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现在位置调换,他才明白这个动作多伤人。
  贺宁把闻君鹤的电话、微信全拖进了黑名单。
  他去探监那天,隔着玻璃和贺闳兴对坐,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一分钟。
  最后还是贺闳兴先开口,嘴角挂着那种熟悉的的笑:“解气了吗?”
  贺宁盯着他爸看,这人眼角有皱纹了,眼神带着年轻时锐利,却像匹随时准备扑食的狼,而是暮年垂垂的老狼。
  贺宁:“我没觉得痛快。”
  贺闳兴放软了语气,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是爸爸错了,以前太混账......”
  话没说完就被贺宁打断:“我的事以后自己处理,别再把闻君鹤扯进来,他跟你们不是一路人。”
  贺闳兴突然笑了,眼神渐渐锐利:“说实话,他来看我的时候真是让我吃了一惊。”
  贺闳兴的声音透过探视窗传来,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宁宁,这世上没有人是什么例外?权、钱、色,谁逃得过?”
  的确没有什么人是不一样的,人到了年纪,入世够深,权欲,利欲,情//欲,都会猖獗贪婪地扑过来。
  贺宁盯着父亲眼角新添的皱纹,贺闳兴继续开口说:“别指望谁能永远干净,更别想着改变谁,宝贝,怎么到头来,最天真的还是你呢?”
  “闻君鹤以前畏惧着我的权势,恨我,结果现在才发现的确那是个好东西,否则连自己所爱之人都保护不了,你妈妈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那个时候爸爸发誓再也不会落入那种屈辱的境地……”
  “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开开心心的,闻君鹤他非池中之辈,以前我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觉得他固守的高傲太可笑了,他看不起我贺闳兴的儿子,现在不一样了。”
  贺闳兴隔着玻璃看贺宁:“他真的臣服于你了。”
  贺宁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闻君鹤不也一步步变成了现在这样?
  可他就是不甘心。
  “闭嘴!”贺宁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他眼眶发红:“他凭什么要看得上我,我们是什么良善的大好人吗?”
  “我真是讨厌死你们了,你们从来都不知道我要什么,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罢了,那么自私,用我当什么借口!”
  贺宁说罢就要离开,贺闳兴叫了一声宁宁。
  贺宁:“你不该让闻君鹤开那种头的,我真是过够了那种担惊受怕的生活,是你的为所欲为毁了我们家!你怎么好意思提起妈妈,别再沾闻君鹤,否则我以后再不要见你!”
  贺宁转身就走。
  贺闳兴在后面喊他小名,声音突然老了十岁。
  贺闳兴猛地起身,却被狱警一把按回椅子上。
  “我心软的傻孩子......”贺闳兴他甩开狱警的手,自己转身往监区走。拖鞋踩在水泥地上,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铁门后。
  妻子的面容在贺闳兴多年的牢狱记忆里已经模糊成一片,只记得是个温婉的女人。
  贺宁小时候总缠着他问妈妈的事,他能说很久,从他妈妈慧韫的名字开始。
  他摸出张旧照片,边角已经发黄卷曲。照片上的女人抱着婴儿时期的贺宁,笑容温柔。
  贺闳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想起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停尸房。要是当年没那么贪心,现在是不是还能一家三口在一起。
  贺闳兴把照片塞回枕头下。后悔有什么用?路是自己选的。
  *
  周纪难得休息,他在院子里悠闲地翻阅着一本书,面前摆着一壶茶。
  周崇刚睡醒的样子有些散漫,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连拖鞋都只趿拉了一半。
  他晃到周纪面前,看都没看就伸手捏了块茶点塞进嘴里,他向来娇气,吃穿用度都是单独备着的,连茶点的糖分都要精确到克。
  周纪眉头一皱,语气冷淡:“少吃点糖。”
  自从结婚后,他就和周崇保持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像在两人之间划了条线,谁都不准越界。
  他履行着兄长的责任,但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彼此都钉在各自该在的位置上,不再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周崇嚼着茶点,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抬眼看周纪,扯了扯嘴角:“你不是不管我的死活吗?”
