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先前二人因女医的话题发生争执,尽管李湛心中不痛快,还是没甩脸子给她看,只朝她招手。余薇走上前坐到他旁边,李湛没好气道:“若不是因为你要来,我也不至于被几个皇叔灌酒。”
  余薇嗅了嗅他身上的酒气,故意拿手帕掩鼻,“殿下吃醉了。”
  李湛斜睨她,“你还有脸嫌弃。”说罢故意让她闻身上的酒气,余薇像推大狗似的推他。
  “汪嬷嬷可把你伺候得妥当?”
  余薇忙道:“她是殿下身边的人,妾可消受不起。”
  李湛揽过她的肩膀,握住她的手道:“我这不是怕你被她们欺负吗,平阳随性惯了,什么荤话都说的出口,那些个皇嫂堂姐私下里最爱碎嘴皮子,怕你受不住。有汪嬷嬷在场,她们总会收敛些,省得叫你难堪。”
  那时他说话的样子甚是体贴,俨然一副合格称职的好丈夫。
  余薇差点就被哄骗了,转念想起前世他对她的囚禁,又戴上虚伪的面具,故作欣慰道:“殿下有心了。”
  李湛轻轻摩挲她的手背,“等会儿我还得去应酬,三娘若有什么吩咐,差汪嬷嬷便是。”
  余薇:“不劳汪嬷嬷了,妾喜清净,会在院里等殿下回来,有周妈妈她们就行。”
  李湛点头,“若遇到什么事,就差人来寻我。”
  余薇应是。
  丁香送来解酒汤,李湛饮下,夫妻二人又说了几句话,李湛才出去了。
  此刻外头的宴席还未结束,宾客们投壶的投壶,说笑的说笑,饮酒的饮酒,好不热闹。若是以往,徐宛琴对这类场合必定兴致勃勃,今日因为输球坏了心情,又被继母说了几句,一直都不大痛快,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生人勿近。
  林五娘不敢招惹。
  徐宛琴独自坐在角落里,看周边的贵女们来来往往,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禁生出几分自怜。她的亲娘去得早,就算有姜太后这位姨母疼宠又如何,想要的仍旧得不到。现下婚事已经成为了她的心病,毕竟已经十七岁了,没几年供她蹉跎挑选。
  她知晓苏氏的脾性,也清楚亲爹的不作为,若让府里做主,定然挑不出什么如意郎君来,唯有姜太后才是依靠。可是现在她遇到了困境,骨子里的骄傲令她忍受不了低头,她想挑京中最好的郎君匹配。
  然而现实不尽人意,她也不是非李湛不可,但他的条件处处都合意,人生得俊,头脑也聪明,君子六艺样样不落,身家背景也有。她想给后半生谋求一个稳定的依靠,甚至想过就算往后李湛纳妾,只要她能稳坐主母之位,生下嫡长,掌管中馈,日子也能过下去。
  遗憾的是那么多年的谋划都成了空谈,她谋划的从来不是情爱,生在高门之家,若处处提情爱,只会自讨苦吃。
  李湛几乎成为了她的执念,那么多年的付出结果打了水漂,任谁都会不甘。她输得不服,不服余三娘为何会入李湛的眼。最终骨子里的不甘促使她把冬青支走,想见一见余三娘,她到底哪里不如她。
  梨香院的余薇原本吃不准徐宛琴的态度,外头的丁香忽地打起门帘进屋,附耳嘀咕了几句。余薇精神一振,问道:“你说她约在静思斋?”
  丁香点头,小声道:“冬青说那边僻静,甚少有人过去。”停顿片刻,又道,“若娘子不放心,奴婢可先去打探一二。”
  余薇点头,叮嘱道:“你小心些,勿要惹人注目。”
  丁香应是。
  她前脚才走没多久,李湛后脚就回来了,卫铮把他搀扶进院子,李湛被宗亲灌了不少酒,头昏昏沉沉的,疲惫至极。
  余薇发了几句小牢骚,皱眉道:“怎吃醉成这般?”
