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檀郎 第73节
  畹君又横他一眼。什么小小姐!苗苗还没进他家门呢!
  时璲已经低头撩起她裙边一角,伸出两指在她的洒花绫裤上一点:“这只脚?”
  畹君默不作声地伸出另一条腿。
  他托着她的腿一拉,畹君整个人被带着转向了他,小腿搭在了他的腿上。
  时璲有条不紊地替她脱鞋除袜,修长的手指按在她的足跟上,果见没什么大碍,便放下心来,目光游到那微微蜷起的脚趾上。莹白圆润的趾甲盖上泛着一点压出来的血色,看着分外可爱。
  他不由笑道:“你紧张什么?又不是头一回帮你看伤了。你还记不记得那年端午在城西的破庙里,你崴伤了脚,还是我替你正的骨。”
  说起来就好笑,那时候她追贼追到了庙里,亏他还以为畹君是对他的事上心,原来只是为了救她妹妹。
  “我今天早上碰到了你妹妹。其实她跟你长得挺像的,我那时竟一点儿也没看出来。”
  畹君心下暗笑:你眼神是真差,苗苗和岚哥长得一点都不像,你不也看不出来!
  这样想时,忍不住脸上带出一丝笑来。
  时璲不悦:“笑什么?”
  畹君忙抿唇摇头。
  “说不说?”
  捉着她纤足的手在她脚心挠了一下。
  畹君最怕痒了,忙不迭地缩脚,却将他一并拉了面前。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压了下来,一个清润的吻落在她唇上。
  畹君的脸腾地烧起来了。
  “别恼我了,好么。”
  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下来,教她心中多少恼意都化成了绕指柔。
  她没准备这么快跟他言和的,可是身体已经扛不住对他的思念,热情地回应了起来。
  他的手渐渐探进她的衣襟里,长指划过的肌肤像被火缓缓地燎过去,又酥又热,情知是危险,却又忍不住沉溺其中。
  “苗苗……”
  “别管她了。”时璲的吻堵住她的唇,将最后一丝抗拒一并覆没在唇齿中。
  暮色渐深,沉坠的阴蓝渐渐笼罩下来,屋里的气息却更灼热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榻上行事,畹君迷乱之间一偏头,赫然发现榻对面的板壁上嵌着一方琉璃穿衣镜,清透地映着彼此交叠的身影,像一幅西洋画,又比画里多了几分朦胧生动。
  夜色悄然降临,下弦月薄弱的晖光透不进来,屋内一片幽暗,唯有婉转的低吟和喘息透出里面勃发的生命力。
  最后声息渐悄,鼓噪的心跳又占据了人的五感。
  时璲紧紧搂着怀里滑润轻暖的身躯。比起到达巅峰那一瞬的快感,他更喜欢这样事后温存的时刻。唯有此时,他才会真切地感受到她是属于他的。她的身沾染了他的气息,而她的心在他怀里跳动。
  “畹君,畹君……”他用牙齿轻轻啮咬着她圆润的肩头,“咱们也生个孩子好不好?”
  躺在他怀里迷离又疲惫的畹君蓦地清醒过来:“苗苗……”
  修长的手覆上她的嘴。
  “让玉清带她睡一晚好不好?你今夜和我睡。”
  畹君赶紧摇头,扯下他的手道:“苗苗离不开我的!”
  “我也离不开你!”素来冷傲英峻的小侯爷声音里竟带着几分委屈,“你都晾了我七天了。”
  畹君又好气又好笑:“你多大她多大?没有我你不也活了二十多年!”
  她挣开他的搂抱坐起来穿衣,匆匆起身出去寻苗苗了。
  怀中的香暖骤然一空,像把他的心也带走了。时璲慢慢从榻上坐起来,在黑暗里久久沉默。
  外间空无一人,碗筷菜肴都收拾一空,畹君便披了件斗篷走到玉清住的耳房。里头灯火明亮,玉澄和玉清正在逗苗苗玩耍。
  可怜的小苗苗低垂着头,小手紧张不安地绞在一起。一看到娘亲进来,她忙不迭地跳下暖炕,脑袋险些磕到桌角,好在畹君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
  苗苗一投进她的怀抱,立刻哇哇哭了起来。
  “娘亲不要苗苗了,娘亲不要苗苗了!”
  “没有不要你,娘亲刚才去办事了。”
  畹君忙拍着她的后背,在那张小圆脸上又亲又摸,好不容易哄好了苗苗,方抱着她回了屋去。
  进得里间,地上的衣裳都挂回了架子上,屋里点了幽馨的瑞脑香,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畹君没有放在心上,哄着苗苗睡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没用饭,被他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又哄了苗苗小半个时辰,此刻早已饥肠辘辘。
  她让玉清叫厨下随便热点饭菜送过来,又想起时璲应该是刚散了值便过来了,也不知他用过饭没有,便让玉清也送一份热汤热饭过去给他。
  过了半刻钟,玉清回来回话:“鹤大爷说小侯爷去营里办事了,要过两日才能回来。”
  畹君险些呛着。这么晚了,他还去营里?
