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楚松砚瞬间明白过来江鸩贺是什么意思。
  他后退了步,想退出房间。
  但在他的手重新搭到门把手上时,鬼使神差,他还是重新走进了房间里。
  走到磁带播放器的前面,慢慢蹲下。
  楚松砚伸手拿起播放器,将它转了个方向,就看见,深蓝色播放器的背面被红色的马克笔写满了字,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看得人只觉得眼睛都开始跟着刺痛。
  而所写的内容只有一个字——爱。
  有些字迹随着岁月的腐蚀,已经开始变得斑驳,掉了些漆,就仿佛这份爱也随着时间慢慢褪色,直至永远消失。
  楚松砚用手指轻轻蹭掉播放器上的灰尘,然后摁下已经掉光了图案标识的播放键。
  出乎意料,它没有坏掉。
  声音很快就从播放器里传来。
  “今天下了很大一场雨,到现在还没停,外面的声音很吵,吵得人心烦,但转头看一眼床上,我又觉得没那么烦了。”
  “因为床上躺着楚松砚,他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
  “他和我说了很多,我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
  “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曾经跟我说过的话,全部都是谎言。”
  “他并没有在寻找父母,因为他曾经就是被他们卖掉的。”
  “他意识中真正的'亲人',是一个叫马特维的俄罗斯人。”
  “他告诉我,是他亲手杀了马特维,他是个杀人.犯。”
  最后半句因磁带播放卡顿,而被扭曲音调,变得诡异可怖,如同一段陈述性的恐怖片纪录音频。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搭在我的腰上,问我会不会一直爱他,哪怕他最后变成一个只会伤害我的贱人。”
  之后,穿插了一段模糊的音频。
  正是楚松砚在口齿不清地问出句话。
  顾予岑的声音再次出现时,带着明显的笑意。
  “你知道我回答了什么吗?”
  楚松砚闭了闭眼,感受着脊背瞬间上窜的那股寒意,他现在感觉,或许顾予岑就在他看不见的某处,正漫不经心地观看着他的反应。
  原来他那天说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楚松砚等待着,等待播放器中下一句话的到来。
  但播放器持续了半分钟滋滋的电流声。
  然后,播放键自动跳出,重新变为凸起的状态。
  这盘磁带已经播放完毕。
  顾予岑选择,不告诉他答案。
  楚松砚的身体彻底紧绷,头皮发麻。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被笼罩在一团漆黑的影子之下,如同随时会被捕捉的猎物。
  楚松砚慢慢转过身。
  那个俄罗斯演员不知何时返回,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楚松砚。
  看清他的脸时,楚松砚扬起抹笑。
  但这笑容与他往日相比,明显不够自然得体,反倒僵硬地像提线木偶。
  那人绕过楚松砚,拎起磁带播放器,抱在怀里,转身就要走。
  楚松砚开口叫住了他,用俄语问了句:“这个是你的吗。”
  “是的。”与江鸩贺描述不符,他的中文说的相当流利,甚至连发音习惯自带的口音偏差都很少:“我用来播放教学磁带,学中文用的。”
  他摁开播放器的读取槽,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个磁带放进去,接着启动播放。
  古板无趣的中文教学缓缓播放起来。
  而楚松砚注意到的只有——播放槽最初是空的。
  那他听到的那段音频又是从哪来的?
