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宁玄礼犹豫半晌,还是手指一勾,箭搭在弦上,半眯起眼睛,距离不近,嗖的一声,射中了那只鹿。
  “殿下神勇!”
  楚灿心里得意甚于喜悦,她得意的是,太子肯听她的,她让他射鹿,他便真的射了。由此可见,她的确已经掌握了太子的心。
  她回头看了一眼沈侧妃。
  像她这样娇柔的千金小姐,哪里会有什么英姿。
  等下很快就出丑了……
  “殿下,这附近好像还有野貂呢!您跟妾一块去看看吧!”
  楚灿调转了方向,似乎往密林深处驾马而去。
  密林深处,不时有嘶嘶的声音,前方两人已绕了好几圈,楚灿似乎有意在等着她,就在不远处,沈青拂跟在后面,才跟上来。
  几条蛇摇着尾巴靠近,嘶嘶……
  沈青拂皱眉,手里摸向荷包的雄黄药粉,悄悄的洒在衣裙周围,好在她谨慎提前做好了准备。
  那几条蛇越聚越近,张开锐齿,似乎冲她而来。
  “啊!有蛇!”
  沈青拂索性尖叫一声,持缰勒马,白杨马受惊之下,嘶鸣一声,抬起前蹄,她手中的缰绳瞬间脱离。
  “沈侧妃要坠马了!”有人喊道。
  宁玄礼眯起墨眸,飞身踏在马背上,一个旋身,接住了即将坠马的沈青拂,他抱着她旋身卸力,将力卸至地上,平稳的放下她。
  “如何,有没有事?”
  “妾无事。”沈青拂像刚回过神来一样,脸色苍白,眼底浮现湿意,连发髻都乱了,裙摆也被马蹄踏地溅起了一点污泥。
  楚灿有些疑惑,太子为何会去救沈侧妃,他不是很不喜她吗,只是这点疑惑很快被打消了,眼前的沈青拂真是狼狈。
  她越狼狈,就越显得她格外出众。
  “沈妹妹怎么这样胆小啊,不过是几条蛇罢了。”楚灿说罢射出两箭,射死了两条离得近的蛇,其余蛇很快被吓退。
  “妹妹放心,这里的蛇都是无毒的,就算咬到了你,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沈青拂似乎无地自容一样咬着唇,“妾打扰了殿下跟姐姐的兴致。”
  她羡慕的眼神看着楚灿,
  楚灿照单全收,笑道,“沈侧妃,你的发髻歪了。”
  沈青拂恍然大悟一般,“多谢姐姐提醒。”
  她说着抬手去扶歪掉的发髻,却不小心带落了束发的发簪,发簪掉落,她满头青丝瞬间散开,随着夏风飘扬,她惊讶之余赶忙俯身去捡发簪,青色纱衣随风浮动,她青丝垂下遮住腰背,一瞬之间仿佛是这林中精魅现了身。
  宁玄礼难以移开视线。
  楚灿只能看到宁玄礼的背影,看不到他的正脸,正当其时,侍琴跟侍棋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
  “可吓坏奴婢了,看到您坠马,奴婢都快吓死了!没事就好!”
  沈青拂婉转施礼道,“妾的衣服脏了,先行更衣,不打扰殿下跟姐姐了。”
  第11章 惊梦2
  她说罢转身离去。
  宁玄礼望着她的背影,缓慢的收回视线,楚灿已朝他跑过来,娇笑着挽住他手臂,“殿下,咱们还没看见野貂呢,您陪妾去找找吧。”
  宁玄礼沉默了一会,“……好。”
  两人再度纵马而去。
  楚灿回眸瞥了一眼那个娇小的显得萧瑟的背影,沈侧妃,太子本就不喜欢你,你出点丑对他来说,无甚影响。
  反正你今日也没有受伤,所以也怪我不得。
  翌日,沈侧妃便以坠马心惊为由请了随行太医上报,太子准她提前返程,回东宫休养。这木兰围场此地,便独有元侧妃一人伴驾。
  连着在围场上跑马了三日之久。
  楚灿很畅快,手里把玩着太子送的及笄礼,那支精致的玛瑙步摇,她要纵马自然是不适合戴步摇,这几日相信太子已晓得她的与众不同,尤其还有那个沈侧妃做陪衬。
  惜玉奉上一壶牛乳茶,
  “奴婢恭喜主子,独得殿下恩宠。”
  怜香附和,“是啊,主子,那个沈侧妃早早的回宫去了,想必是在殿下跟前被主子给比下去,她自惭形秽了。”
  楚灿心满意足。
  这一世,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如此顺利。
  -
  太子围帐。
  奏章一份没少的送了过来,在木兰围场,宁玄礼还在批折子,一直到夜半,方才批完。
  太子殿下命人照旧点上了宁神香。
  才一上榻,便已入梦。
  梦境。
  似乎是季长晖急匆匆的带来了她的信件。
  宁玄礼展信,信上字迹格外熟悉,是她的笔迹,如今却多了一分决绝和凄然。
  妾沈氏请殿下安:
  妾对殿下寸心寸灰,今伏惟殿下久安,妾愿自断情丝,终老不见。
  宁玄礼心中一紧,“人在何处!”
