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口中值得信任的同伴在窃取母亲。你不去阻止，却依然选择在这里镇压我。”从意识海响彻的声音，仿佛是路西法直接在祂身边说话，每一句都如刀锋划在祂脸颊上。
  “乌列尔，我的孪生血亲。”路西法轻轻地嘲笑，优雅平静的声音中，却能听出蓬勃的愤怒和讥讽，
  “你可真是……能忍呐。”
  乌列尔被喷得有些狼狈，祂抿着唇不发一言，却依然十分坚定地阻止自己的孪生兄弟去捣乱。
  五指紧紧攥起，祂微垂着眼睫，感受着那座房间里蓬勃的生命与律动……无数枝叶花瓣不停地蔓延、侵占四周，藤蔓里的花绽放又凋落，周而复始。
  哪怕看不见，也能从那些欢欣的生命中感受到里面人的愉悦。
  句芒为什么能……
  胸腔的泛起一阵酸酸的涩意，心中的嫉妒和不甘最终只化成了一声充满眷恋的呼唤——
  “母亲。”
  泛着热气的汗液从脸颊滚落，直达灵魂的颤栗让身体颤栗。
  精神里的所有污染被排除的同时，又被句芒充满生命力的能量不断充实、满溢。
  苏唐恍恍惚惚听到了一声母亲，微微一怔，下意识抬眸在被树叶藤蔓编织而成的‘花苞屋’里搜索声音的来源，却在走神的一瞬间，被春之神咬了下，强行拉回了注意力。
  花苞屋内，芬芳扑鼻，还有形似灯笼的发光小果子在屋顶，散发着柔和的暖光，漂亮又温馨，散发着自然美，足以满足任何人对童话树屋的想象。
  冰凉丝滑的头发落在身上，像是上好的绸缎。
  春神微微挺起半身，剥去长袍的身体可见腰腹肌肉线条漂亮，富有力量的同时兼具自然纤细的美感，皮肤白得近乎发光，如同美神降临。
  在她头顶凝望的那双绿眸水波荡漾，晶莹剔透，像是绿宝石淬了一层水膜，在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
  像是顽皮的孩子吵闹得想要得到父母的关注，在苏唐走神一瞬间，祂便像掠食的猎鹰般俯身而下，就像是卯与榫契合相接，在地狱空间的加持下，两人同时都感受到灵与肉如风吹麦浪般闪过一层电击感。
  灵魂瞬间被抛上去，春神微张的唇齿间溢出低哑的轻哼声，鼻尖溢出细碎晶莹的汗珠，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又来？苏唐脑子第一个跳出的意识是这个。然后第二个意识是，这已经不是屏风上的动作了！
  这看着清纯的傻白甜天然黑，路过走廊时肯定偷偷地记下了不少雕像和壁画！
  说好的只是试试屏风呢？被这家伙被骗了！
  她抽了一口气，五指刹那反握，抓紧句芒一捧凉丝丝的头发，手感滑得惊人。
  被她攥紧了头发，句芒也不介意。祂纤长的眼睫上都挂着因兴奋颤栗溢出的生理性泪珠，大量澎湃的生命能量自动向外扩散，不断催促着藤蔓和鲜花生长。
  明明没有风，苏唐却看见屋顶上发光的果实小灯笼好像不断晃动，在她视网膜中晃动出一条条绚烂的光影，也不知道是她在晃还是灯笼在晃。
  从枝蔓长出的玫瑰从小花苞飞快长成花骨朵，然后绽放，最后又在句芒的能量下摇曳破碎，飘飘扬扬落下来，娇嫩鲜艳的花瓣一点点落在苏唐耳畔、脖颈、胸膛，浓郁的香气迸发出来。
  花开和花落像是应和着什么无形的规律，有节奏地不断盛开掉落。
  苏唐看向句芒，看见那张山野妖神般清冷瑰丽的脸，除了微张着不断喷吐热气的红唇，发热潮红的眼尾和鼻尖、额头不断滚落的汗珠，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区别，依然是疏离冷淡如高岭之花的面无表情。
  然而，她能感觉到，祂速度越快，藤蔓上的花就长得越快。
  祂越是激动，不断飘落的花就越多。
  所以花……才是本体？
  苏唐伸手抓住句芒的下颚。
  句芒眼睫微颤，疑惑地偏头，翡翠般的眼珠散发干净澄澈的瞳光。
  苏唐像是赐福般吻上去，第一次主动伸出舌头，舔进祂唇间。
  犹如花蜜般的清香在唇齿中散发，带着丝丝的清甜，苏唐没分清是什么花香。
  傻白甜的本体……真的是花啊。
  她心中暗暗道。
  苏唐找到了答案，却没想到自己首次主动亲吻激起了某位春神更加汹涌澎湃的热烈与兴奋。
