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绝无可能啊!臣先前将衣服送去芳华殿,由元侧妃亲自验过收下,臣才告退的,这滴蜡,只有可能是底下人保管不当,不慎滴了蜡上去!”
  他又是一声叩头,“臣绝无怠慢太子妃的服饰,若是尚衣局的人出了差错,臣也会第一时间发现的,绝不会送这样的衣服进芳华殿!”
  皇后并未息怒,“如此说来,是元侧妃的人保管不当所致?”
  楚灿一惊,
  平日保管衣物的都是她贴身的奴婢,怜香跟惜玉。
  她绝不能让她们被皇后惩罚。
  她当即咬了咬牙,“母后不可听信一面之词,这徐尚衣是在为自己开脱,眼下出了状况,他自然不会承认。”
  怜香还在慌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惜玉赶忙附和道,“是啊,皇后娘娘,此事定是徐尚衣办事不妥!”
  那件衣服送来时的确是无恙的。
  可到如今这地步,主子已经被人陷害,她和怜香就更不能折进去。
  也只能跟这个徐尚衣互相攀咬。
  徐尚衣一时语塞,指着惜玉,“你,你怎可诬陷于我!殿下,臣当真冤枉啊!”
  “你冤枉什么!”
  楚灿急于把自己摘出来,咬紧牙关,“你办事不妥当,有哪一点是冤了你!”
  “殿下,臣……”
  “够了。”
  宁玄礼语调云淡风轻,“徐尚衣,这件衣服是你亲手所制,你难辞其咎,罚俸一个月。”
  徐尚衣勉强松口气,
  还好只是罚俸,不是革职。
  可是这件衣服出问题,也当真与他无关啊!
  只听太子殿下又道,“芳华殿众人看管不力,全部罚俸两个月。”
  “是,太子殿下……”
  楚灿不甘心的咬了咬唇,究竟是谁在兴风作浪,陷害于她!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打消皇后的顾虑。
  她赶忙对皇后行礼道,“母后,妾也是为人陷害,还请母后体谅。”
  皇后仍旧不悦,没有任何回应。
  就算凤凰啼血是被陷害的,
  那香现鬼火又从何说起?
  她看了眼楚灿身上的侍女衣服,更为不悦的皱紧眉头。
  竟不知叫人回去拿件得体的衣物送过来吗?
  堂堂太子妃,遇事却如此不知变通。
  眼见皇后没有给她丝毫回应。
  楚灿只得望向宁玄礼,眼神哀切,“殿下……”
  宁玄礼淡淡道,“元侧妃,你尚未行过册封礼,不宜提前穿上太子妃服饰,若你谨言慎行,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楚灿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愠意。
  她语调冷硬,“妾知错。”
  心里只有冷笑。
  按照太子殿下的意思,此事又是她的错,她明明是被人陷害!
  皇后重重按了下眉心,“元侧妃惊扰先皇,致使檀香落地,实是大不敬,以后不许你靠近奉先殿半步,回去好好抄写金刚经百遍,焚经祝祷,求得先皇谅解,不得有误!”
  楚灿瞪大眼睛,咬着唇。
  当下也只得应下,“……是,母后。”
  崔福泉上前,按皇后娘娘吩咐,一脸尴尬的把元侧妃请了出去。
  皇后随即又呵退众人,
  奉先殿只剩下皇后与太子二人。
  皇后深深的注视着先皇灵位,眼神敬畏担忧,“列祖列宗在上,皇室风波不断,皆因妾领导无方,先皇之灵明察秋毫,切莫怪罪,若有罪过,止在妾一人耳。”
  “母后不要自责。”
  宁玄礼难得宽慰道,“今日种种,与母后毫不相干,先皇岂会怪责。”
  “元侧妃的檀香,竟会燃起鬼火,何其诡异!”
  皇后慎重说道,“太子你可知,那檀香都是提前备好的,绝不是因为陈旧。诸事纵有一万种可能,但也唯有令元侧妃不准靠近奉先殿半步,本宫才能真的放心。”
  显然母后已经认定了楚灿命格不祥,冲撞先皇。
  虽然他从不信鬼神之说,
  可这檀香也确实在众目睽睽之下,燃起了鬼火,那样妖冶的蓝绿色火焰,实在叫人意外。
  宁玄礼沉声吩咐道,“来人,将今日那支凤纹檀香呈上来。”
  内侍匆忙来报,“呃,殿下……您说叫把元主子的檀香撤下去,奴才便已经听吩咐丢掉了,要不奴才再去找回来?”
