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关笙突然觉得这个姿势有些羞耻,用了点力气想要把脚抽出来,但是这个姿势不好用力,试了两次都没成功,他自认为很凶狠地瞪着江南洲骂道:“我顶你,松手啊。”
  江南洲被骂又被踹也不生气,只是无奈地看着关笙,说:“你乖点,动来动去不疼吗?”
  这句话让关笙冒了三丈的火瞬间就蔫了,只剩下几缕青烟飘在脑门,他讪讪地收了口,也不挣扎了,由得江南洲握着他的脚腕,仔细端详他腿侧的伤口,关笙则抿着嘴扭过了头,红潮蔓延到了耳根。
  但是江南洲倒是确确实实在一本正经地擦洗伤口,甚至因为过于紧张,鼻尖又冒出了一层汗水。
  关笙倚在红木沙发的靠背上,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思绪有些发散,他想,江南洲坦坦荡荡地,显得他特别龌龊。
  腿上不断地有刺痛的感觉,也许是关笙已经适应了,又或者是江南洲一再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所以关笙不再有那么大的动静,他忍着疼,想了好多事。
  他害怕等下江南洲会不会问他失控的原因,如果问了,他该怎么回答。
  又怕江南洲不问,怕他连察觉不出来自己无由来的怪异,或者说是不在乎。
  好矛盾,那种被关笙刻意忽略的矛盾感又重新涌上心头,本来还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可以一个人一条道走到黑,事到临头才发现,他和江南洲两个人一起走了太长时间,十多年来他早就习惯了无论是转身还是抬眸,江南洲都在,要把这个人从自己的生命里剥离出去,比抽皮剥筋还要难受。
  关笙在进退两难的处境里,进一步是两个人无尽的深渊,退一步是自己漫长的绝望。
  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题目都有答案,关笙才开始了十七年的人生,陷入了无解。
  第22章 错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南洲终于给他把身上的伤口清理完了,一抬头就看见了关笙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神情,看起来纠结又难过。
  两人对视着,都愣了神,关笙率先反应过来,说:“还要上碘伏。”
  江南洲也垂眸点点头说好。
  江南洲除了带关笙回来的时候凶了他几句,一直也都没怎么说话了,关笙以为今天早上的事就这么翻篇了,但是就在他五味杂陈地盘算着的时候,江南洲低着头,说话了。
  “以后再气也不能飙车,很危险的。”
  语气说得上是心平气和,但是在激烈的争吵后突然这么平淡了,关笙有些不适应,况且平时的江南洲也不会这么正经地说教自己。
  关笙倔脾气又上头了,嘴比路边的石头都硬,“我没气。”
  “你放屁。”江南洲冷冷道。
  关笙:......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吃火药了?”
  “你才吃火药了,骑个车跟开火箭似的,摩托车都没你快,追得我都要断气了。”
  关笙心情好了点,低声道:“谁让你追我了,你该干嘛干嘛,你忙你的,我飙我的车。”
  江南洲涂完最后一处伤口,把碘伏放好,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他说:“没人让我追你,是我自己想追的,可以了吧。”
  江南洲说完沉默着看了关笙好一会,刚刚怒气冲天却隐而不发的样子褪去,他看起来和平时差不多,只是少了点吊儿郎当的笑容。
  关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总觉得他这幅模样陌生得让他没由来地心慌,于是他别过头去。
  似是察觉不到关笙态度的转变,江南洲只是继续说:“我答应过你高考前专心学习,不随便拉人过来训练,我说了就会做到,今天是徐朗杰自己过来狮馆的,他试卷弄丢了,来找我的复印,过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我在打拳,他就过来跟着玩了一会,就这样了。”
  关笙转头看着他,张了张嘴,没说话,他以为是江南洲自己把人带过来的。
  但是现在想想,也合理,狮馆在市里很出名,学校很多人也都知道江南洲和关笙都在狮馆练舞狮,徐朗杰能自己找过来一点儿也不奇怪,是他小人之腹,先入为主了。
  江南洲继续说:“听完之后还气吗?”
