,“长云寺的经文呢?”
  “已按吩咐而行。今晨长云寺忽有密藏经文现世,寺中高僧亲笔题跋,称陛下乃天命所归、奉天改世之人。”
  她唇角微扬,神色冷漠。
  此天命之说,正是她数年前便着手布局之果。
  她早已秘密掌控佛门重地长云寺,令寺中密僧以藏经阁为据点,撰修“太后天命经”,以期一朝登基,便由宗教之口宣告其为“奉天承运”的改世圣主。
  甚至,长云寺新出的密经之中,暗讽先帝翟明泾昏庸无道、痴迷歪道。
  经文称:封丘一役,乃先帝为求长生,纵彩衣教秘行祭祀,致封丘百姓神魂混沌,致山崩人亡,正为佛陀震怒、天道惩戒。
  而后佛陀显圣,矿山显像,金身巨佛从地而起,非偶然,实乃昭示天命之转移。
  此说一出,信者愈众。
  朝堂内外,宗教权威与王朝政令互为呼应,百姓虽心存质疑,却也渐有顺从者。
  寺中高僧、民间士绅开始改口,将太后登基称作天命改世,有学子甚至以天后临朝为文,传颂于市井。
  在这三重夹击之下,哪怕宗族如何反抗,也已无法翻盘。
  胡乐天立于镜前,望着镜中人影,眉心紧蹙,竟久久无法抚平。
  镜中之人金冠华服,贵为天下之主,号令百官。
  可她心底那抹不安,愈压愈重。
  她抬手抚过手中沉重的玉玺,却仿佛捧着一颗乱跳的心。
  “传人。”她忽道。
  宫女入殿,跪于阶下。
  “《大事件》的主编谷星呢?”
  那宫女低眉敛目,语气有些迟疑:“……听闻今晨死于开封府狱中。”
  “开封府门前现有流民聚集,讨要尸首无果,已转往大理寺、刑部等处请愿。”
  “虽官府拘拿了数人,仍难以平息众意。城中议论纷纷,百姓多有关注。”
  “废物!”
  胡乐天面色霎时铁青,随手抓了个瓷器砸去,怒声如雷。
  “立刻命开封府将她的尸身送来!”
  那人像泥鳅一般滑不留手,岂会轻易身死?
  若非她亲手下毒毒死萧枫凛,亲眼看着他气绝,她此刻都觉得,谷星定与萧枫凛仍暗中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