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檀郎 第29节
  话音未落,便被一股大力扯着跌坐在他腿上。
  “来见你就是我的公干。”他在她耳边说道,热气一阵阵地喷拂在她耳边,细碎的鬓发像羽毛一样掠起细微的麻痒。
  畹君那半边脸都泛起了彤云,像剥了皮的水蜜桃般鲜润红艳。
  他那高挺的鼻梁抵上她微烫的颊侧,将吻未吻之际忽地停下,促狭地问了一句:“在这里总可以亲了吧?”
  畹君杏眼斜乜,微勾起来的眼尾含嗔带怨——方才给他亲还不知足,还想让她主动,那干脆别亲了!
  她一把将头扭开了。
  时璲撑不住笑起来,修长的手掌捧住她半边脸,要将她的头转回来。
  畹君偏偏不肯就范,梗着脖子跟他角力。
  他手下用了点力气,破了畹君的防线,她情急之下照着他的掌侧咬了一口。
  时璲将手一撤,眼见掌侧印了一排整齐细巧的牙印,上面泛着点晶亮的水光。
  他长而挑的眼睛看着畹君,将手掌横在嘴边,对着那排牙印抿了一下,将那线湿润的水光碾进唇瓣。
  畹君垂眸盯着他的动作,仿佛他抿上的是她的双唇,情不自禁地咬了咬嘴唇。她不知道自己每个细微的表情都落在他眼里。
  时璲抿走了手掌上的清津,薄润的唇瓣也变得亮晶晶的。
  “你可真没良心。”虽是控诉,可他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一个多月没见,不想我就算了,怎么还咬人呢?”
  畹君也想笑,可面上偏要装作不悦的样子:“我为什么要想你?”
  “唔……”时璲眸光一深,“那一定是我给你的印象不够深刻。”
  话音落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她的下巴,用双唇封住了她的惊叫。
  畹君可以预感到接下来那狂风暴雨般的采撷,不由紧紧地闭上眼睛。
  偏巧这时,屋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明亮的日光涌进来,畹君的心跳漏了一拍,仿佛做错事被抓个了正着的孩子,遽然从他腿上站起来,低头藏住那满面红霞。
  时璲眉心微皱,抬目望向门外。
  “啊呀!”
  管事陈妈端着一盅汤盏,目光从畹君那红得欲滴的唇色溜到坐着的时璲身上,看到他曳撒前裙顶起的一道弧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又退出去将门带上了。
  光线被隔绝在门外,屋里又恢复了影昏昏的旖旎,畹君却不复方才的心情了。被熟人撞见这样的一幕,她可还怎么做人?
  她又是懊恼又是难堪,伸手打了他一下,薄面含嗔道:“我都说过我不喜欢这样了!”
  好事被打断,时璲心里也不高兴,却还顾念着先哄好她,忙站起来将她搂进怀里。
  畹君正在气头上,挣开他的拥抱,仰着脸羞恼地瞪着他,诸般情绪氤氲在秋水剪瞳里,汇成一点清淡的水光。
  时璲情不自禁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了吻那毛茸茸的眼睛。
  再抬起头时,他的神色骤然沉了下去,捧着她左脸的那只手微微震颤:“你脸上谁打的?”
  第25章 朝来雨
  ◎她不能轻易放谢畹君离开。◎
  脸上谁打的?
  畹君愕然,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左脸。明明已经消肿了,他是怎么发觉的?
  可是被这么一问,她凭空生出满腔委屈,非要狠狠告那谢惟良一状不可:“谢……是大哥打的。”
  “大哥”二字她说得咬牙切齿。
  时璲面寒如霜:“他经常打你?”
  畹君想给谢惟良上眼药,又怕过犹不及反倒弄巧成拙,只好道:“没有经常打,只是他前些天吃了酒,拿我撒气罢了。”
  时璲将拳头攥得咯哒响,转身便往门外走去,带起一阵风拂在她脸上。
  “这事你不要管。”
  畹君忙从后面揽住他的腰,慢慢将头贴在他挺直的背脊上,“家里上下就紧着他一人,你让他不痛快,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怕节外生枝,有多少委屈也只能自己受着了。
  时璲胸口上下起伏着,最终将掌心覆在她交叠的双手上,长长吐了一口气。
  “我有分寸。”他回身搂住畹君,又忍不住将手放在她左脸上摩挲,“疼吗?”
  畹君委屈地点点头。
  “我会尽快娶你过门。”时璲斟酌着说道,“等我们成亲了,不跟谢家走动了好不好?以后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畹君将脸埋在他怀里点着头,心里却一阵阵地抽疼。
  等成亲时发现新娘不是她,他该有多崩溃?他不喜谢家人,却为了她接受他们,可她又比谢家人好到哪去呢。
  他还在继续嘱咐着:“你以后遇到什么事就来找我。到金陵卫去找李清、或者到侯府找鹤风,他们会带你去见我。”
  畹君只是无言地点头。
  时璲松开怀里的人,又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还有公事,先回去了。”
  说罢,像是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住,转身阔步走了出去。
  畹君怔忡地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心中忽然感到空落落的。她摸了摸额头,上面犹带一丝润凉。
  小时候,云娘也经常这样亲她的额头。
  她独自出了一会神,外头的天渐渐阴下去,屋里便更昏暗了。走出门去,见天边隐有乌云,像要作雨的样子。
  畹君怕下雨耽搁了她回城,便打算向慈育堂的管事告辞。
  方才被陈妈撞破那样一幕,她到底脸皮薄,没好意思再去见陈妈,便准备去跟杨妈告辞。
  屋里院里找了一圈没看见杨妈人,最后在厨房见到了她。
  而陈妈正搬了杌子坐在杨妈身边,见到畹君,很宽和地朝她笑:“方才煮了去燥的秋梨莲子羹,你要不要来一盅?”
