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江南洲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伤心过。
  他的亲人,亲手把支撑了他三年的梦想彻底打碎了,只剩下了一地狼藉。
  之后他绝食了几天,其实本意也不是真的绝食反抗,只是他真的吃不下任何东西,一天下来除了喝了两口水就是躺着。
  看着窗外的天亮了又黑了,想着以后怎么办,想关笙一个人怎么办,甚至觉得这书不读也罢。
  那段时间除了江涛,所有人包括年迈的外婆都来劝他, 但是他谁的话也不听,有人进来了就拉高被子蒙着头,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再后来,江南洲想到了关笙,他想,他要是饿死了,关笙会不会殉情?还有关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扯上了大学,如果说不读就不读,关笙会不会讨厌他?
  乱七八糟的念头扰得他睡不好觉,加上几天没吃东西了,导致他上厕所的时候,两眼发黑,低血糖晕倒了。
  重新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他妈一看见他睁眼,就哭着让他不要想不开,其他事都好商量,江嘉俊和江嘉明也在一边一脸焦急,江涛脸色看起来更差,胡子没剃,眼袋几乎垂到了下巴。
  江南洲虚弱地躺在床上想,古人诚不欺我,还得是苦肉计!
  醒来之后,江南洲觉得自己一直消沉下去也不是办法,还不如慢慢渗透到敌人的内部,腐蚀敌人的意志,瓦解敌人的心防,就从最薄弱的地方开始吧。
  江南洲默默把目光移到了愧疚得不敢看他的两个哥哥身上。
  心想,就从你们开始吧!
  不过很快,他的侥幸心理就被彻底粉碎。
  突破口虽然撕开了一点,但是在江涛跟着自己坐上火车的时候,江南洲突然就有种无论怎么飞也飞不出江涛的手掌心的感觉。
  下了火车后,江涛没什么感情地和他说:“你以后不用住宿了,搬出来和我一起住,手机我也不会给你,如果你还敢联系关笙,我会把你送去更远的地方,我不会让你见到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江涛向来说到做到,江南洲一直都知道的。
  江涛不由分说地在人群中推着他走。
  那一瞬间,江南洲有种强烈的回头的冲动。
  想要重新坐上那一列火车,去哪里都好,离开江涛身边,去找关笙。
  从小他不管不顾惯了,不差这么一遭。
  但是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因为关笙抛弃家人,哪怕他们企图拿着刀子把关笙从自己的心里剜去,他也做不到憎恨家人。
  江涛拖着他走,很多人在擦肩的时候撞到了失魂落魄的他——
  一个贪心的懦夫。
  江涛知道他的课表,时不时就会去他的课室门外蹲守。
  一言不发地,一点也不起眼。
  但是教室里的江南洲如坐针毡。
  被人监视的感觉不好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更不好受。
  那段时间他几乎被逼疯了,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整宿整宿地睁着眼,黑暗不断地怂恿着他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手机就在江涛的床头,下床走几步就能拿到。
  只是一个电话而已,不会被抓到的,想到这里,他就会腾地一下坐起身,但是就在走出房门的时候,江涛那句威胁就在耳边响起,然后就会激起他一身冷汗。
  很多个晚上他都会这么来回挣扎很多次。
  等到稍稍有睡意的时候,天就亮了,他看着鱼肚白的天空想,一天又过去了。
  第37章 改口风波
  江南洲说:“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比起想亲你抱你和上你,我更怕失去你,所以我每次都只敢偷偷想一想。”
  关笙当然能体会这种心情,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共情之后,丝丝缕缕的甜蜜萦绕在心头,关笙笑得眉眼弯弯的,看着江南洲的双眼都是明晃晃的喜欢。
  他快速地看了一眼周围,确认安全之后,趁着江南洲不注意的时候,飞快地在他脸上留下来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江南洲愣住了,微微睁大了双眼,随即发狂似的要把关笙拉到自己身前。
  关笙早有防备,后退了一步,灵巧地挣开了他的手,先一步转身离开了。
  江南洲看着他跑得飞快的背影,摇头无奈一笑,追了上去。
  快到狮馆的时候,他们不动声色地跟在队伍后面,然后一起混了进门,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等到狮馆的师兄弟们各自收拾妥当各回各家后,狮馆就只剩下了江南洲和关笙他们家的几个人。
  关笙换好了衣服,也换好了表情,在关立言身边坐着,丝毫看不出刚刚偷亲江南洲时的狡黠。
  江南洲也站在一旁,牙痒痒地看着乖巧得不像话的关笙,心里反复循环播放各种限制级片段。
  关笙没那么缺心眼,一进门之后就开始偷偷打量他父母和江南洲父母的表情,但是看了好几眼,都没看出什么,直到现在脑子里还在想这事。
  想着想着,江涛突然就开口叫他了,“阿笙,你过来。”
  关笙一个激灵,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快速应声然后走到了江涛身边。
  江涛不动声色地看了他几眼,指了指身前的凳子说:“坐。”
  关笙依言坐下了,江涛继续说:“今天趁着两家人都在,有些事情我们说清楚。”
  关笙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来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是开口说话的声音还是很稳,“师父,你说。”
  江涛看了眼江南洲,又看了眼关笙,过了会才看着关笙说,“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能和江南洲分开了吗?”
