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他一说,孟姝便明白了。
  他们若想顺利摸进无望崖,就免不了与破风军打交道。
  与其提心吊胆,鬼鬼祟祟,倒不如与沈禛开诚布公,若能与他联手,有了破风军的相助,行事到是会容易些。
  只是孟姝有些奇怪,压低声音:“沈禛这么容易便答应了?”
  涉及鬼怪,扶光不可能将他们所知道的内情全盘托出,沈禛究竟为何被打动
  谁料,扶光闻言轻声一笑。
  他抬头看向主座上的黑衣将军,下一秒,沈禛看来。
  他垂眸想了想,既然决定合作,便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眼下营帐内并无他人,外头又都是沈禛的亲兵,在众人的目光下,他缓缓开口道:“前些日子,玉人城混进了不少行迹鬼祟的外邦人,并且常常在无望崖旁逗留,无望崖乃军营驻扎重地,我担心他们是敌国奸细,派兵观察,谁料……”
  顺藤摸瓜,竟发现他们都不约而同的与宝凤楼有过交集,不仅如此,城内还有不少人接连失踪。
  “那些失踪的人多是游商,当地官署对他们的去向并无登记。”事关城民,又发生在边塞,这让沈禛不得不提防。
  原本他以为,那些游商可能是被人拐骗,将其卖往敌国充军,因此特地在无望崖守株待兔,却没料到竟然阴差阳错抓住了他们。
  可经方才与扶光交谈,他才方知原来宝凤楼才是幕后黑手。
  “前两日我曾抓到一个胡人,他是宝凤楼的小厮,本想留着活口好好审问,没想到那人竟然在瞬息之间就化为白骨,诡异非常。”
  沈禛蹙眉。
  那日商坊内的场景历历在目,他手下的兵士上阵杀敌,什么生死场面没见过,可那样怪异的场面,却也让他们惊骇了好一阵。
  后来沈南星问及,他为何如此淡定。
  沈禛没说,因为他曾经亲眼见识过那不同于凡人的力量。
  他抬眸,目光从坐在最后的红衣女人身上划过,下意识握紧了手。
  沈禛做事稳重,看着杀气凛凛,不近人情,实则很是周到。
  大漠中蛰伏的危险比他们所想的更多,他们既然来了破风军,沈禛便要对他们的性命负责。
  他让沈南星带人理出几处空营帐,安置他们住下。
  大漠夜晚的星空格外亮,繁星点缀在层云之中,随着夜色渐深,那从沙丘深处吹来的风带上了一丝凉意。
  孟姝与苏素住在一处,原本让柳鹤眠和扶光住在一起,但柳鹤眠不知怎的,这几日给穆如癸温酒温上瘾了,嚷嚷着要与穆如癸在一块,好照顾他。
  孟姝懒得戳穿,穆如癸那健步如飞的身体需要他照顾
  恐怕是这小子听穆如癸吹牛惯了,想缠着穆如癸跟他讲些神鬼传说,顺便讨教些奇门遁甲之术。
  孟姝懒得理他,便由得他去了。
  因此,便剩扶光自己住一营帐。
  不过这样也好,这位神君大人可对人挑剔的很,若真与柳鹤眠同住,还不知会将他逼成什么样。
  在路过扶光营帐时,孟姝想着想着,不由得笑出了声。
  大晚上的,苏素也不知去哪了。
  方才收拾行囊,穆如癸的包袱被她顺手拿错了,便想着给他送去。
  营帐内,灯火通明,穆如癸和柳鹤眠正凑在一起,坐在矮桌边看着什么。
  孟姝伸头一探,发现竟然是自己从玉骨村老阿嬷手里弄来的《神鬼录》。
  她想起来了,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无意中被柳鹤眠看见了这本书,他很感兴趣,便问孟姝能不能借他翻阅,孟姝便借给他了。
  时间一久,孟姝都差点忘了。
  见一老一少点着油灯看得出神,孟姝不免嗤笑:“你俩这么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考科举呢。”
  柳鹤眠突然抬手,示意她噤声,神经兮兮道:“孟妹妹,我们在瞻仰前人神作。”
  神作
  孟姝刚喝的水还没咽下,闻言险些喷出来。
  她承认,这本书写得玄乎其乎,之前给扶光看过,他也觉得有一定的可取之处,但若称为“神作”,未免有些过于夸大了。
  孟姝于他们身旁坐下,见穆如癸眉头蹙起,一副认真的模样,奇怪道:“阿爷,这本《神鬼录》你在玉骨村时不也听说过吗,难不成也和柳鹤眠一样奉为神作”
  穆如癸闻言,抬眸看来,有晦暗的眼神一闪而过。
  太怪了,实在太怪了!