  季长晖茫然,“殿下,何人?”
  矜贵傲然的太子殿下却像疯了一样,一把捏住他的衣领,“孤问你,沈侧妃,沈青拂,人在何处!”
  季长晖愣住,“殿下,您忘了,沈侧妃不是回宫了吗?”
  现实与梦境纠缠,
  宁玄礼似乎也分辨不清,他墨眉拧起,咬着牙挤出几个字,“给孤备马。”
  乌骓马一日千里,他已经很多年未曾骑过了,长风而过,他纵马拦在一辆华贵马车跟前,堵住去路。
  “下来。”他命令道。
  “……”马车上的人没有动静。
  宁玄礼长剑一划,马车前面的帘布被直接割断,正对上女子惊讶又胆怯的目光,她缩在马车里,似乎很不想看见他。
  至少在此刻,她不想。
  “没有孤的允许,你竟敢私自逃走。”他墨眸满是危险,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怯懦的连额间都沁出了冷汗,颤抖着道,“殿下,妾愿祝殿下和楚姐姐白头偕老,求殿下放妾一条生路。”
  “生路?”
  他咬着牙挤出一声冷笑,“怎么,阿拂觉得留在东宫,便是死路一条么?”
  她红着眼掉下泪来,一滴一滴的泪珠,盈透可怜。
  “妾已与殿下表明心迹,唯愿与殿下终老不见。”
  “你觉得有可能么?”
  宁玄礼翻身下马,几步走进车里,直接把人单手带下来扔到马背上,“告诉孤,离了孤,你要去哪儿?”
  她被迫趴在马背上,大惊失色,连求饶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求殿下饶了妾吧!”
  乌骓纵风而去,她被颠簸得抓紧了马背的鬃毛。
  “殿下!妾知错了!殿下,求您放了妾吧!”
  她的声音破碎到被淹没在风里,直到她被颠簸得没有了一点力气,瘫软在马背上,似乎才被男人怜惜似的捞了起来,按在怀里,一下也动弹不了了。
  “孤不准你走,听明白了吗。”
  男人恶狠狠的声音,吓得她只剩下哆嗦,眼里噙着泪,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回话。”
  “听……听明白了。”
  她麻木的望着两处的风景,似乎又回到了木兰围场,密林,长道,花鸟,走兽……
  她发髻早已松散,青丝随着长风而飘散开,身上那件青色纱衣也被彼此纠缠得皱巴巴的,松开了一半。
  直到到了一处仙境一般的地方。
  溪水潺潺,有野花一簇一簇的盛开,还有一两只的小蝴蝶一掠而过。
  她被放到地上,男人单膝跪地,俯身看她,那双眼里盛满了怒意和欲色,好像能吞没一切,自然能连她也一起吞个干净。
  她吓得慌了神,哆嗦着后退。
  衣裳却松散开来,露出一段羊脂白玉似的肩膀,她陡然不敢动了。
  “怎么不跑了?”他沉沉的问。
  “……”她咬着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地上的草划得她皮肤疼,双腿已经软到退不动半步。
  幕天席地,天地万物都在注视着一切的发生。
  ……
  ……
  她一开始还咬着牙不肯发出一声音节,连发梢都被他吻过,更遑论其他,这里分明安静的能听见溪水流动的声音,鸟兽蝉鸣的声音,也能听到她的声音。到了后面,她哭喊的声音都哑了,颤抖的唇被带有薄茧的手指轻轻抚弄。
  他说,“阿拂,永远也不要离开孤。”
  你真的想走吗?
  是么?
  宁玄礼嗓子干涩,清醒了过来。
  又是一场梦。
  甚至是,没有一丁点现实逻辑的梦。
  他只能想到唯一一个烂俗的解释,因日有所思,故夜有所梦。
  外面的天已露出鱼肚白的颜色,有点微亮。宁玄礼默默的注视了天外良久,直到身上的汗渍都晾干了,饮下一杯凉茶,冷静些许。
  他走到书案前,缠上念珠写下静字。
  静、静、静……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皆是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