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幸亏旁边的婆子提醒,二人才勉强行完合卺礼。
  接下来是结发。
  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夫妻都没有任何言语交流。
  待到所有礼成,仆妇们陆续离去,喜房里只剩下两人枯坐,气氛不免尴尬。
  李湛本想打破僵局,不料余薇从枕下取出利剪,麻利地抵到了白皙的颈脖上,厉声道:“请殿下自重!”
  这一幕委实熟悉,李湛眯起眼,盯着她没有说话。
  余薇露出悲愤神情,恨声道:“我与周家原本定了亲,是殿下棒打鸳鸯将我强娶进府,京中那么多贵女,殿下何故与我余三娘过不去?!”
  李湛缓缓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冷静道:“三娘息怒,娶你进门,自是心悦你。”
  余薇一丝不苟背前世台词,“余家不过五品官衔,高攀不起亲王府,与殿下匹配的理应是世家贵女,还请殿下放三娘一马。”
  李湛抿唇不语,知道她性情刚烈,对他充满着仇恨。
  而这份敌意贯穿了整整九年婚姻。
  不愿与她发生肢体冲突,李湛选择后退去了耳房。
  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余薇才稍稍放下心来。
  烛火不安跳动,如同她的心境那般糟糕。她曾想过很多种她死后的情形,唯独没有重生回到十六岁的选项,且还是回到与李湛大婚当日。
  望着满室大红,余薇一时有些茫然,生米煮成熟饭,再无回旋之力。
  上一世李湛强拆她和周闵秀的姻缘,周侍郎不服,曾联合文官弹劾,结果不了了之。
  太后偏疼他这位幺儿,圣人架不住软磨,只能委屈余周两家,赐下这桩婚。
  如今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生,难道还要继续走以前的老路,把自己内耗到油尽灯枯?
  答案自然是拒绝的。
  余薇心事重重坐到妆台前,铜镜里的女郎青春俏丽,充满着鲜活生机。
  她缓缓伸手抚摸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庞,肌肤柔嫩,吹弹可破,杏眼脉脉含情,再也不是那个眼窝深陷,面色蜡黄的余薇。
  十六岁的躯壳,二十五岁的灵魂。她还是那个余薇,变了,好像又没变。
  默默摘下发髻上的钿钗,把身上的首饰一一取下放到妆奁里。上天既然让她重来一回,定是怜悯她前生的不易。
  反正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生,又有什么好惧的?
  想到这里,余薇的内心暂且安宁了些。眼下王府里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如今重走,游刃有余。
  “丁香?”
  守在门外的丁香听到呼喊,推门进屋。
  余薇边取腕上的玉镯,边道:“我饿了,去给我备些吃食。”
  丁香愣了愣,小声试探问:“殿下呢?”
  余薇扭头,指了指耳房那边,知道府里的仆人并不待见她这位五品官家娘子,说道:“你就跟婆子说,是殿下饿了要进食。”
  隔壁李湛竖起耳朵偷听主仆说话。
  耳房狭小,原是仆人守夜住的地方,他却窝囊龟缩在这里度过新婚夜,传出去了委实不像话。
  李湛板着棺材脸坐到床沿,转念一想,只要那人能吃能睡,别出岔子就行。
  稍后仆人送来吃食,今日喜宴,庖厨备得有酱羊肉、白玉豆腐、鹿筋儿、八宝兔丁和油焖笋等。
  待婢女退出去后,余薇麻利动筷进食。昔日缠绵病榻,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口腹欲了。
  酱羊肉色泽红亮,肉嫩咸香,入口肥而不腻。余薇接连吃了好几块,又见鹿筋儿诱人,毫不客气夹了几筷子。
  肉食带来的饱腹填补了前生的空虚,她满足地摸了摸肚子,心里头彻底舒坦了。
  用完饭,不想跟李湛有任何正面接触,余薇差人送水进屋盥洗。
  耳房里的李湛听着这边的动静,直到夜幕降临后,才彻底安静下来。
  那人已经吹灯歇下了。
  李湛的处境一时有些尴尬,若是出去,势必闹出动静。他嫌弃地打量窄小床铺,忍下脾气和衣而睡,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个头高,床不仅窄小还短了一截,腿无法伸直。
  翻来覆去熬到子夜时分才迷迷糊糊入睡,却被噩梦惊醒,他梦到喜帐里的余薇成为一具枯骨。
  想到前生的种种,李湛的心态有些崩,再也憋不住下床去探情形,却又怕惊动余薇闹出不必要的麻烦,只得轻手轻脚过去。
