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因为好像真有天使降临了。
  他起身将宋孝远从毯子上抱起,轻轻放在一旁的沙发上,私心作祟,他没有把他放回卧室更柔软的床上,而是在他目之所及,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林慎停顺了顺他凌乱的黑发,又垫了个抱枕在他脖下,重新回到书桌前。
  宋孝远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一边脸颊贴在抱枕上,那抱枕被柯基抓挠过,坑坑洼洼起了一些凸起来的毛球,宋孝远睡得浅,似是有所察觉,擦蹭了几下后不满地拧起眉头,不知是不是在跟这个抱枕生气。
  真娇气。林慎停想。
  但,可爱。他又想。
  出神片刻,林慎停收回目光,轻悄从抽屉里掏出那本最近常翻的《死刑判决》,拿起书里夹着的照片。
  最初在姜虞愉那里见到,林慎停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如若真像他们所说,这照片是在许多人面前被贴出来的,那宋孝远当时会有多么难堪与尴尬?
  紧接着,他就觉得一种诡异的古怪。
  这张照片拍了两个人,不,准确来说,是一个人。因为另一个人的背影被掩盖在重重红梅下,只堪堪露出一个后脑勺,而另一个人则是衣衫不整的被抵在树上,彻底暴露在镜头下。
  因为那人的脆弱与美丽,还有偷拍者的拍摄手法和某些不可言说的隐藏情绪,整张照片看起来异常的糜丽和风情。
  林慎停正沉思着,客厅里饼干忽然吠叫起来,打断了他的思路。他下意识看了眼沙发上的宋孝远,随手将照片夹回书里,匆忙起身去安抚狗,连碰掉了桌角旁的打印纸都没有意识到。
  他走后不久,宋孝远又换了个姿势,缩在沙发角落里盖着耳朵。少顷,他还是被狗未止的叫声吵醒,有些疲累地睁开眼睛。
  一睁眼,窗外天光大亮,满眼都是午后明媚的阳光,宋孝远怔怔地眨了眨眼,因为没有睡饱而低落的心情瞬间被晴朗的天气点亮。
  他伸了个懒腰,踱到窗前悠然地转了一圈。
  光线洒满了林慎停的书桌,照得地上散落的纸张刺眼地反光,宋孝远眯着眼睛捡起散落一地的纸张,整好放回原位,再抬眼时,不经意瞥见林慎停桌上有本夹着照片的书。
  照片露出一角,是丛极艳的红梅。
  他愣了愣,伸手过去翻了一下。
  柯基是因为听见隔壁邻居回来的脚步声,所以才莫名其妙的对着门不停叫唤,林慎停训了它一顿,一直到柯基在角落里耷眉臊眼地蹭他的手时,这才作罢。
  他又从卫生间里拿了消肿的药膏,重新回到书房。
  一夜过去,宋孝远脸上的掌印不仅没消,反倒变得更加红肿,清醒时林慎停没提这事儿,现下宋孝远睡着,他正好趁着这时间帮他抹药。
  推开门,宋孝远还是那个姿势,一点都不曾动过。林慎停缓步走到沙发边蹲下,轻轻拂去他脸侧的黑发,将药膏涂抹在那些肿痕上。
  他刚一碰到,宋孝远的睫毛就颤了颤,像是双翼震颤的蝴蝶。
  林慎停一顿,嘴角噙着无声的笑,没有拆穿他装睡的把戏。等到把药涂完,他擦了手,又亲了亲宋孝远额头,哑声道:“醒了,懒狐狸。”
  他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宋孝远突然睁开眼睛,抵着林慎停的脑袋,在他唇上飞快地啾了一下。
  “你说谁懒,”宋孝远挨着他的唇边,略有些娇矜地说道,“我才不懒。”
  林慎停笑,喉咙里发出低沉纵容的模糊笑声。
  两个人安静地贴在一起,在满是阳光惬意安宁的午后,呼吸相交,眼睛注视着眼睛,鼻尖也轻轻相碰。
  宋孝远瞳孔浅淡,在阳光下亮成醉人的茶水色,皮肉薄得像被光穿透,嘴唇又是昳丽的嫣红。
  林慎停盯了他片刻,忽而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真美。”
  宋孝远语调上扬地哦了一声,回他:“哪里美?我的脸上有红痕……还有其他很多很多难堪的伤疤,或许你发现了,又或许没有发现……这也美吗?”
  “美,”林慎停没有犹豫地说,“特别美,我还要谢谢那些伤痕,这样我才能在众多天使中认出你。”
  宋孝远一怔,然后惊奇的往后退了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这么会说情话?”