  卫铮应道:“回娘子的话,四位皇叔挨着劝酒,郎君实在招架不住他们。”
  余薇知道李湛酒量不佳,赶忙让他扶李湛上榻歇着。所幸那男人吃醉了就会安静呆着,不会发酒疯,也不会说胡话,倒也容易应付。
  待卫铮退下后,汪嬷嬷进来询问,见李湛没有大碍,稍稍放下心来。余薇想把她缠住,借口身子乏,让她在一旁伺候。
  于是汪嬷嬷留在了屋里,随时留意李湛的动静,余薇则去了另一间客房。周氏知道她等会儿要去见徐宛琴,过来守门,以防遇到突发事件。
  这会儿外头的宾客们陆续散去,有的回安置的小院儿午休,有的打道回府,还有的去了戏台那边观戏,府里的家奴们各忙各个的,许多地方都清净不少。
  余薇在厢房里等了近一刻钟,丁香才回来,同周氏交代一番后,主仆并未走正门。丁香搬来矮凳,余薇踩矮凳从后窗翻了出去。
  二人偷偷离开梨香院,丁香在前头引路。余薇小声问她去静思斋有多远,丁香答道:“走小路更快些,从听雨轩那边过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余薇不再多问。
  初夏烈日当头,大部分人都躲阴凉去了,沿途过去甚少有人走动。徐宛琴选这时候见她也是有道理的,能避人耳目。
  那静思斋目前闲置着,周边种了不少翠竹,书斋隐藏在林中,又甚少打理,故而很不起眼。徐宛琴主仆早一些过来,已经在院里候着了。她实在好奇余薇约见,压制着心中的小紧张,忐忑地来回踱步。
  另一边的余薇主仆从听雨轩绕过来,原本能直接穿过,途中见到府里家奴,两人默契避开了。
  不一会儿林中传来轻微响动,冬青出去探情况,见到二人身影,忙进院子道:“小娘子,她们来了。”
  徐宛琴当即走到门口探头张望,丁香一边走一边看后头,警惕得很。余薇提裙进院儿,徐宛琴朝她行了一礼,尽管心中不屑,礼节还是到位的。
  余薇做了个手势,二人一前一后进书斋,丁香和冬青则守在外头,随时提防变故。
  书斋里清净,到处都是灰尘的印记,角落里也挂了蜘蛛网,可见平时很少人过来打理。
  两人看着对方,时间紧迫,余薇倒也没有兜圈子,只道:“想来徐二娘子心中定是好奇,我约见你作甚。”
  徐宛琴克制着内心的揣测,仍旧一副冷淡模样,“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等会儿得回府了。”
  余薇沉吟片刻,方道:“我怕吓着你。”
  徐宛琴抬下巴道:“你未免小瞧我徐二娘了,我岂是被吓大的?”
  见她这般态度,余薇露出欣赏的笑来,夸赞道:“今日在赛场上,徐二娘子颇有巾帼之风,三娘心生佩服。我想,这般有韧劲的女郎,想来也不是个轻易言败的主儿。”
  徐宛琴不想提击鞠场上的事,不耐烦道:“你有话快说。”
  余薇想了想,斟酌用词道:“我寻你来,是想问你一句话,想不想继续筹谋睿王府的主母之位。”
  此话一出,徐宛琴不禁愣住,诧异道:“你是不是疯了?”
  第17章
  余薇平静地看着她,没有答话。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徐宛琴破天荒地冒出一股子寒意来,甚至连胳膊都爬满了鸡皮疙瘩。仿佛受不了对方的注视,她情不自禁撸手臂,不自在道:“你在说什么浑话。”
  余薇锁住她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我既没发疯,也没说浑话。”停顿片刻,缓缓走近她,“以前你为了进王府费尽心机,我只想问你,现在还想不想?”
  徐宛琴抽了抽嘴角,像听到笑话一般,羞恼道:“你想让我进府做妾?”
  余薇失笑,严肃道:“你堂堂文昌伯府的小娘子,哪有做妾的道理?今日我只想问你还有没有这份上进的心思,若还想谋求荣华,我便许你一次机会,就看你有没有这份胆量去取。”
  这话徐宛琴听得迷糊,没有吭声。
  余薇继续道:“我是怎么进的王府,你应该清楚。于你而言,那里头是锦绣前程,可是于我而言,却是牢笼。”
  她这般开门见山,倒是让徐宛琴意外,试探问:“你还惦记着周家郎君?”
  余薇没有否认,只道:“我想出来,你想进去,何不成全了对方?”
  这话着实有些疯,徐宛琴跟见鬼似的看着她,情绪激动又混乱,“你意如何?”
  余薇捏着手帕,轻言细语蛊惑道:“李七郎很好骗的,只要你敢把他哄上榻,姜太后自会替你做主。”
  听到她口出狂言,徐宛琴三观俱裂,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到底要脸,纵使惊诧得无以言表,还是咬牙切齿道:“余三娘你欺人太甚,我徐二娘再不济,也不至于去爬睿王的床!”
  余薇无视她的愤怒,自顾说道:“倘若李七郎在姜太后的眼皮子底下酒后乱性,坏了你的名节,此事便由不得他说不。”
  徐宛琴:“……”
  一个敢给自己戴绿帽的狠人,她忽然觉得,余三娘就像个癫婆!
  也不知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余薇造成的冲击太过疯狂令她凌乱,徐宛琴整个人都有些懵。
  这简直太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