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江南洲答道:“不知道他,接了个电话就和我说出门了,他在这里应该也没有认识的亲戚朋友,他本来说想要带上我一起出去,但我说我要收拾行李,他就自己出去了。”
  关笙带着些许期盼问,“你们过年会回家吗?”
  那边沉默了半晌说:“我不知道是回去旧屋过年还是去我哥的房子过年。”
  关笙眼神暗了暗,但是语气还是很轻松,“没事,说不定到时候你还能溜出来。”
  江南洲也笑了一声说:“我尽量。对了,和你说个好消息,我觉得我妈好像快要松口了,昨天我跟她打电话,她非要开视频,开了视频又说我瘦了。”
  “我看她好像有些话想和我说,但是又支支吾吾的,我觉得是碍着我爸在旁边,所以没说,等我回去偷偷再套一套话,再求一求她,说不定我妈也能站我们这边了。”
  关笙捕抓到了一个关键词,低声反问他:“你怎么又瘦了,上次见你就瘦了。”
  江南洲倒是不在乎地说:“没瘦,我称过了,我妈每次见我都说瘦了,她说的不算数。”
  关笙稍稍被他安慰到了,又和他聊了一会。
  就这么腻腻歪歪地聊了半小时,江南洲突然说,“我看到我爸正在进我们这栋楼了,先挂了。”
  关笙连忙说好,也道了别,但是一直没有先挂电话,奇怪的是,江南洲那边也没有挂电话。
  关笙以为他太着急了,忘记挂电话了,于是试探着叫了一声江南洲的名字,谁知道他话音刚落,话筒就传来了一声低吼。
  关笙以为他被抓现行了,连忙问他怎么了。
  江南洲语气有些着急,说:“我不舍得收线怎么办。”
  关笙失笑,“你好幼稚,快点收线。”
  江南洲依旧不依不挠,压低声音说:“你来吧,我真的不舍得。”
  关笙听着他低声说话,觉得自己耳朵和心脏都在发麻,他忍着这股直窜到喉咙的麻意,说:“你快点,等下师父回来了,你手机又得被没收。”
  又过了几十秒,或许没有,只有十来秒,关笙听到江南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快速而又低哑地说了一句,“我真是好钟意你啊。”
  说完“嘟——嘟——嘟——”的忙音就从关笙耳边传来,关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刚刚江南洲对他说的那句话,他一手扶着阳台的栏杆,一手举着手机,笑着弯下了腰。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耳朵几乎和手里的手机一样烫了,脸也有些发烫,心跳得极快,要蹦出喉咙了。
  直到一阵冷风吹来,关笙打了个寒颤,他突然就想起来了江南洲刚刚那句话,他看到江涛进了楼里。
  那是不是江南洲刚刚一直在阳台给他打的电话?
  所以他刚刚一直在阳台吹风?和他一样?
  但是他所在的城市可比这里冷多了,所以他就那样在外面吹了半小时的冷风?怪不得到后面关笙总觉得他说话带些鼻音。
  关笙收起了电话,一边暗暗骂江南洲幼稚,又还是忍不住地心疼和甜蜜。
  这个晚上关笙一晚上睡不着,他想着江南洲说师母似乎已经松口了,那是不是师父很快也会松口?
  他们是不是不用再这样躲躲藏藏能光明正大地通话见面了?
  想到这里,他就激动得睡不着觉。
  第二天一早他舍友问他,是不是因为要放寒假了,太激动睡不着,一晚上翻来覆去。
  关笙带着一对黑眼圈,笑着说是。
  也许是江南洲回家了不方便联系,后面知道关笙彻底放寒假了,回到家,还是没有再收到江南洲偷偷摸摸打来的电话和发来的短信。
  关笙的学校高三生放假放得很迟,在大年廿九那天才正式放假,而且初六就要回去上课。
  放寒假那天,关立言和黄茜都来了接他,一见面黄茜就一个劲地抱怨这学校过年怎么才放假几天,又抱怨这里的伙食,说把关笙都吃瘦了。
  关笙想到了那天晚上江南洲和自己说的话笑了,当妈的一段时间没见孩子就会觉得孩子瘦了,天底下的妈妈都一样,她们心里都有自己一把不太标准的尺子。
  黄茜这半年多来很少见到关笙笑,她搂着儿子的肩膀,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关笙说二模考得不错,比上次高考还高了十分。
  黄茜知道关笙肯定不只是因为成绩而高兴,于是就往别的方向猜,她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你的感情生活有了好消息?”
