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他开口,嗓子哑到几乎说不出话:“宋孝远,我这个人其实原则很少,底线也很低,但我心里有把尺子,一旦迈过去,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我从不会和前男友或前女友产生任何关系,”他一字一句地说,生怕自己声音沙哑,宋孝远没有听清,“宋孝远,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要和我分手吗?”
  收余恨,消嗔痴,这次分手,就是永别,再见就是陌生人,就算他们彼此谁突然暴毙,也不会去参加他的葬礼。
  宋孝远色厉内苒地闭上已经流不出眼泪的眼睛。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他艰难地吞咽着,手指蜷缩。
  “对,”他说,“分手吧。”
  雨里静极了。
  林慎停缓缓呼着气,轻声道:“宋孝远,我真的很爱你,也真的很想掐死你。”
  然后,林慎停松开宋孝远,转身走了。
  他迈出雨巷,走过被霓虹灯映照的斑驳陆离的地面,回到了酒吧。
  林弈水正和她的男朋友一起,面无表情地站在刚刚被他打的男人面前,不让他走。noah捂着心口倒在沙发上,刚才林慎停打得不轻,他现在还是站不起来。
  林慎停摇摇晃晃的进来了,两人见他,皆是一喜,马上围了上去。林弈水用手擦他脸上的雨水,焦急地问这是怎么了,又指着还躺在沙发边沿的男人,问林慎停他是谁。
  林慎停淡漠地瞥了一眼,开口道:“姐,留住他,别让他走。”
  林弈水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林慎停的身形忽然晃了晃。
  他的心脏似是被什么钝器重重地拍了一下,在脑内炸出“砰”的一声巨响。
  林慎停耳鸣不止,往旁边一歪,轰然倒下。
  几个巷子的距离,宋孝远蹲靠在墙角,呆滞的在屋檐下盯着不断溅出的雨花。
  他是锈迹斑斑闪闪发光的铁轨,漂亮,但却满身疮痍,铺在两个破旧的火车站之间,上面有几个站牌,写着爱情、月亮、还有谋杀。
  爱情被意外侵袭,白色的字体上满是污渍,而月亮的标识缺了一块,这一辈子都不会成为完整的满月。
  火车轰鸣,构成了他的一生,只有谋杀,伴随着孤独的铁轨。
  永永远远,长长久久,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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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市昨晚下过了雨,但依旧闷热,不过早上却很凉快,所以徐则桉起了个早,准备今天坐船去附近的岛屿看看。
  宋孝远回锦北之前特地和家里说过,徐则桉要继续在海市旅游,所以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不管顾庆滇到底在想些什么,因为宋凛发的话,徐则桉的房间还是被安排到了二楼,紧挨着宋凛的卧室。
  这几天徐则桉在海市过的异常惬意,白天在海市上采风,晚上则沿着公路线夜骑。他早出晚归,经常能在早上出门时遇见下楼吃早餐的宋凛,晚上回来时,也会和偶然路过的宋凛道声晚安。
  今天早上也是。
  徐则桉昨天的闹铃设的太早,起床时才刚刚五点半,窗帘的缝隙中只打进来一丝黯淡的天光。
  他从床上下来,拉开窗帘想要透气,一低头,就看见正在楼下花园里亲自劳作的宋凛。
  似是有所感应,宋凛直起腰,也抬头往上看去。
  看见徐则桉站在二楼的窗户边,宋凛笑了一下,站在原地想了几秒,弯腰捡起旁边草地上散落的白玫瑰,朝徐则桉晃了晃。
  徐则桉也对他微笑,心里一动,关上窗户,下楼去了花园里。
  宋凛刚把水管按上,见徐则桉过来,忙摆摆手让他离远点,防止浇头中溢出的水洒在徐则桉身上。
  徐则桉就乖乖等在一旁的草坪上,等宋凛浇完花,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这些都是您种的?”徐则桉看向草坪上那些散落的白玫瑰,轻声问,“真的很漂亮。”
  “是,基本上都是我在打理,有的时候我忙,也会专门请园艺师傅过来照顾,但次数不多,”宋凛正把一盆吊兰从屋檐下搬出来,徐则桉要去帮他,他躲了一下,示意自己不用帮忙,“没事,我还没有到这种程度。”
  放下花,他又指了指那些白玫瑰,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这些花,待会儿阿姨会把它们拿进屋里,修剪修剪插进花瓶,权当装饰。”
  徐则桉问:“我看您这里很多白玫瑰……您这是对白玫瑰吗?”
