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能信吗?他该找谁去问?
  周止雨闭上眼,靠住花姐的背,浑身烧热。
  花姐心中焦灼,开得更快。
  她背后湿了。
  *
  周止雨睡了一整夜,第二天起来,岛上落雨。
  小雨打不透南洋杉。
  退烧了,但心里还堵,今天又不拍摄,他带着折叠凳上楼顶,在树下找了个地方坐着。
  得去遛狗。下午吧,现在不想动。
  周止雨思绪漫飞,从头顶绿叶到身旁户外桌,再到外面下得一片雾蒙蒙的海。
  周围空无一人,叮叮咚咚。
  大概这样的环境正适合漫游,他上一秒还在想范砚西受伤了之后的拍摄怎么办、也是昨天心情不好、要不还是回去给范总道个歉吧、怎么和范砚西有关的事都会被自己搞得一团乱、太烦了……然后下一秒,真的就是下一秒,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的一点细节。
  他在哭。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一只手握着腰进入,问,是不是很不舒服?
  他像个没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很难过,也不知道问谁,就自顾自地哭,说不是,说你挺好的,说我就是难受,是不是这辈子都找不到一个喜欢我的人了?我就这么烂吗?到底哪搞错了?不然怎么谈了那么多没一个走下去的?是我活该吗?
  他问。他一直问。他真的很少这么脆弱。
  那人捧住他的脸,矮身贴住他额头,先去吻他眼睛,再舔掉他湿咸的眼泪,像是想把他所有的难过都吞进自己胃里。
  额头一片黏腻,那个人也不在意,掰过他那张歪向一边想闪躲的脸,压住他发抖的身躯不让他逃,轻声说。
  这怎么是你的错。遇人不淑而已。
  可我、可我……!
  烂人太多了,你不凑巧。
  但……
  忘了吧,好吗?
  ……
  好孩子。
  别看我……难看……
  怎么会?
  我也不想哭……我不想……我们才刚刚见面,不想让你觉得我很麻烦……
  你怎么会是麻烦?谁说了你麻烦?
  没……没。
  别乱想。我喜欢你,别想那么多。
  你……不可能。
  哪里不可能?
  就……不可能。
  另一个人耐心解释,说了好多话,但再怎么说他都不信,很快不说了,换了个问法。
  那你喜欢我吗?
  ……嗯。
  嗯是什么?
  嗯是喜欢。
  这人克制地笑了笑,又去吻他。
  他绝对很贪恋那种触感,因他回忆时自然而然地想起连带的感受,不带情欲,只是为了安抚,亲昵到像他与生俱来的家人。
  一吻结束时他向前迎去,兽类厮磨似的蹭那个人鼻尖,蹭上点不属于自己的湿汗。
  怎么有丝缕掠过的轻风,这人开了窗吗?
  他微微眯起眼。呼吸交融在他们靠近的面容之间,蒸湿他眼下因哭过发红的皮肤。
  那人看着看着,从缝隙里撬开他发抖紧咬的唇瓣,舔他的牙齿,轻扫牙龈。
  之前总听说牙龈也可以是一个人的敏/感带,原来是真的。
  一切动作都轻轻的。
  他一定张嘴回应了。
  那天晚上下雨了?他竟然忘记了。确实下了,小雨淋淋漓漓,他连雨声都记起来了。
  怎么能是那种氛围?
  仿佛全世界只有他最重要,他的感受是被某个人摆在第一位的,怎么可能?这能是真的?
  但确实发生了。
  他还不如忘了。
  怪不得那天早上起来,他说他很可爱。
  怪不得范砚西被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时那个表情。
  因为周止雨明明说过……
  他喜欢。
  周止雨坐在带靠背的帆布折叠椅里,压得椅子嘎吱嘎吱响,那只拿着手机的手越捏越紧,攥得指头在oled屏幕上留下几点带着指纹的、纠结滚烫的热汗。
  他心跳怦然,胸中慌乱,想找个合适的由头把这点心慌搪塞过去,但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别的,想到最后头皮发麻,自己逼自己认下了。
  他竟然很喜欢。
  他真的很喜欢。
  *
  雨很快下大了。
  雾雨蒸腾,潮热。
  雨珠砸进他发里,周止雨抬手捂在头顶,还想再多坐一会儿,拿伞有些败兴。
  他身侧什么歪过来,挡了滴落的雨。
  “怎么不带伞。”
  第20章
  双人伞向他的方向歪, 范砚西不可避免被淋到了肩头。
  他嘴角的伤结痂了。
  周止雨视线落在他唇上,又拖拽着离开,继续这么坐着。
  他刚想起那天晚上, 仍对那种相处模式感到不可思议, 心脏还狂跳着难以止歇, 根本无法和他对视。
  “你来干什么。”
  “发烧了?”