  关笙哭笑不得,“妈,你想什么呢。”
  黄茜和关立言交换了个眼神,才慢慢说:“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们去了s市找你江叔聊了聊。”
  关笙停下了脚步,转头有点惊讶地看着黄茜,想,难道那天晚上江南洲说师父出去了见的就是他爸妈?
  但是关笙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问,“师父他愿意见你们吗?”
  黄茜想了想,说:“刚开始是不愿意的,后来就愿意了。”
  其实关立言这段时间一直都有在尝试联系上江涛,一开始得不到任何回复,后来也许是没那么气了,也许是架不住他们夫妇的死缠烂打,到底还是回了信息,也答应了见面。
  但是这些黄茜和关立言都没打算告诉儿子。
  关笙隐隐约约有猜到,但是他妈不说,他于是也没有继续问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关笙下意识留意了一下江南洲家,依旧没有亮起任何灯火,明天就除夕了,他有些失落,觉得他们今年可能不会回来过年了。
  关笙站在车子旁边,对着空气哈出了一阵白雾,然后又看着那团白雾在眼前消散,眼前从清晰变得模糊,又从模糊变得清晰。
  就这么无意义地重复了几次,最后一次的时候,在眼前的白雾散去的同时,巷口突然亮起了刺目的灯光,关笙眯着眼迎着光看过去,他知道是车子,但是却看不清是什么车子,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关立言在门内喊了他一声,让他赶紧回家,别在外面呆着了。
  关笙应了声,却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驶来的车辆。
  车子愈发靠近,灯光也愈发刺眼,关笙突然有种强烈的熟悉感,这车子,他见过。
  关笙心跳有些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子,随着它的靠近,关笙愈发确定,这是江嘉俊的车。
  里面坐着什么人呢,江南洲在吗?
  关笙这么想着,插在兜里的手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他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路中间。
  像极了当年除夕深夜,不知死活地站在路中间的尚且年幼的江南洲,迎面有车子在开过来。
  两人的身影隔着他们漫长的少年时光,在十二年后,在同样的位置,重合了。
  车子停在了关笙前方十米左右的位置。
  灯光太刺眼了,关笙看不清任何人,他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和当年的江南洲一样,走到了车子面前。
  这一年,还会有人再一次问他“你系人定系鬼”吗?
  第34章 糯米治木虱
  关笙整个人笼罩在车灯里,他眯着眼看向车内,尽管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脸,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车子停了好一会车门才打开了,率先从后座下来的是江涛,后面跟着陈佩英。
  关笙一直留意着车上的人,江涛一下来了他就叫了一声师父,紧接着又叫了一声师母。
  片刻后,最终江涛还是应了声,不过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陈佩英则从下车之后都目光闪烁,没有看关笙,也没有应答。
  过了会,江嘉俊从驾驶座上推门下车,看到江南洲之后倒是当着父母的面,大大方方地打了招呼,“哟,放假了?”
  关笙点头,“对。”
  江嘉俊继续问他,“放几天?”
  关笙老老实实回答:“初六回去上课。”
  江嘉俊有些惊讶,“这么快!?”
  “还好,反正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关笙一边回答一边留意着正忙着从车上卸行李的江涛和陈佩英,同时还一个劲地看车里面还有没有人。
  等到大灯终于关上了,关笙终于不得不接受,车上已经没有人了,江南洲没来。
  关笙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打起精神来,径直走到了车后帮着江涛一起卸行李。
  江涛看他过来了只是低声说:“没事,你赶紧回家吃饭,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
  关笙说:“没事,不差这点时间。”
  他肩上的书包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只是沉默着主动拿了最大的那个行李箱,一直把行李箱拿到了他们的天井里放在了靠门边的位置,但是没有进去。
  出来的时候看到了陈佩英,关笙喊了声师母,陈佩英看了他好几眼, 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别过头去了。
  关笙垂眸,咬了咬牙,转身出了门,迎面撞上江涛的时候,很自觉地就把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然后放到了刚刚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