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为他想一个周到的办法夺回小澄吗?不,他不想用“夺回”这个词,虽然小澄曾是他的妻子,但并不是他的所有物,他不想用“夺回”这个词。
  “我想见小澄,若她愿意,我要带她走。”
  杭湛认真的神情骇了杭游一跳。
  “看吧,阿兄,不需要做到多么大的官,不需要攒金山银山,这些应该够了吧。你是我身边最聪慧之人,我自己脑子不够用,又容易意气用事,只能仰仗你的帮助。”杭湛将包袱皮摊开,定定看着杭游,“阿兄,你接受我的雇佣吗?”
  杭游静了几息才开口,“阿湛你听我说……”
  “跟你这三年,我知道你打太极是什么样。”杭湛打断道。
  书房里静得可怕,杭游两手交握支在下颌,他正以一种全新的视角看杭湛。
  杭湛任由其打量。
  “我还是那句话,倘若温娘子移情,或绝情,你待如何?”杭游浸淫商海多年,知道如何谈判,如何说服对方,因此语气上多了几分笃定,“我不是在以恶揣测温娘子,而是……物是人非,哪怕你见到温娘子,你们也回不到从前了。这一点你仔细想想,应是比我更明白吧。”
  杭湛突然笑了,“我知道啊,我太知道了,这三年间我想过很多次,罗列了各种各样的情况,但我还是想这么做。”
  这样的笑容,杭游并不陌生,初见杭湛之时,他就是如此。未曾料到磨练与风波并没有折损他的心智。
  “万一她等着我呢?”
  如今的杭湛已经不会轻易落泪了。但一提起温澄,他的心还是软得一塌糊涂。
  “万一她还等着我,而我已经把她放弃,过自己的日子……”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杭湛就快碎了。
  他按着心口,放缓呼吸。
  “我不能对不起过去的我自己,也不能辜负小澄的信任。”
  杭湛笑着,对兄长做出保证,“倘若小澄不需要我,我不会纠缠,不会停滞。我心里也很清楚此行难以破镜重圆,但我得去,阿兄,我得去啊。”
  “……好。”
  第38章 番外-终章
  ◎路人视角◎
  徐燕清往上数六代都是京城人士,生活富足,无甚烦忧,自诩翩翩公子,多的是佳人为他倾倒。
  然徐公子珍惜羽毛,并不会在婚前四处留情,加之家中早有不成文的规矩,男子年过四十还未有子嗣才可纳妾、收通房,徐公子自是乐意寻一知心人,长相厮守。
  在灵感寺结识温娘子之际,徐燕清脑内好似嗡的一响,心口怦然,他喃喃自语:“缘分到了。”
  随从眼睛一亮,循着徐燕清视线看去,顿时面露尴尬,提醒说:“那位娘子身边有随扈的,看起来还是练家子,怕不是一般人家。”
  徐燕清摆摆手:“一般人家的娘子我还瞧不上呢。”
  “是。”随从张望片刻,出主意道:“如今正是夏日炎炎,小的去买上几盏清凉解渴的熟水饮子,公子拿去献给娘子岂不是好?”
  “不妥不妥。”徐燕清站在垂柳树荫下,抱臂瞧着,温娘子的一举一动飘然若仙,教人看得痴了,良久才回过神,“要送就全都送,在场的人见者有份,一人一盏,不然显得公子我太过轻浮。”
  “公子说的是。”随从转身便要去办。
  “等等!”
  徐燕清快速地将自己和随从扫一眼,抚掌道:“你把衣裳换给我,快。”
  谁不喜欢平易近人?
  徐燕清出街总是派头十足,非绸缎真丝不穿,非翡翠玛瑙不戴,便是大拇指上那枚不起眼的扳指都大有来头,价值千金,通身派头非富即贵,这样随随便便接近一位娘子,岂不让人心生疑窦?
  只是这随从的衣裳不好穿,首先是身量不匹配,徐燕清穿进去活像缩骨功练失败了,别别扭扭;其次正值酷暑时节,两人出门已有一个时辰,衣衫早已汗湿又干透,捂出一股令人嫌恶的馊味。
  “没关系,事缓则圆!”徐燕清向来乐观,自我安慰着。
  反正温娘子是来灵感寺做帮工的,既然今日出门了就不会立刻返家,他去成衣铺子现买衣裳都来得及!
  殊不知,这一顿折腾都被江烨看在眼里,就连阿笤都注意到此人行迹鬼祟。
  “江烨哥,我去教训教训他!”