  祂瞳孔亮着炫目的光，长手长脚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苏唐。
  属于春之神的大量生命能量向外扩散，甚至穿过了七重地狱和外界的能量屏障，覆盖了整颗污染星。
  饱受污染的土地里，湿润的泥土紧紧包裹进落地的种子。种子雀跃地颤栗，在泥土的滋养下，不断长出粗壮的根须，然后奋勇无前地向下探索，直到抵入土壤和砂砾深处，贪婪地汲取水分和营养，然后蓬勃生长。
  整个污染星像是迎来了一场久违的春天，从北极到南极，大地回春，植物蓬勃生长起来，为一块块荒芜的土地披上一层绿色的薄毯。
  还在荒野中挣扎的军校生，看着身边突然争先恐后、迅猛生长，几乎转瞬便开花结果的植物，简直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污染星的春天到了？”
  就算是春天到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啊！！什么春天植物能长得这么猛啊？！
  第278章
  不止是污染星的军校生,就连检测污染星的联邦军官也发现了‘突如其来的春天’。从星空中往污染星看，原本包围覆盖整颗星球的黑色雾气逐渐消散了不少，整颗星球隐隐透出勃发的绿意。
  担惊受怕的司令、上将、少将们心底轻轻松了一口气,无时无刻不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严肃的脸上少有地出现笑意，眼中隐隐涌动着某种瞻仰神明般的敬畏，
  “是句芒大人净化了污染。”
  虽然还没有打破污染星的屏障,但是污染浓度每小一分，星球里军校生的存活率就每大一分。
  “大人。”和旁边联邦上将、少将们喜悦的脸色相反，春日神庭过来的白衣神侍看着绿意蔓延的星球，却一个个脸色紧绷，惊恐忧虑。
  春日神庭的主祭更是脸色沉凝至极，让联邦将军们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了。
  “主祭大人？有问题吗？”
  总司令声音低沉肃然。
  主祭抿着唇，表情沉重,“大人的精神压力在一百年前已经濒临极限了。这样高强度的全球净化对大人负荷极大。”
  总司令满脸迷茫，不觉看向清珩和以弥撒。
  两人因为苏唐之前的话，都不敢打破星球外路西法的屏障增加星球的污染。苏唐被路西法留下的‘后门’吸进污染星时,他们又没有句芒反应快，没能和苏唐一起进去污染星，现在不得不呆在外面做接应工作。
  以弥撒看着污染星，紧握着审判剑，不知道想什么，根本没有时间顾及总司令的目光。
  清珩内心已经心急如焚,但平易近人的温和性格让祂不能忽视司令,耐着性子回答道,“是精神退化。句芒已经许久没有与人类建立精神契约了。”
  总司令想起来了。超凡种力量强悍，但精神稳固性比较差,和人类契约可以稳固精神空间。
  除了龙族比较特殊，以‘皇’为纽带，凝聚信仰，巩固全族的精神空间，大多数超凡种都需要通过和亲和度高的人类契约抵御精神退化。
  高阶超凡种的需求比低阶超凡种低，所以有些高阶超凡种不会和人类签订契约。
  但是力量使用得越多，越容易精神退化。
  玄武会每隔几十年换一个自己选定的‘供奉者’契约，而审判长……大多数时候沉睡在审判庭的罚罪室，这次苏醒之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尘世之中，耶梦加得是个任性的混邪种，对于联邦的请求全靠心情完成。
  反而是句芒，被春日神庭供奉信仰，在唐主离开的一千年间，几乎不停歇地为人类提供治愈、改造宜居行星，堪称劳模。
  祂的精神退化反而是所有传奇级中最严重的。等祂精神退化为0，可能会变成一颗树或一朵花……扎根在泥土里，失去智慧生物的思维和意识。
  超凡种死亡后可以变成‘核’，等数千年后重生，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死亡。唯有‘精神退化’，彻底散失理智和灵性，对于超凡种来说才是死亡。