  楚松砚的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下,他扶着床沿,慢慢站起身,然后一抬眼,就看见了房门正上方闪烁的红点。
  摄像头。
  那人离开后,楚松砚坐在床上良久,才伸手向床下摸去。
  果不其然,手掌刚探进去,就碰到了个硬物。
  楚松砚将它拽出来。
  是一个小型的录音笔。
  提前录制好音频,然后远程控制播放。
  楚松砚倏地笑了一声。
  所以那句话,就是在问他。
  在问他,他想知道答案吗。
  第40章
  当天晚上,楚松砚做了场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是一帧帧他所出演过的电影桥段,相互穿插着,分不出真实与虚幻,也让他分不清,他究竟是楚松砚,还是一直存活在电影里的孤魂野鬼,只依靠着这些由机器定格的画面来苟存。
  最后,所有画面重叠在一起,画面中的每一张脸都开始融合,然后变成团团散沙,漫天飞舞。
  耳旁却是一阵接着一阵的乌鸦叫声。
  张开的黑色羽翼突然出现,尖锐的喙直逼着他来。
  乌鸦啃食着他的身体,直到地上只剩一堆烂骨头,才再次展开羽翼,毫不犹豫地飞远。
  楚松砚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很疼。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神经,仿佛他真得被吃干净了血肉,只剩下残破不堪的骨头。
  大片的冷汗布满额头,楚松砚紧拧着眉头,试图挣脱这可怕的梦魇。
  但梦像是没有尽头的旋转轨道,快速将他带往另一片世界。
  他又回到了淹水的浴室,看见马特维正笑着流泪,吞咽掉几颗大块的糖果,接过他手中递过去的刀子。
  马特维又一次自杀了。
  一切都与现实中相同。
  但这次,马特维手腕中流淌出的鲜血快速蔓延,瞬间变成了一朵朵泣血的红玫瑰。
  马特维重新睁开眼,摘下一朵玫瑰花,递到楚松砚的嘴边,轻声说:“和我一起走吧,不用强迫自己为我掩埋尸体,我们一起离开,一起腐烂,没关系的。”
  楚松砚安静地盯着他,清醒地知道,这只是梦,他唯一需要做的,只是等待苏醒的到来。
  但他慢慢地张开嘴,咬住了红玫瑰的花瓣。
  这次,他却明显地尝到了腥涩味,玫瑰花瓣是湿滑的,咬不住。
  他只能半张着嘴含住。
  突然,楚松砚感觉到下颚一痛。
  这种痛感如此清晰,让他倏地从梦中挣脱。
  睁开眼,楚松砚感觉到口腔里的那股味道愈发明显。
  “醒了?”一道戏谑的男声响起。
  楚松砚瞬间反应过来什么,伸手去推,整个人“噌”得坐起来,但他还没坐稳,就被人抓住脚踝,猛力向下拖拽。
  臀部瞬间撞到了那人冰冷的腰腹上。
  被毒蛇缠绕的惊悚感再次降临。
  顾予岑一抬腰,楚松砚紧绷的身体被打开。
  “睡得好熟啊,和上次录音的时候差不多。”顾予岑用手拍了拍他的脸,笑着说:“还以为一直到结束的时候,你都不会醒过来呢。”
  楚松砚咬紧牙关,此刻身上的疼痛感更加清晰,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感官,尤其是后腰的那一片,已经疼到麻木。
  胀,热,疼,麻。
  就像骨头被人硬敲开,往里面钉了根铁钉。
  “你的肋骨那儿已经紫了,他还真是把你撞得不轻。”顾予岑抓着楚松砚的后颈,随着小幅度的抽动,他慢慢俯身,凑到楚松砚的耳旁,轻声道:“我帮你上好药了,贴心吧。”
  楚松砚高扬着脖颈,试图张嘴说话,但被顾予岑暴力的动作弄得只能堪堪发出气音。他倏地侧过头,狠狠地咬住了顾予岑的侧颈。
  仿佛要把他咬死一样。
  但只咬住几秒,就被顾予岑硬扯着头发,脑袋向后倒,松开了嘴。
  楚松砚疼得嘴唇发白,他喊:“顾予岑。”
  这种场景出现的太过突然,仿佛一张未醒的梦,但疼痛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顾予岑却是突然出现了,而且还在半夜爬上了他的床,将自己的一部分强势地塞进他的身体。
  顾予岑将手指插进他的齿关。
  楚松砚毫不犹豫地咬住,恨不得就此将他的手指咬断。
  “咬吧,用力点儿。”顾予岑朝他耳边吹了口凉气,像毒蛇吐信子一样,让人心脏紧攥着,“林庚就在隔壁,我刚才去看了,他好像在做噩梦哦,睡得不是很踏实,要是把他吵醒了就不好了。”
  顾予岑慢慢抬起上半身,直勾勾地盯着楚松砚的眼睛,恶意满满地说:“上次他可是说了,下次再看见我靠近你,就要打死我,跟我拼命,你也不想做到一半发现身上多了个冷冰冰的死人吧,怪吓人的。”
  他的语气可听不出来半分害怕,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这个房子的布局和江鸩贺所住房子的布局不同,两个卧室紧紧挨着,仅有一墙之隔,稍微有些声响,另一个卧室里的人都能一丝不漏地听见。
  楚松砚临睡前,甚至连林庚在手机上打字时敲键盘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如今这种摩擦的水滑声,自然也是能听见的。
  楚松砚闭上了眼,咬着顾予岑的力道愈发地大,牙齿甚至已经隐隐压到了指骨上。
  满嘴的血腥味让人止不住的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