  阿笤摩拳擦掌,一看就是借教训之口,解手痒之难耐。
  江烨托腮睨着阿笤,“我看不用,我们夫人又看不上那人,就算再怎么打扮,再怎么献殷情,也难得夫人欢喜。”
  “也是,温姐姐面对陌生男子就会变成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坨坨。”
  江烨笑,“不止陌生男子,你以为督主在夫人面前就能讨着好?”
  两人闲话之余,徐燕清早已换好衣衫,勉强合身。他佯装为自家公子布施,还特别勤快周到,将熟水、饮子一一发放到帮工、香客、僧人手中。
  来到温澄面前时,徐燕清倒是有点情怯,踌躇了片刻才上前,声音放得轻柔柔:“温娘子,我看你忙了半天,不若坐下歇歇,今天日头大,当心中暑。”
  温澄并未多看他一眼,只是轻声道谢。
  这还是徐燕清头一回被人忽视。
  此般滋味……甚是有趣!
  “咳咳,这天真是热啊。”徐燕清拿出一把折扇,为自己扇风取凉,同时巧妙地令凉风吹到温澄。
  如此一来,不显突兀。
  望着温澄被风吹拂的发丝,徐燕清心头上酥麻麻的,向来嘴皮子利索的他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只愿在边上伺候一二。
  也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徐燕清如是想。
  “公子,为何不直接向温娘子表明心意?”随从对此摸不着头脑,他家公子献殷情已经献了十天半个月了。
  “你懂什么。”
  :=
  徐燕清可是沉浸其中呢。
  “我对温娘子有十足的好感,而温娘子对我十分陌生,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想必已经有一两成的好感。”徐燕清笑呵呵道:“感情都是慢慢培养的,现在才一两成,万一我莽撞行事,真如你所说去诉情了,保准把温娘子吓走!”
  随从附和道:“还是我们公子有远见,小的自叹弗如。”
  徐燕清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一个坎儿便是如此,四周都是捧着他的人,他还能保持不骄不躁,多么稀罕,多么难得!
  是日晌午,起了风。
  灵感寺大而空旷,需要时时清扫才能保持洁净,保持佛前清静。温澄系上襻膊扫香灰,一时不察迷了眼睛。
  “温娘子,温娘子。”徐燕清眼神可好,一个箭步上前,“用帕子擦擦吧。”
  温澄眼睛迷得睁不开,只觉得这道声音有点耳熟,拿帕子擦了才看清对方是常在灵感寺做帮工的,便朝对方点头致意。
  “多谢你的帕子,我洗净后还给你。”
  徐燕清憨笑,“好啊,来,我帮你扫。”
  这一来一去,不就有了关联?徐燕清得意而不自知,扫香灰的动作轻快极了。
  温澄一怔,想到什么,也不等回家,径直去后院打水洗净帕子,晾在了人来人往之地,这样不落人话柄,也避免瓜田李下,当然,更是为了……不叫晏方亭有话说。
  忙完这些,温澄返回殿前,见香灰、烛泪都被清扫过了,堪称一尘不染。她惊讶地上前道谢,又对徐燕清道:“我将你的帕子晾在那儿,你瞧——”
  徐燕清愣住,“这,这么快啊。”
  “嗯,夏天嘛,吹一个下午就干了,到时候你别忘了拿回家。”温澄笑了笑便拿回自己的扫帚,离这人远些。
  倒不是讨厌或嫌恶此人,只是,不愿给人平添麻烦。
  次日温澄特意没去灵感寺,再一日,到了灵感寺之后,温澄与江烨、阿笤形影不离,即便是行圊也是快去快回,不与任何人交谈。
  她环顾四周,没再见到徐燕清的身影,心道对方应是知难而退了。
  这样最好,不用节外生枝。
  日落西山时,晏方亭意外出现在灵感寺山门外。
  温澄下意识看了看江烨、阿笤。
  “看他们做什么。”晏方亭波澜不惊,搂着温澄的腰肢,送她上马车。
  “你怎么来了。”温澄恹恹地坐在窗边,风吹起小帘,恰好令她瞧见还未散去的人群,以及他们见到这辆华贵马车时惊艳的神情。
  晏方亭贴心地为她合拢车帘,随后再自然不过地搂着温澄,将她纳入怀中。
  她的肌肤是热的,有一股被阳光晒过的烫手感,幸而他命人准备好大小合适的冰鉴,置于马车中央,可以帮她去暑。
  晏方亭又叫人打了一盆净水,他亲自拧了帕子,为温澄擦拭。
  “做什么?”
  温澄提防的姿态令晏方亭不免失落,他温和地笑着:“外面不脏吗?帮你擦擦。”
  外面。
  外面?
  温澄狐疑地瞪着他,有什么样的脏,需要他在马车上就迫不及待给她擦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