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先生,您先回酒店,我带人再去找,”陈九霖把水递到他的面前,见他没反应,又道:“明天就高考了,小姐再怎么躲着您,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话落,鹤柏有了反应,他没有应声,只是扶着墙壁站起来,然后慢慢消失在众人眼中。
  跟着找了三天的几人悄悄问起接下来的打算,陈九霖收回眼,按了按眉心让再多找点人分批接着找。
  糊里糊涂被钱吸引来的本地人干劲十足,窃窃私语这人估计对老板很重要,只是找了这么老些都没找到,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人。
  回到酒店的鹤柏第一时间去洗澡换衣服,现在距离零点还有三个小时,他抓紧时间躺一会儿,消消眼里的血丝,到时候见面的时候,也不至于让她看出自己的狼狈。
  窗外霓虹闪烁,酒店的对面就能看到八楼的阳台,只是此刻阳台门关得死死的。
  他有钥匙能进去,但一想到会消磨掉她的气息,他连进到楼道的打算都没有。
  陈九霖凌晨回来的时候,正值鹤柏穿好衣服出酒店,衣服是换了,就是这面上的憔悴连化妆品都遮不住。
  “先生,您这时候去哪儿?”陈九霖忙退出电梯,跟上他的脚步。
  他说,脚步不停,“学校。”
  陈九霖震惊,“什么?可现在才一点多。”
  鹤柏停下脚步,不紧不慢的开口,“还有六小时三十二分就要进场了,我早点去,亲眼看她进到高考,不然我不放心。”
  “先生没休息会儿吗?再这样站六个小时,我怕您站不住。”
  “不用。”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去休息。
  鹤柏在医院的时候,听到隔壁病房的老爷爷因为抽烟被奶奶念叨,爷爷撒撒娇卖卖惨就过去了。
  他这副模样让她看到了,是不是他的解释多一份可信。
  可他不知道,鹤尔离开那天,国内正值高考当天。
  整座城市很安静,全国都在为前途未卜的高三生让出一条路,祖国需要人才,唯独她,没人需要。
  她拖着没好透的身体坐上了去往北国的飞机。
  她不知道自己会待多久,也许是一年、三年、五年…
  没人告诉她,她会一个人待在国外十五年。
  而鹤柏独自站在学校对面树下,目睹无数对送考生的家长、执勤的安保、送学生的大巴车。
  就是没有熟悉的身影,考完第一场的时候,他以为是自己没看清,索性挤到最前面。
  接连的进场,再到中午,人流散尽他都没看到鹤尔。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考点,专门给负责人拨去电话,直到负责人跑来跟他面对面保证没有出错,他还是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没有把她认出来,又或者她看到他了,还生着气在躲着他,就连他这副样子都不为所动。
  他预料了所有,唯独没有预料陈九霖打来电话,是告诉他,鹤尔出国了。
  鹤柏点了点头,全然不顾电话有没有挂断,他让负责人先走,自己坐在花坛边,身子开始颤抖,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他的脑子轰隆一声,他曾引以为傲的人,永远的离开他了。
  怎么办?
  连他也没有办法了。
  没有鹤柏的首肯,陈九霖也不敢贸然过来找他,他只知道鹤柏在当天考试完后,回了酒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出现在任何人面前,老爷子打来电话都没能让他再开口。
  他想不通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心脏。
  连着三天,他都提前几个小时去,第一个到校门口,最后一个离开。
  最后一科的交卷铃声敲响,人流散尽,校门紧闭。
  他回头,神色疲惫的望着形形色色的路人。
  灯火通明的城市,竟没有一处是他的归属。
  他心口的地方好像缺失了什么。
  再次醒来,鹤柏已经到了江浙的医院,是鹤铉亲自打了电话,让街区负责人把昏迷的鹤柏送上的飞机,他的身体被作践得不成样子,医生专门开了小剂量的安眠药让他多睡会。
  凌晨两点,安眠药的作用退却,鹤柏醒转,整层楼早已被鹤铉安排的人手监控。
  他几乎是被囚禁了,所处的病房在五楼,没人想到他会从窗户跳下去。
  事实上,发现房门走不通的鹤柏,一眼就明了该往哪里出去,他用床单绑上柜子,利用滑降和病房两侧凸出的阳台顺利下到一楼。
  可没多久,他又被抓了回来。
  鹤铉愤怒的用拐杖敲打地上。
  “你真是疯了,你还有一个决策人的素养吗?”