  “……已经好了。”
  “还有哪不舒服吗。”
  “问这么多干什么?”
  他近乎烦躁的羞赧果然被另一人注意到。
  范砚西打量他一会儿,视线落在他泛红的耳垂, 拖长声音:“哦……想起来了。”
  尾音近乎调笑,像在逗猫。
  “你再说?”
  周止雨抬头瞪他,撞进他泛起笑意含着亮的眼睛里,本来还想再说什么, 一下给忘了。
  他不用镜子都知道自己多没出息,又不好直接挡脸,抬手把范砚西握伞的手往下拉。甚至这也不是故意的,他本来想拉住伞柄,预估错了高度。
  伞沿自然下垂, 把范总的脸给遮住, 顺带让伞回正。
  在他拿开手时, 另一个人食指一伸擦过他离开的手,向上勾动一下,动作小而轻微,一阵发痒。
  绝对是故意的。
  周止雨收手收到一半觉得小家子气, 直截了当勾住他,挑眉和讶然的范砚西对视。
  范砚西眼神很静, 看了一会儿两人手指连接处,猛然发力,把他一整个从椅子上拽起来。
  “去哪?”
  “我房间。”
  周止雨踉跄地跟了两步, 不肯走了。他被吓了一跳。
  “什么?”
  这是什么性质的邀请?他俩还没那么快吧?他只是觉得可以处处,不代表立刻就要——
  “你在想什么,”范砚西止步,看他双脚长胶不愿挪动,视线在他肩膀停顿,意味深长地解释说,“只是去拿红花油。”
  细雨长刷般拂下,周止雨拔腿就走。
  范砚西落后他两步,等他冒出伞外被雨淋了、往后退的那一下才迎上去,这样才不会让人再次跑掉,轻声笑他。
  “这里到处都是摄像,怎么会这么想?不会这么快。”
  “什么叫我怎么想的?”
  雨幕下,周止雨走在前面,把声音压得很低,和他拌嘴。
  “我们也不是正常渠道认识的,我想歪一下怎么了?”
  “哪不正常?”
  “你明知故问。”
  “我料事如神。”
  “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听见声音。”
  “来了很久了,是你想得太认真。”
  “你……!”
  *
  周止雨拿上红花油回宿舍自己抹。
  他还做不到和范砚西相安无事地待在同一个房间。
  那男人老狐狸似的,平时看着漠然到拒人于千里之外,在周止雨这像变了个人,一旦抓到机会,可着劲儿逗他。
  他抹完一身的红花油味儿,打开窗户透气。
  肩膀果然青了,但没他想象的疼。
  他问他嘴角的伤用不用在意,范砚西连话都不说,只是盯着他嘴角看,眸色变深。
  周止雨被他看得发毛,这人才收回眼神,慢条斯理地说。
  “既然你这么愧疚,那我咬回来?”
  周止雨马不停蹄地run了。
  他可不愧疚,搞得好像范砚西没还手一样。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太神奇,他昨天还和范砚西打得你来我往,今天这都快……
  这和谈上了有什么差别。
  雨声愈来愈大,吹得米色的薄纱窗帘向内飞。
  翟祁被这动静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木乃伊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爬起来,一偏头被周止雨光着上半身靠住床头玩手机的样子给吸引了,尔康手道。
  “周老师,别动!”
  周止雨维持着垂头的姿势,只有眼珠向他这边歪,很滑稽地看他:“怎么了。”
  翟祁:“等我两分钟我要画这个姿势。”
  周止雨又把眼神挪回去,很注意地没再动:“你先拍个照?我想挪动一下。”
  翟祁这才发现周止雨肩膀上的青紫,闻到红花油味,后知后觉他受伤了。
  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爬到床边,四爪着床看周止雨肩膀的青紫。
  “周老师,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吗?淤青怎么像……手的形状?”
  翟祁越看思维飞得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