  其实这时候江南洲的语气耐心得很,甚至都有些温柔了,但是关笙这时候思绪都被他说话的内容带着,无暇关心这附带的温情。
  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关笙已经气不起来了,但是他现在就是饭煲里的死鸡,把锅盖撑得比天高。
  “我说了没气,就是突然想来一段速度与激情。”
  江南洲闻言笑了,“乡村版速度与激情是吧,你演速度,我演激情,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有没有那么夸张。”关笙笑着说。
  江南洲倒是敛了笑意,双手抬起比了一段大概半臂的距离,神情严肃了起来,低声说:“那辆摩托车差这一点就撞到你了,你说呢?”
  江南洲认真的语气和生动的表达让关笙后知后觉地害怕了,他不知道这么惊险,当时真的气上头了,什么都管不着了,肾上腺素激增导致他丧失了理智和基本的判断力,他甚至觉得自己没骑多快。
  关笙真的知道错了,垂眸说,“我知道了,没下次了。”样子看起来很乖。
  两人之间有种微妙的错位感,以前道歉的一般都是江南洲,关笙是训人的那个,今天反过来了,关笙在老老实实地低头认错,这样的盛况是十几年来都没有过的。
  江南洲倒是正经不了十分钟,没正形地说:“总算能教训你一次了,怪不得你这么喜欢骂我,原来骂人的感觉这么爽啊。”
  严肃认真的江南洲下线,刚刚微妙的错位感和ooc突然就消散得一干二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关笙坐在沙发上睨着他,抬脚又要踢人。
  没办法,这个高度差,实在是太适合踹人了。
  但是关笙脚刚抬起来,就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江南洲坐直身子,再一次托着他的小腿,慢慢放下,说:“自作自受了吧,让你踢我,理不直气还挺壮的,你歇会吧,别动了。”
  关笙看着江南洲小心地捧着他的腿放下,然后又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伤口有没有扯开流血的时候,多少有些愧疚,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发了一通脾气,虽说也遭报应了,但是江南洲也莫名受了一肚子气。
  他低声说:“对不起。”
  江南洲抬眼看他,笑了一声,“哟,奇怪了,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吗,你居然给我道歉了?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挺多的,关笙知道江南洲是真的喜欢舞狮,和他一起训练了这么多年,江南洲舞狮时脸上肆意张扬的神采,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那也是让他心动的一幕。
  但是上了高中以来,他舞狮的时间被自己无限压缩,今天也是他久违地去狮馆练习,难得放假他甚至没有睡懒觉,早早地就去训练了,结果受了一箩筐气。
  关笙一直以来都比江南洲本人甚至是他的父母更关心他的学习,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好心拉人一把,后来知道自己的心思后,他才明白,这里面多多少少都掺杂了自己的私心。
  在他还意识不到自己的感情时,他就已经下意识希望江南洲能陪自己久一点,再久一点,哪怕不能去同一所大学,能继续再同一个地方读书也好,而不是他在这里舞狮,自己一个人升学、当学霸,这样他们之间只会渐行渐远,最后只能变成索然无味的普通朋友,过年过节约出来喝喝酒,追忆少年时光。
  关笙不愿意这样,所以在他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遵从感情的本能,费劲巴拉地带着江南洲学习,把他拉扯上了附中,又想要继续把他拉扯到读大学。
  即便有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说到底还是自私的,江南洲明明想选别的路,关笙还是想让他和自己走一样的路。
  关笙没有说话,低着头的样子像极了在忏悔,不过他的自白不敢也不能说出口,倾听者从头到尾也只有他一个人。
  心动的是他,懊悔的也是他,没办法义无反顾地当好人,也做不到肆无忌惮地当坏人,关笙觉得自己迟早会人格分裂的。
  沉默了一会儿,江南洲叫了一声关笙的名字。
  关笙应声抬头,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此时此刻也在看着自己的江南洲,眼神里有些自己看不懂却又好熟悉的情绪。
  他说:“关笙,你不需要和我道歉。”
  关笙的心跳突然有点加速,有种不切实际的猜想呼之欲出,但是在他想要进一步确认的时候,江南洲突然咧着嘴笑得很傻,说:“以后你少骂我几句就好。”
  关笙一口气堵在了喉咙,被这么一打岔,回过神来,勉强扯了个笑容,说:“你安分点,别来讨骂就行。”
  这个上午过得实在是魔幻,吵了一场不知道是不是架的架,然后又莫名其妙三言两语地,两人又和好了,关笙留下了一身伤,江南洲则留下了一件被汗湿透了的t恤,那件t恤,关笙没有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