  关笙看着江涛,坚定地点点头,说:“师父,我是认真的,我这辈子就认定江南洲了。”
  江涛沉沉地注视着他,关笙也不怯,迎接着他的目光。
  过了会,江涛转头看着江南洲,问他,“你呢?”
  江南洲快速站直了,然后看着江涛说:“爸,我也是。”
  关笙看了江南洲一眼,不合时宜地想,他们现在有点像结婚宣誓,双方父母都在场,然后他们先后说出了我愿意,礼成后就是他们两人一生一世的婚姻。
  但是现实并非如此。
  江涛很快就一盆冷水倒在了关笙头上。
  江涛看着关笙说:“关笙,如果你非要和江南洲在一起,你以后就不要来狮馆了,血缘没办法改变,但是你这个徒弟,我还是能够不认的。”
  关笙一下子站起来了,喃喃道,“师父,我...”
  他话都没说完,江涛就抬起手,手心向着他,说:“也不要继续叫我师父了,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但是没把你教好,当不起你这一声师父。”
  关笙脸上浮现了有些挣扎的神色,说:“师父,你别这样,我...”
  关笙我了半天,没说出什么来,能说什么呢,我错了还是我放弃?
  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是江涛想要的答案,但是他也不可能说出江涛想得到的答案。
  于是他只能沉默地站着,无措地看着江涛。
  关笙真的是从小在狮馆长大的,在他还没有正式学舞狮之前,就经常被江南洲带着来狮馆,每个师兄都请他吃过零食,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关笙都去过,他闭着眼睛也能从门口走去每一个里间,从一楼上到三楼。
  如果说他这辈子活到现在,所有的回忆都离不开江南洲,那么他的回忆也离不开德胜狮馆这个地方。
  他和江南洲从小在这里一起长大。
  他的马步、拳法、套路,全都是江涛教的。
  江涛不苟言笑,但却是个很好很好的师父。
  比起很长时间都只有关笙一个人的家,德胜狮馆更像是他的家,这里所有的人和事都有温度。
  但是现在江涛让他不要叫他师父,也不要来狮馆了。
  他像是突然被赶出温暖巢穴的雏鸟,有些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关笙也明白有得必有失的道理,但是当抉择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会被割裂的痛苦折磨得不知所措。
  关笙求助地看向身边的关立言,关立言给了他一个他也没办法的眼神,他绝望地想,所以真的只能放弃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吗?然后背叛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江涛?他真的可以这么自私吗?
  正当关笙无措地站着的时候,江南洲突然就叫了一声“爸”。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关笙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看着他,听到他说:“爸,关笙不叫你师父,改口跟我一起叫你爸吗?”
  门厅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南洲。
  江嘉俊更是瞪着他弟,一手掩着半张脸,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死寂过后,砰的一声巨响响起,伴随着江涛中气十足的骂儿子的声音:“你个死仔包。”
  话音刚落,关笙就看到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等他反应过来那是江涛砸向江南洲的陶瓷杯时,陶瓷杯已经稳稳地被江南洲接住了,与此同时,杯子里的水哗地一下全部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