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檀郎 第55节
  然而经过近三年的相处,她早将谢岚当成了家人,何况他的牢狱之灾也是被医馆所累,她不能坐视不管。
  畹君那段日子忙着设法为谢岚申冤,因而没有留意到,那位当朝新贵北定侯如今已在京师开府长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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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昨昔远
  ◎连北定侯都没娶上媳妇。◎
  畹君奔走了一个多月,最终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决了谢岚的案子。
  原来她打听到大理寺的葛寺正与她父亲是同科,早年有些交情。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畹君请讼师写了诉状递到大理寺去。
  那葛寺正听说她是故人之女后,往下面打了个招呼,连堂都没过就还了谢岚清白。
  畹君头一回走这便利之门,却不知原是如此轻巧,竟不费吹灰之力。
  跟谢四娘打过交道以后,她原本对官宦门第敬而远之;然而经过谢岚这宗事,她却意识到想要在京师立业,没有靠山背景竟不能成事。
  那葛寺正能顾念她亡父的旧情,可见是个有情义之人。若能得他照拂,往后之路也好走许多。
  恰好畹君打听到葛寺正家有一小女,正寻聘女先生开蒙,她便自荐上去,此后便常常在葛府走动。
  那葛家小姐八岁的年纪,言谈天真烂漫,倒与佩兰幼时有几分相似。
  畹君不由感怀己身,倘若她父亲未曾早亡,如今至少也该是正六品的官身。佩兰应该在家做备受宠爱的娇小姐,而不是在医馆苦研岐黄之术。
  不过,佩兰比她幸运多了。
  她像佩兰那么大的时候,连做学徒的机会都没有,就要分担起养家的重任。
  只是到底轻舟已过万重山,畹君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
  在母亲和妹妹之外,她又多了苗苗这个亲人。而且云娘不再逼她嫁人了,因为她完全养得起这个家,虽不是大富大贵,至少不必再为了银钱而发愁。
  苗苗如今两岁半了,不仅会说很多话,还特别活泼好动。云娘相当钟爱这个小外孙女,对她的娇宠远远盖过了佩兰。
  云娘常道:“我的小孙女健康活泼,一看就是有福之人。不像佩兰,小时候成日病病歪歪,我还担心养不活她呢。”
  佩兰听了也不生气。她如今年岁渐大,性子比小时候沉稳安静了不少,每天只管在家里和医馆往返,恪尽职守地给谢岚当小徒弟。
  前些时候葛府的老太爷犯起风痹之症,畹君斗胆向葛寺正引荐了谢岚,倒真教他妙手回春,止住了老太爷的病势。
  葛府上下皆大欢喜,封了二十两诊金给谢岚不说,从此待畹君亦更为亲厚。
  一日她正给葛小姐上着课,忽然丫鬟来传,说是老爷要见。
  畹君忙放下了手上的事,随那丫鬟到一处花厅里,葛寺正已在内等候。她忙进去见了礼,问起葛寺正找她何事。
  葛寺正捋着胡子道:“早前开春那会儿我家老爷子犯风痹症,多亏请来那位谢大夫才少受了些罪。不知他最近可得闲?”
  畹君忙道:“可是老太爷又犯病了?世叔只管派人到医馆传他就是。”
  葛寺正摆摆手,笑了两声道:“这倒不是。我听说北定侯府的老夫人也有风痹之症,发起病来连御医也束手无策。我看谢大夫医术高明,有意给侯府引荐他。只是倘若治不好,反而弄巧成拙,得罪了贵人。所以才来问问你,那谢大夫可有成算?若有十分把握,我才好牵这个线。”
  畹君听罢,心中先是替谢岚高兴。
  他有那样的医术在身,差的不过是个在贵人面前露脸的机会。
  而北定侯是天子重臣,他家老夫人的病症连御医都束手无策,若是谢岚能够妙手回春,那岂不是可以在京城扬名了?
  畹君当天便回了家去,跟谢岚说起这桩事。
  谢岚沉吟道:“病症深浅,非望闻问切不可定,若说十分把握那是没有的。不过既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只怕那老夫人犯起病来要受不少罪。我倒是愿意前去一观,看看能否略尽绵薄之力。”
  畹君只当他是自谦,叮嘱他道:“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葛世叔府上都能给你二十两诊金,侯府的诊金肯定只多不少,说不定能抵我们医馆一年的收入呢。”
  她回去向葛寺正打了包票,那葛寺正又往上面活动了一番。隔日一早,侯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医馆门口。
  谢岚留下小徒弟佩兰坐镇医馆,自己提着药箱坐上马车。
  到了侯府,有管事一早候在门口,恭敬地请他入内。
  侯府内碧瓦朱檐,亭廊曲折,兜绕了好一大圈才来到那老夫人的居所。
  此处富丽而通幽,颇合静养。
  谢岚目不斜视地入内,一个年轻的贵妇人迎出来。管事给他引见:这是他们府上的夫人,姓谢。
  谢岚忙低头朝那谢氏见礼,心中暗道:这莫不是北定侯的夫人?瞧她那模样,虽有几分威仪,年纪看上去倒不大,不过花信之年。那北定侯想来也还年轻,竟就身居高位,实在令人羡慕。
  待见到躺在床上的老夫人,他收起遐思专心探问起病症。
  这几日秋雨连绵,老夫人发起痹症,身上关节骨头红肿灼痛,一时顾不得人前的威仪,躺在床上哀哀长叹。
  谢岚不敢怠慢,屏心静气地替她施针刺络。
  如今不过仲秋时节,屋里便窗户紧闭,还燃着熏暖的银霜炭。不多时谢岚的额角便渗出了热汗,那老夫人的哀声却渐渐地平息了下去。
  日渐西沉,他终于缓缓收了针。
  有婢女上前替他擦汗,香帕柔荑把谢岚吓了一跳。他忙不迭地向那婢女道谢,从她手中接过帕子自己细细擦了汗,又对谢氏交代起老夫人的病情来。
  这时外头有人报了一声:“小侯爷来了!”