  林慎停从容的与他对视,丝毫不觉自己的话有哪点不妥。
  “但好奇怪,”宋孝远的脸上有浅薄红晕,他捏着林慎停的耳垂,咕哝道,“这样的话我明明已经听腻了,为什么从你嘴里出来,杀伤力这么大呢?”
  第82章
  徐则桉下了飞机,刚开手机就收到了宋凛给他发的消息,先是祝他归途平安,然后又添了一句,之前谈的事情永久有效,什么时候想通随时可以联系他。
  徐则桉嘲讽一笑,但还是语气很好地回了几句客套的话。
  宋凛非常好面子,从他拿亡妻来骗别人自己是个爱家庭的好男人中就可窥一斑,连这种实际上就是包养的事情也要说的冠冕堂皇,让目标对象以为他是善心大发,从而心甘情愿地帮他做事,委身于他。
  但宋凛的掌控欲又极强,徐则桉想,自己在他快要得手时忽然离开,这半截身子都快入了土却依旧管不住下半身的老男人必定心有不甘,虽然他现在嘴上这么说,估计要不了几天,他或许就会用些别的借口来锦北找他。
  徐则桉关掉聊天界面,站在出站口给宋孝远打了个电话,等了好一会儿却一直无人接听,徐则桉便又给他发了消息,结果也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徐则桉不安地皱起眉头,他和宋孝远约好,一回锦北就和他联系,但现在宋孝远消息不回电话不接,他不由得有些担心宋孝远是出了什么事情。
  收起手机,他打车回住处放了行李,拎着在海市给他买的生日礼物,马上赶到宋孝远的住处去找他。
  坐上电梯,徐则桉不由得喘了口气,借着电梯里明亮的反光整理衣着。他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就连走到门前的脚步都下意识放缓,心里在不着边际地瞎想待会见到宋孝远后,第一句话应该说些什么。
  好久不见?或者,你最近怎么样?
  徐则桉忐忑地扬手敲门,不料敲门声刚落,屋内立刻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好像一直在等着有人来敲门。
  等到真有人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徐则桉没有控制住脸上的笑容,一声孝远差点就脱口而出——
  下一秒,他脸色骤变,盯着门边的中年女人愣住了。
  怎么是宋孝远的妈妈?
  应缇没有见到预想中的人,也被门外的徐则桉给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还是很礼貌地问徐则桉:“是小桉呀,请问有什么事吗?”
  徐则桉啊了一声,回道:“应老师好,我……是来找宋孝远的,请问他在家吗?”
  一听见宋孝远这个名字,应缇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又暗下,略有些失落地回道:“哦,他不在家,你是有什么急事来找他吗?”
  徐则桉也很失落,可他没有表现在脸上,反倒敏锐注意到应缇奇怪的反应。
  他顿了顿,说道:“倒也没有,只是我和他提前约好了,那您知道他在哪……”
  话还没说完,徐则桉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心下一动,马上冲应缇抱歉地点点头,走到一旁接起电话。
  但没等他掏出来,电话就挂了。徐则桉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孝远”这两个字,嘴角下意识一扬,又看见宋孝远给他发了微信,约他下午在酒吧见面,最后还嘱咐他不要去他家找他。
  不要去他家?
  徐则桉回头看了眼门边的应缇。
  应缇殷切地盯着他,见他望过来,又对他笑了一下,似乎正期待着他会说些什么。
  徐则桉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机,回到门前和应缇道别,应缇神色微变,应该是已经察觉到徐则桉忽然的防备,但还是很有素养,温和的与他说了再见。
  /
  下午并不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人坐在角落,就连放的音乐都异常舒缓,合着走廊上的灿烂阳光,整间酒吧的氛围颇有一种慵懒的感觉。
  徐则桉刚到酒吧,就看见宋孝远已经坐在吧台前,手里拿了杯马天尼,正一个人慢慢品着。
  他进了吧台,屏声闭气走到宋孝远身旁,见他依旧毫无察觉,便拿出酒杯敲了一下,凑在他身边轻声问道:“先生,一杯马天尼恐怕不够吧?”
  骨节分明的手指放下酒杯,宋孝远含笑转身瞥了徐则桉一眼。
  阳光透过玻璃门倾泻进来,朦胧的光影细描宋孝远的轮廓,徐则桉发觉他愈发动人了,上次一别,他就像荷塘里破败的花,光有筋骨不见鲜艳,现下再见,脸上也有了血色,似是被什么好好滋养过,只是简单的装扮。
  只是……
  徐则桉眉毛一皱,偏头看见宋孝远左脸上有几道红痕,痕迹应该有一些时日,虽然不深,但还是很明显能看出来是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