  室内的龙凤烛已经燃了一半,李湛借着光亮偷偷行至喜床前,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够轻了,余薇还是受到了惊动。
  当时她并未睁眼,而是继续装睡,只不过锦被下的手默默握紧了剪子。
  隔着喜帐,那男人像幽魂似的杵在床沿。
  余薇屏住呼吸,浑身上下都紧绷起来,五感变得特别灵敏。
  李湛在床沿站了许久许久。
  喜帐忽地撩开,余薇竖起耳朵,察觉对方坐到床沿——她不由得把剪子握紧了些。
  须臾,熟悉的苏合香闯入鼻息,男性灼热的气息缓缓将她包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俯身。
  龙凤烛上的火苗轻轻跳动,映得门窗上的“囍”字艳红如血。
  曾几何时,那“囍”字是“奠”,红烛是白烛。
  廊下的大红灯笼,以及代表着喜庆的红绸也由曾经的白色翻转,只因染上过李湛的血。
  失而复得在胸腔里翻涌,温软的唇缓缓落到光洁的额头上。
  男人生怕惊醒她,偷吻得小心翼翼。
  然而他还不满足,想落到她唇上时,余薇忽地睁眼,与俯下身的男人视线对了个正着。
  李湛呼吸一滞。
  下一瞬,余薇手中的剪子毫不犹豫扎向他的心窝。
  第3章
  似早已预判她会拿剪子扎人,李湛反应迅速,敏捷地按住了她的手腕,把剪子扔得老远。
  余薇奋力挣扎,奈何女子体弱,被他钳制无法挣脱。
  李湛眸中染上愠色,薄唇轻启,说道:“我不会勉强你。”
  余薇压根就不信他的鬼话,因为他最擅长强取豪夺。她再次尝试挣扎,被绝对力量压制得死死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想起上辈子吃过的亏,余薇强-制冷静下来。不过在李湛再次欲与她亲近时,还是抗拒地别过脸去。
  他只想与她碰碰额头,可是被她嫌弃了。
  回想九年夫妻,尽管无数事实告诉他强扭的瓜不甜,却始终执迷不悟。
  他渴望与她亲近,贪恋女子馨香,好似中了蛊一般对她情难自禁。
  京中那么多贵女,唯独余三娘能拨动他的心弦。
  那种滋味很奇妙。
  无奈他费尽心机把她讨回家,却成为一对怨偶。
  怨偶就怨偶吧。
  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解渴。
  男人强势扳过她的脸,俯身吻上,灼热的气息将她笼罩,他的吻带着渴求的欲望,用占有的姿态与她唇舌交缠。
  令人窒息的热烈,好似狂风骤雨掠夺侵占,余薇只觉呼吸急促,面颊滚烫,仿佛被架到火堆上炙烤。
  男人如野兽一般沉迷在掠夺带来的快感里,余薇毫不留情咬他,李湛吃痛,尝到了铁锈的甜腥。
  她本以为他会有所收敛,哪晓得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邪性。带血的吻寸寸入侵,交织着爱与恨。
  想到上一世她与周闵秀私奔,嫉火中烧,明知她浑身是刺,仍旧飞蛾扑火,哪怕被扎得满身是血。
  余薇的抵死反抗换来的是激烈索取,意识到继续下去对方定会星火燎原把她强要了,她不敢再硬碰硬,态度软和下来。
  从抵触,到顺从承受,李湛的态度果真缓和了些,征服欲不再那么激烈,而是缠绵温柔。
  可是他的温柔她不懂,就如同木偶一般任由亲吻。
  李湛不满她的冷漠态度,凝视她道:“回应我。”
  余薇与他对视,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覆到他的唇上。与他的强势不同,是女子特有的轻触,如春风拂面,叫人沉沦。
  李湛招架不住,彻底迷失在亲吻带来的愉悦感官里,就算把他捅成蜂窝都受得住。
  喜帐里很快便弥漫着情欲的气息,李湛却硬生生克制住了。他沉迷地把头埋入她的颈项,轻嗅那缕幽香,是他熟悉的味道。
  耳畔灼热的吐息撩人心扉,余薇不敢动,怕他不老实。
  李湛努力平息想要她的冲动,尽管他很想很想要她,却仍旧努力做个君子,至少在新婚夜做个君子。
  “我知道你心里头不痛快,还惦记着周家二郎。”
  余薇目光平静,没有反驳。
  李湛支起身凝视她许久,才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是上*了皇室玉牒的人,若不想给周家添麻烦,还请三娘收起你曾经的心思。”
  这话带着警告的意味。
  如果是上辈子,余薇一定会跟他碰得头破血流,但现在不会了,九年的教训足以让人成长。
  “三娘虽入了王府,但殿下理亏在先,也请殿下-体恤三娘初为人妇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