  满屋的婢女嬷嬷立时散至两侧,将屋子中间的空间留了出来。
  谢岚忙随着她们贴着墙站了,目光好奇地往帘外望去。
  只见两个婢女打起水晶帘,一个英飒高挑的青年男子迈步走入,带进一阵清舒的凉风,驱散了屋子里闷热带来的颓靡。
  从谢岚的位置只能瞧见他的侧面,虽然穿着广袖官袍,不难看出他胸厚腰窄,身形峻拔,勃发英姿里又有一种澹然的风华。
  他此时正微微欠身朝老夫人问安,窗外斜着投进余曛的光影,在那挺隽的侧脸线条上镀了一圈柔和的浅金光芒,冲淡了他身上的冷峻肃穆,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矜贵之气来。
  这就是那位在辽东声名赫赫的男人吗?
  谢岚一时看得呆住了。
  那厢北定侯给老夫人问过安,谢氏又给他引见谢岚:“这就是下边荐上来的谢大夫,果然医术了得,祖母今日的疼痛减缓了不少。”
  北定侯闻言走过来,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谢岚在男子中已是身量颀长者,这北定侯竟比他还要再高小半个头,那两道炯然的目光望过来,莫名令人感到一股威压。
  他下意识地垂目回避,听得那北定侯开口道:“有劳谢大夫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谢岚忙道:“侯爷言重了,医者本分而已。”
  北定侯朝他点点头,又转身风一样地走了出去。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谢岚方松了一口气。
  他此前见过最大的官便是葛寺正,没想到这北定侯虽比葛寺正年轻许多,那身威仪气度却远不是葛寺正能比,两句话的工夫就叫他紧张得汗湿了后背。
  谢氏命人取来诊金,谢岚接过一看,竟是一锭十两重的金元宝。
  他慌忙摆手:“要不了这么多,上门叩诊的话一两银子就够了。”
  谢氏笑道:“既入得这个门,便值这个价,大夫请收下罢。只要我们老太太身上舒坦了,多少好处也少不了你的。”
  她命人送谢岚出门。
  谢岚平白收了十两黄金,心下欢喜,暗道畹君所言果然不虚,这侯府着实阔气得很。医馆每个月也就净赚一二十两银子,他这半天便赚到了大半年的收入,难怪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
  他朝前面引路的下人搭话:“你们侯爷这样威风,可是方才我怎么听你们喊他‘小侯爷’?”
  “大夫这便不知了吧?”那下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因为我们时家一门两侯,在金陵还有个老侯爷,所以京城的便只能叫‘小侯爷’了。”
  他打开了话匣子,又滔滔不绝道:“我们老夫人也大有来头,是陈留谢氏长房嫡女,如今内阁的谢阁老都得喊她‘长姐’。老夫人进京就是为了治这积年风痹,因为夫人要打理金陵侯府的事务,所以是世子夫人跟过来服侍。”
  谢岚奇道:“方才那位谢夫人,不是侯爷的太太啊?”
  “谢夫人是小侯爷的长嫂。我们小侯爷还没娶亲呢!”
  谢岚咂舌,连北定侯都没娶上媳妇,他好像更不用着急了。
  回到医馆天刚擦黑,佩兰正带着苗苗做游戏。
  苗苗长大了些身边可以离了人,云娘便动了开食肆的念头,整日到处打听行情,平时就把苗苗放在医馆里头,由佩兰和铺子里的伙计照看。
  见到谢岚回来,苗苗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迎接他:“师父!师父!”
  她学着佩兰对他的称呼。
  谢岚笑着抱起苗苗,揪了揪她的脸蛋道:“我是你干爹,你得叫我干爹。”
  苗苗将脸埋在他的衣襟里,抬起大眼睛悄悄地望着他:“可以叫爹爹么?”
  谢岚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
  他倒是想,可畹君听到了一定不会放过他,只怕还要怪他教坏她的女儿。
  于是干脆略过苗苗的话,抱着她坐下,开始给两个小姑娘讲起侯府的见闻。说起那侯府是如何富丽奇珍,下人如云,出手阔绰……
  佩兰和苗苗微张着嘴巴望着他,一大一小俱听得入了迷。
  过了几日,那侯府又派了马车来医馆。
  谢岚因正在替人看诊,便匆匆给那病患写了药方,耽搁了半炷香方拎起药箱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街口,谢岚正闭目养神,忽听得车厢里响起一阵细微动静。
  他不由睁开眼,四下张望一番。
  车厢里头虽不敞阔,一应陈设却俱全。三面合围的座榻上铺着锦垫,当中是一张盖着垂地流苏绣布的紫檀矮几,那动静便是从几案下方传来的。
  他伸手撩起绣布一角,从里头揪出个小娃娃来。
  “苗苗!你怎么在这?”谢岚大惊失色。
  苗苗兴奋地拍着两只小手,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苗苗想去侯府玩!是拉车的伯伯,抱我上来的!”
  谢岚崩溃扶额。
  他去给侯府老夫人诊病,带个小娃娃去像什么样子?侯府规矩大,也不知道那些贵人会不会忌讳。
  谢岚左思右想,到底想出了个说辞,叮嘱苗苗道:“到了侯府,就说你是我的女儿,因为家里没人照顾才带你出来的。你到时可千万别拆我的台。”
  苗苗歪着脑袋:“什么是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