  他盯着眼前有些破旧的泛黄书籍,一阵腹诽。
  哪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写的书写得这么还原,也不怕遭天谴!
  尤其是,竟然还写了鬼王……
  他抬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孟姝。
  也不知被这丫头看进去了多少,真是怪了!
  第125章
  得亏启程前,苏素提前给穆如癸备了不少酒,否则进了大漠深处,在这破风军里,穆如癸怕是会被酒虫馋的睡不着觉。
  聊着聊着,孟姝突然想到了沈禛。
  “阿爷,你和盛王是如何认识的”
  说到这个,穆如癸突然摇头一笑。
  他擦了擦唇边的酒渍:“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他刚带着孟姝来湘水镇不久,意外碰见了来找苏素的沈禛。
  “苏娘子”孟姝讶异,这又与苏素有什么关系
  穆如癸故弄玄虚地朝孟姝扬眉:“没想到吧,他们两人……”
  似乎不知该如何说好,穆如癸啧了一声,摇头道:“孽缘啊孽缘。”
  那时的沈禛,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穆如癸曾听说过这号人物。
  五岁熟诗书,七岁上战场,十三岁开始领兵,打了他人生中第一场胜战,从那以后,沈禛“战神”的名号便越传越响。
  自十六岁后,他正式接手了燕凛退下的镇国军,与自己原本带出的军队合并,改旗帜为“破风”,从那以后,他常年驻守西疆,成为了人人皆知的杀将,凡是外敌来袭,听到沈禛的名号都要掂量掂量。
  有他在,我朝当真十多年来并无险要战事,边疆平和安宁。
  可以说,燕凛是打下江山的人。而沈禛,则是守下江山的人。
  可穆如癸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在边陲水乡见到这位少年将军。
  不仅如此,他似乎与传闻中的那个冷面战神不太一样。
  那时的沈禛刚刚及冠,经历了战场浴血的人,身上多少会带着肃杀之气,但那日的却沈禛格外不同。
  他于大雨中在暮春楼下站了一日一夜,后来穆如癸才知道,他是在等苏素。
  可苏素不愿见他。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向来心高气傲,可他那日竟放下了所有的姿态,就这样狼狈地站在雨水里,仍由周遭人传来打量的目光,于暮春楼下苦等。
  最后还是穆如癸上去劝他。
  “将军,你还是快回去吧,苏素不会下来了。”
  年轻将军一身傲骨,本以为他受了冷落,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转头就要走的,谁料,他只是自嘲地垂下眼,依旧站得笔直。
  冰凉的雨水早就打湿了他的黑衣锦袍,脱去了战甲的男人身形高健颀长,水滴打在他手中梅花剑穗上,继而重重地滚落在地。
  “前辈,你能否帮我给她带句话”
  闻言,穆如癸以为他是要放弃了,连忙应下。
  沈禛要他带的话,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听到这话,苏素神色一变,打翻了手边的名贵茶盏。
  她猛地起身推开窗楣,外头大雨顺着瓦檐淅淅沥沥地落下,将她的衣袖也打湿了些。
  红衣女子站在窗边,正出神看着什么。穆如癸也好奇望去,却发现沈禛居然还没走。
  “那后来呢?”孟姝问道。
  穆如癸摇了摇头:“最后是因边疆急报,沈禛才走的,此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若非如此,穆如癸想,要是苏素一直不肯见他,依他的脾性,倒是真能在那站到天荒地老。
  不过直到现在穆如癸也不知道,沈禛与苏素之间究竟发生了,那“对不起”三字,又因为何
  他将酒壶搁在床榻边,伸了伸懒腰往后一靠:“苏素一直守在暮春楼,他们两也有十年未见了吧,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在此遇到。”
  说着,他叹气:“依我方才观察,虽说他们连句话都没说,但越是避嫌越能看出,这两人谁都没放下呢,你说不是孽缘是什么?”
  更何况,苏素可不是凡人。
  凡鬼殊途啊!
  穆如癸眼神一顿,好似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孟姝。
  彼时的姑娘还在穆如癸方才的话中惊得没回神,她怎么都没想到,原来苏素还有这样的故事。
  更没想到,那盛王殿下一副杀伐果断的模样,居然曾经也是个痴心人。
  见孟姝想得出神,穆如癸暗自一叹。
  阿姝啊阿姝,苏素与沈禛是否为孽缘尚且未有定论,但你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