  她后知后觉,他应当是想跟她温存一夜再走的,谁知被她拒绝了,干脆连夜去了军营。
  她有些担忧又有些不解,既然不是急事,干嘛要连夜走?夜风凛寒如刀,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扭了脚到底有些不便,这几日畹君一直没有出屋门,好在有苗苗陪着她,日子过得并不无聊。
  苗苗夜里要睡六个时辰,白天便满院子乱跑。畹君从不拘着她,只让院里的小丫鬟看着别让她跑出去。
  这天畹君正在屋里午憩,苗苗便跑到院子里跟浇花的小丫鬟玩耍。
  明熹堂的院落整阔明开,花木参差,玉栏绕砌,小丫鬟们领着她玩捉迷藏。
  苗苗蹲在一丛荼靡架下的山石后面,心里扑通扑通地等着抓人的“老鹰”。忽然眼前出现一只金丝缎履,紧接着脖子一凉,两脚便离了地。
  小侯爷提着她的衣领将她悬在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道:“畹君呢?”
  苗苗短胖的小手在半空中狗刨,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好半天才慢吞吞地说道:“畹君是谁?”
  时璲气笑了,这小丫头看着一副伶俐狡黠的模样,竟连自己娘亲的名字都不知道,可真够笨的,肯定是随了她那个爹。
  “畹君是你小姨的姐姐!”
  苗苗思索了半天,方嘟着嘴道:“畹君不让我和你说话。”
  时璲眸光一沉:“为什么?”
  苗苗瞅了他一眼,又赶紧转过眼睛去,小嘴却瘪了起来。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时璲竟明白了她要干什么,喝道:“别哭!”
  苗苗吓了一跳,果真止住了哭腔。
  时璲提着她放在石头上坐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金镯在她面前晃了晃:“喜不喜欢?”
  那小圆镯子金光灿灿,还有很多细巧的图案,苗苗看得挪不开眼,连连点头。
  时璲拿起她的小手将小金镯戴上去。“呐,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以后不许看到我就躲、不许看到我就哭。”
  苗苗点点头,乖巧地说道:“谢谢大侯爷!”
  这又是什么称呼?时璲忍俊不禁。
  她虽让人恨得牙痒痒,生的孩子……倒还挺可爱的。
  畹君午憩醒来的时候,看着时璲抱着苗苗进来险些吓了一跳。
  苗苗虽小,却也知道她多少岁,知道她有没有爹爹。时璲要是一问,岂不是全暴露了!
  她赶紧从时璲怀里接过苗苗,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二爷回来了?今天不用上值?”
  时璲看着她生分的表现眸光一暗,随即笑道:“我今天休沐。横竖无事,带你和苗苗去后边的梅园里煮茶赏花,如何?”
  畹君正准备拒绝,不经意间看到苗苗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时璲,清澈的眼睛里盛满孺慕。
  她心里忽然一酸。
  血缘的羁绊使得苗苗哪怕畏惧时璲,也忍不住想亲近他。
  自己本就亏欠苗苗太多,难道连她仅有的跟生父亲近一会的机会也要剥夺吗?
  这样一想,畹君便松了口。
  时值腊月,园里的红梅葳蕤迤逦,恍若漫天云霞,乌桠红梅白雪,三种颜色碰撞在一处,连冷沉冬日都裹上了明媚的妖娆。
  下人抬来一张矮足短榻,面前摆了一条长案,中置火炉,上面放了一口铜锅,一旁是煮水的风炉。
  畹君坐在榻中间,时璲和苗苗便一左一右挨着她坐。
  下人次第摆上片好的时令菜肉,时璲用银箸夹起鲜红的羊肉放进汤锅里,道:“京城的冬日最时兴一家人围炉涮锅,咱们也该入乡随俗。”
  畹君看着碗里涮好的肉,心道:谁跟你一家人了,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苗苗从没试过这种吃法,抓着匙羹吃得不亦乐乎。
  时璲又命人拿来一个盖着铜网罩的炉子,另切了指节厚的羊肉上来。
  “塞北流行将肉烤着吃。”他将烤得滋哇冒油的肉夹进她们的碗里,“试试我的手艺。”
  畹君忙挪开了苗苗的碗。“她吃不了这么厚的肉。”
  可那烤出来的肉喷香扑鼻,苗苗吃不到便开始闹。畹君便把肉放进锅里煮得软烂,再夹出来给时璲烤。
  时璲皱眉道:“煮熟的肉烤出来只有香气,一点都不好吃。”
  畹君朝他挤挤眼睛,笑道:“没事,她有得吃就不会闹了。小孩子吃不出好赖的。”
  时璲半信半疑地烤了一块给苗苗,果然见她吃得心满意足,开心地眯着眼睛。
  畹君则得意地朝他笑,一副“看我说中了吧”的表情。
  他不由莞尔。
  小孩子真是最难满足又最好满足,倘若她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风炉里的水开了,时璲又转头冲茶给她们喝。
  “茶水可消腥肉之食,解肥浓之腻。”他斟了两杯茶到畹君和苗苗手边。
  畹君有些感怀:“我爹在世时也很爱喝茶。冬至的时候,他就带着我和我娘在院里围炉煮茶。”
  她看向旁边梅瓣上覆着的点点残雪,忽然兴起道:“我爹说过梅花上的雪水煮茶别有风味,我去采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