  “是我把她送出国,也是我把她从你身边弄走,可你也不想想,她若没心思,我怎么弄得走。”
  “我有办法让她走,也有办法让她再也回不来。”
  “爷爷,”鹤柏抬起头,艰难出声,“我对她,不一样。”
  “她要是出了事,我绝不苟活,您要动她,从我身上踏过去,您能把我从机场带回来,那我也能让您把我的尸体带回鹤家。”
  “爷爷,我只喜欢她。”他嘶吼。
  “没她,我绝不将就。”
  他对她总是不一样的,他可以屈膝给她穿鞋、为她擦手。
  察觉到一点不高兴,就想办法哄着,为她抵抗整个鹤家,为她不要前程。
  他的未来一直有她,而她的未来想的都是不再有交集,和他。
  时间不能磨平一切,他只会越来越想她。
  那段时间,他就像沉寂下来,不出门不理事,一切都丢给陈九霖去弄。
  他整日买酒疯醉,高兴了就喝,不高兴也喝。
  生人靠近他一点,就能闻到浓重的酒味。
  他就像是真的喜欢,他的散漫是装出来的,他要的只有她。
  偏房的人能联合绪之给他下药,鹤渊能将录音给鹤尔送去,两个小孩装乖给他送饼干。
  所有人都罪不可赦,所有人都瞒着他,
  可到最后,只有鹤尔离开了。
  事情发展成这样,都是他咎由自取。
  第34章 辞世 “你走的每一年我都有去扫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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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似乎又下起雨来,经年的痛苦在薄凉的清晨划上终章。
  江许月转头,试图将自己融入雨中,却只能看到哗啦下坠的雨点。
  残存室内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
  她不住皱眉,扫过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摊开的户口本。
  婚姻状态:未婚。
  未婚??
  这下轮到她迟疑,仅剩的回忆在他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轻浅的耳鸣在不经意间停歇。
  他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尽温柔,“想什么呢?”
  江许月忍不住掀起眼睑,将视线落到他的身上。
  男人似乎没料到她吃水果的功夫都能哭一场,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他右手拿着毛巾正在擦拭,身上裹着浴袍,胸膛处半敞着,线条错落有致,小腹两侧的髋骨隐在浴袍里。
  见她失神,男人从嗓子里发出声音,“嗯?”
  泪模糊了景致,倒让想吐露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鹤柏停下擦头发的动作,走到她跟前,顺势跪下。
  膝骨传来的温热让他心软了下,手指攀上她的发丝,最后停在砣红的面颊,揉捏两下。
  江许月垂眸,薄睫附着泪珠,情绪在光下不明朗的宣泄。
  到底是悔恨这十五年,还是遗憾错过的十五年。
  她分不清。
  “看着我。”
  他的左手松了力,毛巾穿过她的双腕,交叉系紧轻松的举过头顶。
  “小月亮,还是那个问题。”
  “现在有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吗?”
  一如当年,他认真又执着的追来,带着她走向对的方向。
  经年过后,他依旧这般问她。
  “尔尔,做个勇敢的人。”
  “怎样才算勇敢?”
  “依赖我,相信我。”
  “那要是做不了呢?”
  他当时的声音浸了笑意,“还有我。”
  但现在她被迫仰起的视线,停滞在被他罪犯划伤的指骨上,那道伤痕已经结茧,只余浅浅痕迹。
  “疼吗?”她问。
  从小到大,她骨子里藏着不易显露的高傲,直到遇到鹤柏。
  他用躯干将她托举,用脊背将她庇佑,浑然不觉,擅自抽离就会适反。
  也不知道那句,触底是会反弹的。
  鹤柏不答,只是靠上前将她的泪水吻掉。
  男人身上极淡的香火味将她包裹,她的瞳孔瑟缩,手指蜷缩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