  周纪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只想当个普通的兄长,可周崇偏要一次次越界,把简单的关系搅得复杂。
  周崇瞥了眼他手里的书,封面烫金的哲学标题在灯光下反着冷光。他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轻佻:“读了这么多道理,哥,你活明白了吗?”
  周纪合上书:“身体好了就去上班,别整天游手好闲。”
  周崇眼底闪过一丝讥诮:“我上过班啊,去贺宁那儿。”
  他歪着头,笑得挑衅:“我把他出轨证据都甩你脸上了,你倒沉得住气,八风不动。”
  “他是我的伴侣。”周纪声音冷了下来,“我们的生活,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他抬眼:“安分点,别让爸和妈操心。”
  周崇忽然凑近,呼吸几乎喷在周纪耳畔,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恶意的愉悦:“我安分得很,反倒是你,最近你那位‘伴侣’失恋了,你没发现吗?”
  周纪却连眼神都没变,拿着书转身就往楼上走。
  周崇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瞪得发红,突然提高声音:“对!我就是不让人省心!可你呢?你当初骗我说只要我变好就跟我在一起,我信了,我改了,结果你跑了!”
  他的声音里压着颤,像是要把这些年憋着的怨气全倒出来:“国外那一晚也是骗我的,对吧?周纪你就是个懦夫,你永远只想逃,你们把我当疯子一样关着,二十四小时盯着,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庞娆站在一旁,粉色披肩裹着肩膀,她蹙着眉,想上前又不敢。
  贺宁正好从楼上下来,听见动静,脚步一顿。
  周纪没有发火,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漠然地丢下一句:“只有小孩才会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
  他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周崇,你还没长大吗?”
  说完,他径直上了楼,周崇站在原地,手指攥得发白,呼吸又急又重。庞娆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手臂:“小崇,你没事吧?”
  周崇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周纪消失的背影。
  周崇猛地甩开庞娆的手,力道大得让她踉跄后退了半步。
  庞娆叹了口气:“你说你怎么就偏偏看上自己哥哥呢?你爸那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口的。”
  她声音放轻,像是劝解又像是警告:“上次请的大师说了,可能是祖坟风水的问题,你爸已经找人去迁了。”
  “天生的。”周崇扯着嘴角冷笑,眼底发红,“驱邪也好,戒断所也罢,都治不了。”
  他转头看向二楼方向,声音哑得厉害:“反正两个儿子,没一个合他心意,总之逼死一个就好了,你们别去折磨我哥。”
  庞娆猛地捂住周崇的嘴,一转头正对上贺宁探究的目光。周崇挣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贺宁看着那个怒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转头问庞娆:“妈,没事吧?”
  庞娆摆摆手,披肩的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贺宁又问:“周崇刚才说的戒断所……是什么地方?”
  周牟富发家的地方保守封建,骨子里刻着旧式宗族的顽固。这么多年却始终改不了迷信风水的习惯。
  当年面对两个儿子之间的纠葛,这位父亲最终做了个折中的决定,允许大儿子和男人结婚,却始终不肯承认这段关系的本质。
  庞娆拢了拢披肩,眉头微蹙:“周崇十五岁那会儿就不太对劲,脾气倔得很,只听他哥的话。送去待了三个月,别人家孩子出来都老实了,就他……”
  十五岁?
  可周纪告诉他,不是他们成年的时候这段关系才被发现的吗?
  贺宁盯着庞娆保养得宜的脸,突然打断:“您知道那种地方是怎么‘矫正’的吗?”
  ”就是……一些体罚罢了。”庞娆轻描淡写地摆摆手。
  贺宁:“体罚而已?”
  庞娆含糊地“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披肩边缘往上提了提:“他爸提过有些辅助治疗手段...都很温和的。”
  她语速突然加快:“阿崇心脏不好,我们哪敢乱来?都是正规医疗机构,有科学依据的。”
  贺宁盯着她手上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