  有些超凡种会在精神完全退化前，故意自我兵解，变成‘核’等待漫长的复生。
  有些超凡种放不下‘责任’，不想变成核，又找不到合适的契约者，会以另一种方式，将灵魂意识融入人类的血脉，随人类血脉传承，等待另一种意义上的‘复苏’。
  四方天的青龙和朱雀便是如此。
  司令突然想起情报局不久之前传来的密报，白昼帝国的白虎执政官精神退化严重，身上甚至出现不可控制的退化。
  如果春神退化，可能比白虎都不如，难怪春日神庭的神祭司都这么着急。
  “多谢神庭的帮助。等春神冕下回来，联邦一定会竭力为冕下寻找亲和度合适的契约者。”司令向春日神庭的祭司表达善意。
  春日神庭虽然信徒众多，但人口比之联邦要少得多。难怪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司令满腔热情，但他的一片好心，却遭到了神祭司的白眼。
  白袍的神祭身姿笔挺，脸上是作为神明近侍的虔诚与清傲，“秦司令，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和我主立契共生。
  凡夫俗子的精神力是对我主的亵渎。”
  而他们口中不能‘亵渎’的主，正在被双重方式狠狠亵渎，而且自己还乐在其中。
  句芒的技能在对付阿撒托斯的污染时是最好的选择，早就对傻白甜高岭之花的技能觊觎已久的苏唐，在色孽地狱留下的影响稍稍褪去时，只是犹豫了两秒，就决定契约了这朵花再说。
  傻白甜的性格，估摸也不会问她为什么会二次契约。
  不过，在契约之前，苏唐还是十分人道地问句芒大人愿不愿意重新契约。
  然而句芒大人双眼雾湿，纤长的眼睫在欢愉中颤抖，漂亮的眼瞳不仅像是被水捞出来一样，还近乎空茫，满心都是要在春天里开花结果，注意力好像根本无法集中在完整的句子和语义上。
  不过祂还是听到了苏唐的声音。在忙碌的同时，百忙之中抽空轻轻眨了眨眼睫，作为对她的回应，鼻尖仿佛轻哼出一声‘嗯’？
  看起来有些呆呆的，漂亮得像个人偶。
  对此苏唐是有经验的，她双手环着祂光裸脊背，一点点攥住祂脊背的长发，逼着祂看向自己，“不出声就是同意了。”
  句芒平时不爱说话，虽然看着比清珩高冷，有种生人勿进的孤傲，但实际上，祂很不会拒绝别人。
  很多人将句芒冕下不说话的冷漠当成拒绝，不敢再提要求，最后失魂落魄离开。
  但实际上，只要用这个方式，春神冕下简直是‘有求必应’的叮当猫啊。不过除了苏唐，也没有人敢对一名传奇种、春日神庭的神明说‘不出声就同意’这样堪称大逆不道的话。
  炙热的汗与泪的混合物，沿着纤长的眼睫上滚落下来，细碎的水珠砸在苏唐脸上，与她脸上的汗珠混合。
  被迫抬起头的春神冕下，闪着碎金光芒的翠绿眼瞳迷茫地看了她几秒，又开始像是觅食的雏鸟一样，低下头去寻找食物，细细地去亲少女的唇瓣。
  苏唐毫不犹豫地将精神力刺入句芒的精神空间。
  和自身属性相近，句芒的精神空间里，是一颗遮天蔽日、宛如世界穹盖的巨树。不过此时，这颗可蔽日月的树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翠绿的树叶上仿佛一层暗色的灰，看起来颜色有种粘稠阴郁的感觉，好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苏唐立马将精神力拉成膜，整个覆盖过去。
  之前一直是契约原型动物的传奇种，这还是苏唐第一次契约标记植物系的传奇种，她心底有种新奇的感觉。
  “呜。”
  几乎在精神体被苏唐的精神力包裹的一瞬间，春神修长漂亮的身体一颤，像是突然了抽一口冷气，喉咙中发出近似呜咽的愉悦声。
  苏唐精神力包裹下的穹顶巨树，像是被风吹动一样舞动起来，茂密的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欢快而具有生命力。
  像是春雨从头浇下，每一片染灰的树叶被洗涤一净，晦暗的深绿重新变成生机勃勃的翠色，随着树枝的颤动欢呼雀跃，宣告着春神的激动与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