  宋凛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徐则桉察觉到他的犹豫,忙道:“不好意思啊,您要是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不回答的,只是闲聊嘛。”
  宋凛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无所谓地摇头,“没什么不方便的,为什么种白玫瑰……因为白玫瑰是孝远祖母最喜欢的花,其实这片小院子里面的大多数花都是她闲暇时亲自种下,多数也是她一手打理的,现在人走了,我便接手了她的花园。”
  “有的时候我从楼上往下看,尤其是这丛白玫瑰,看着看着,恍惚间似乎感觉自己还能看见我的妻子在修剪枝叶,像是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一样。”
  徐则桉讶然,又跟宋凛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惹您忆起故人的。”
  宋凛:“孝远没和你提过我们家里的事情?”
  徐则桉说:“没有。”
  宋凛的视线在徐则桉抱歉的脸上转了一圈,忽然笑了:“你这孩子,怎么总是在道歉,其实我第一次和你在锦北的墓园遇见的时候,就是去祭拜孝远的祖母的。”
  徐则桉睁大眼睛,一副异常乖顺的模样:“这么巧?”
  “嗯,我只要去锦北,都会去看看她,”宋凛抬头看了看已经大亮的天光,又拍了一下徐则桉的肩,“好孩子,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徐则桉没有料到宋凛的话题转变的这么快,愣了一下,便低下头,有些害羞道:“没有,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我……还没有谈过恋爱。”
  “没谈过恋爱?”
  宋凛挑起眉,似是惊讶,但又有些别的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在里面。
  他舔了下嘴唇,弯腰捡起那些白玫瑰,抬手掐下烂叶与成色不好的花瓣,半晌哼笑了一声,摇着头,有些感叹:“那你是怎么和孝远是认识的呢?按理说,你们两个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
  因为修剪与浇灌,整片花园里满是清新的草木香以及泥土的湿气,徐则桉还没闻惯这个味道,皱着鼻子抬头,有些可爱,“和他在酒吧认识的,我是调酒师。”
  “调酒师?”宋凛没怎么听过这个称呼,若有所思地盯了他几秒,“所以你……”
  “是孝远帮了我,”徐则桉不卑不亢的与宋凛对视,轻声道,“我之前欠了很多钱,是孝远帮了我,要不然,我现在可能就不在这里了。”
  宋凛一怔:“你……”
  “我的父母早亡,除了大笔的债务,别的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徐则桉微笑着拿过宋凛手上的玫瑰,继续帮他挑拣着合适的花朵,“您说,我前半辈子一直在还债,哪里有时间和资本去谈恋爱呢?”
  听他这样说,宋凛再瞧他,只觉得这孩子身上多了几分令人心疼的坚强意味,他心里一动,摆起长辈的架子,温声宽慰道:“但好在你现在没有可以感到忧愁的事情了,至于喜欢的人,可以慢慢找,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呢?”
  徐则桉有些羞涩:“我,我觉得我可能喜欢年纪比我大一些的……”
  话还没说完,他似乎也发觉自己的话可能有些不太适合,便抬头朝着宋凛笑了一下,“我,我胡说的,您别在意。”
  他又开始低头择花,但脸颊,还有耳朵后,却慢慢红了起来。
  年轻,有活力,没有谈过恋爱,孤身一人,甚至在之前还欠着债务,温良有礼,在某些方面甚至比这白玫瑰还要纯洁。
  宋凛看着他因为低头而露出的白皙脖颈,搓了搓指尖,沉沉的目光隐暗在渐亮的天光中。
  (二)
  “宋孝远!宋孝远你起来了没,开门!宋孝远!”
  砰砰砰的敲门声不断从门外传来,宋孝远堵着耳朵,逃避的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半晌,发现敲门声不仅没有停下,反倒频率更加急促,大有一种想要用手把门给敲破的气势。
  泡芙从卧室门缝里挤进来跳上他的床,又从床尾蹿到床头,热乎乎的舌头舔宋孝远露在外面的手背。
  宋孝远感到湿意与挠人的倒刺,下意识把手缩进去,泡芙就拿头去拱宋孝远的头发,喵喵地撒着小声的娇。
  外面有笨狼,屋里有幼虎,宋孝远终于在两面夹击中被逼起来了,他慢吞吞地掀开被子,捂着脸缓了好一会儿,才一把捞起跟在他身后的短脚蓝金,面无表情的去开门——
  罗云明一个砸门的拳头还没抡下,门突然开了。
  他差一点砸上宋孝远的鼻梁,马上心有余悸地收手,手指点着手腕上的表,语气严肃道:“看看看看!这都下午一点了,我硬是敲了十分钟的门,宋孝远你真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