  畹君红着脸摇头:“不了,我是过来告辞的。”
  “急什么。”杨妈显然是听陈妈说了方才的事,含笑道,“这么好的事怎么藏着掖着?原来你的亲事是跟那位小时大人呀!不过他们那样的人家,确实不好提前声张的。”
  畹君只恨自己早前多事,为什么要点那下头。现在若是不认,少不得在管事们眼里落下个水性杨花的名声,只好含糊地默认了。
  陈妈笑道:“我说小时大人上月十五怎么突然过来,敢情是守株待兔来了。上个月没见着你,这个月还来,这份毅力倒是可嘉。”
  畹君微微一怔。
  原来今儿在此见到他还真不是凑巧,若非她临时起兴过来,他岂不是又要跑了个空?
  陈妈又凑趣道:“我一早说过你姑娘是有福气的。给他们家当姨太太,不知比当别家的正头奶奶强多少。那位小时大人,听说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将来你生了儿子,请封个诰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畹君闻言脸上微微一僵,莫名觉得陈妈的话有些刺耳。
  她鬼使神差地说道:“不是姨太太,他说要明媒正娶,聘我当正头娘子的。”
  陈妈和杨妈惊讶地对视一眼。
  杨妈忙道:“傻姑娘,听妈妈一句劝,这话可千万当不得真。就算他对你有情,他们家的老爷太太也不会同意的。妈妈以前在官老爷家做过活,高门娶妇,很看重门当户对的。”
  畹君郁闷地叹了口气。
  她方才那句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罢了。门当户对的重要性她何尝不知,她姨妈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郑姨妈早些年,脾性未必就那般刻薄。在侯府蹉磨了十几年,妯娌们冷眼相待,下人们捧高踩低,便是不带刺的山茶花也该长出刺来了。
  而那当初一意孤行娶郑姨妈的三老爷,如今跟郑姨妈也是貌合神离、相对无言。
  说实话,她可以接受自己跟时瑜变成那个样子,却接受不了她和时璲走到那一步。
  畹君惊异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她跟时璲是根本没可能有以后的,怎么会生出这样痴妄的念头?
  她惶惑地后退两步。
  回城的半路上就下起了雨,她少不得又贴了那车夫一百文钱。
  回到家里,云娘怪她到处乱跑,没个姑娘样。畹君没说话,换下微湿的衣裳,拿细葛布擦干脸上的雨迹。
  她一向很少头疼脑热,没想到这回却染了风寒,躺在床上发低烧。
  云娘告了假在家照顾她,只是嘴上也不闲着:“你娘能照顾你一时,照顾得了你一世?赶紧找个可靠的夫家是真。你倒好,正事半点不急,成天去外头乱跑有什么用?淋了一身雨回来,活该叫你病一场!”
  畹君闭着眼睛不作声。
  她这回的病来势汹汹,不全为那场雨。
  过了两天,她的病好了些,偏巧这时谢四娘派人催她回谢府。
  畹君只好收拾了东西,强打精神回了谢府。一到谢府,便听说出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前两日,那谢大公子遇着了寻仇的,被人押在巷子里一顿好打,浑身上下没块好肉,眼下正躺在家里养伤。
  按说谢惟良那欺男霸女的作风,肯定是处处结仇。可他贵为金陵知府的独子,谁敢找他寻仇?
  这伙歹人实在嚣张,分明是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谢知府气坏了,出动衙门所有府卫去拿人,平时抓刑案都没那份架势。饶是如此,他还嫌不能尽快让那伙歹人归案,要求世侄时璲借兵给他调遣。
  时璲不留情面地回绝了他:这等普通滋事案件,不属于金陵卫的职务范畴。
  气得谢知府摔了一套汝窑茶具。
  畹君听了忍不住直笑。
  谢惟良遭这场无妄之灾,肯定是出自时璲的授意。除了他,也没人再敢这么嚣张地行事了。
  她心里像吮了早春的花蜜,似有若无的甘甜渐渐从心底逸散到唇角去了。
  府衙大张旗鼓地抓了半个月的人,非但没有找出那伙歹徒,倒是抓了不少作奸犯科的青皮,让城里的治安好了不少。
  那谢惟良在府里养了半个月的伤,身上牵扯着便疼痛;大夫又吩咐了忌口,好酒好肉用不得;连服侍的婢子都呆头呆脑,哪有行院的姑娘可人心意?
  谢惟良是看什么都不顺眼,三天两头地发脾气砸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