  “罢了。”
  宁玄礼略微皱眉,“不必找了。”
  那支檀香已被许多人接触过,再找回来,也不是当时的痕迹了。
  天下间没有鬼神,更无鬼火。
  宁玄礼墨眸幽深,陷入沉思。
  半晌,陡然有一丝锐芒掠过眼底,像是深潭激起涟漪,他一瞬间眯起了眼眸。
  ……
  常熹殿。
  侍琴端上了一盆水,“主子,您要的水来了,奴婢特意放了您常用的玫瑰香油进去,保管主子的手,洗得白白嫩嫩的。”
  沈青拂慢悠悠净手,尤其将食指的指甲,洗得很干净。
  净手后,又往手上涂了点玉容膏。
  新作的指甲透亮美艳,
  她轻轻一嗅,果然只剩下清新的花香,已没有半点磷粉的气味。
  古代的磷粉不同现代,略有杂质。
  燃之,有蓝绿色火焰。
  古人尤其以绿火视作不祥,林中常见鬼火,其实只是磷火自燃。
  楚灿的檀香并没有被点燃,
  被点燃的只是从她指甲缝中掉落的磷粉,烛火温度高,触之即燃。
  这磷火,也就被视作鬼火。
  太子不信鬼神,这点伎俩对他无效。
  不过,她本就不是冲着太子去的,只要皇后信了元侧妃不祥即可。
  “哎,我的小老虎还没绣完呢。”
  “主子的绣活儿,奴婢给放好了,这就给主子拿过来,针线活伤眼睛,主子还是劳逸结合为好。”
  沈青拂懒散的嗯了声。
  纤长漂亮的手指捏着针,慢慢的绣这只虎头帽。
  这个时间,想来奉先殿那边也完事了。
  她只消等着就好。
  未多时,殿外传来唱喏声,“太子殿下到——”
  宁玄礼步伐平稳,疾步而来。
  “给殿下请安。”
  沈青拂徐徐行礼,习惯了扶她起来的那只手,犹豫了有那么一秒钟。
  宁玄礼还是扶起她,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一下拉到自己眼前,他垂眸注视着她这双手,纤长的手指,连新作的指甲都这样美丽。
  她不明所以的望着他,“殿下?”
  宁玄礼抿着嘴角,墨眸眯紧,唇边的笑意却是似笑非笑,“阿拂,何时换了这么好看的新指甲。”
  沈青拂眼底亮晶晶的,笑得天真,“殿下也觉得好看吗,妾前几日就换了这个颜色,还特意添了一朵小巧的白萼花呢。”
  “是吗,那孤可要好好欣赏一下。”
  宁玄礼洞悉一切的锐眸掠过她,勾起她的手指,他甚少这样略微用力,只见她指甲浓艳漂亮,也足够干净,他挽着她的手凑到自己鼻尖一嗅。
  清新干净的气味,
  是她身上熟悉的鲜花香味,别无其他。
  他眉心微动,半晌,才缓慢的松开她的手。
  沈青拂不解的歪了歪头,“殿下看起来,并不像在欣赏。”
  她眼底写满了单纯,坦然。
  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宁玄礼眸光敛起,淡笑着,又是一声低低的叹息,“孤不该怀疑阿拂。”
  她一向单纯善良,又只求他的爱意而已,她根本没有动机对楚灿下手。
  是他多心了。
  “……怀疑?”
  沈青拂瞬间错愕的看着他,眉头蹙起,她天真烂漫的眼底迅速凝上不解跟伤心,“殿下……疑我?”
  宁玄礼抿了抿薄唇。
  楚灿那支檀香,在点燃之前,只有阿拂曾问过纹样。
  他不能不怀疑她。
  沈青拂眼底一瞬浮现泪花,略有哭腔,“那殿下疑我什么?”
  宁玄礼微笑,“孤以后不会再怀疑阿拂。”
  他这样说。
  沈青拂身子一颤,一时之间竟有些啼笑皆非,她什么都没说,转过身径直去了软榻边上坐下,细瘦的身子背对着男人。
  她一言不发的接着缝那只虎头帽。
  “阿拂……”
  宁玄礼低低的唤了她一声。
  沈青拂没有回应,低垂着头。
  半晌,她肩膀略微颤抖。
  一下,一下的颤。
  宁玄礼赶忙走过去,扶住她肩膀,“阿拂,孤是有疑心,孤答应你,以后都不怀疑你,好吗?”
  沈青拂死咬着红唇,默不作声,任由一滴滴的泪珠坠落。
  她连哭都是无声的。
  宁玄礼心中一紧,牵住她的手,定定的看着她,“为何一句话不说。”
  沈青拂一声泛着哭意的轻叹,自嘲的扯了下嘴角,“殿下疑妾,连事情原委都不肯告诉妾半句,妾已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