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田全宝的嗓子酸涩难忍,他快速的眨了眨眼,对二宝道:哥困了,想眯一会,你先出去找小宝玩。
  小娟给小宝买了一大盒费列罗,田全宝出去的时候小丫头吃的牙缝里都是黑的。
  平常小娟和二宝买瓶饮料都要掂量着,可是给家里买东西,一点都不心疼。
  田全宝揉了揉小宝的脸:好吃吗?
  小宝呲着黝黑的牙点点头、
  这是你二嫂给你买的,要记得你二嫂的好。田全宝小声在小宝耳边叮嘱道。
  小丫头机灵的眨了眨眼,避开父母的视线,告诉田全宝她知道。
  小娟给田父买了一瓶好酒,给田母买了一身衣服。
  田母已经好久没添新衣服了,儿子就是没有女儿贴心,养儿子的女人总是少些贴心的福气。
  田父开了一瓶酒,剩下一瓶留着过年喝。
  二宝给田父满上:爸,这一瓶酒三百多呢,还是小娟干活的饭店批发价,要是出去单买三百多都下不来。
  田父抿了一口,是比平常喝的十几二十块一瓶的好,又香又柔,不烧嗓子。
  这姑娘也算蛮有心咯。你可以和她耍朋友,但莫处得太久,过哦新鲜劲就分咯嘛。
  二宝本来讨好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爸,我和小娟是认真嘞,我一定要和她结婚!
  田父还没张嘴。田母就耐不住了:娶个比你大啷个多嘞女人回家,你让我跟你爸嘞老脸往哪点搁嘛!
  田父接着道:就是嘞,又不是搞哪样正经活路嘞,朗个进得我们老田家嘞门嘛!
  二宝听田父这样说,立刻红了脸,维护小娟道:怎么不是正经活路?人家清清白白的人,你们凭什么这么说人家嘛!
  她一个端盘子嘞,娶回来怕不遭别个笑惨哦!田母讽刺道。
  那我还是个修车的呢!她也没嫌弃我。
  田父酒杯往桌上一撂:那啷个一样吗?我们家又不是一般嘞人家!
  啷个不一样嘛?二宝环视着家里家徒四壁的装修:我们家穷得卵火烫,有哪样好瞧不上别个嘞嘛!
  田母不愿意听,反驳他道:你哥是大学生,我们家将来是发财人家,啷个跟他们那些人一样嘛!
  田家父母还在做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美梦。
  二宝气的直跺脚,眼泪也在眼眶里转圈,说也说不通,骂也骂不过,真是要逼死他。
  田全宝叹了一口气,他心累得很,父母的期望,自己的性向,弟弟的幸福,一座接着一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想和他们争执,只想好好过个年。
  他拽了拽二宝的胳膊:过来跟哥拿点啤酒,咱哥俩喝一杯。
  他拉着二宝朝厨房去,身后的小宝喊道:哥哥,我要喝可乐。
  田全宝关上厨房的门,看着二宝委屈憋闷的脸。
  你别和他们一样,他们活了这么多年,早成老顽固了,你要是因为这个生气,不得气死。
  二宝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我就是受不了他们这么说小娟,他们怎么对我都行,谁让我是他们生的,可是小娟凭什么跟着我受苦。
  一直不被偏爱的孩子早已对父母的偏心习以为常,他只是受不了自己爱人也被同样对待。
  与此同时,被偏爱的那一个也心如刀绞。
  哥,我是真的爱小娟,她也真的爱我,我们一定要结婚。
  田全宝点了点头,抱住弟弟,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哥知道,哥也支持你。
  有了倚仗,人就会变得脆弱,刚才还和父母剑拔弩张的少年,此刻趴在哥哥的肩头哭了起来。
  田全宝手掌沿着弟弟的脊背轻轻抚摸着,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你现在还小,还没到结婚的年龄,现在不要和爸妈因为这件事吵架。你可以先努力工作,好好对小娟,等到可以结婚的时候再说,那时候你也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主了。
  真的吗?
  真的。田全宝拍拍弟弟的心口处示以安心:放心吧,天塌下来有哥顶着。
  第29章
  田全宝家今年挂了村里最高的灯笼,每年这个位置都归村长小舅子,他家儿子是村里考出去的大专生,已经在省会买房安家了。
  田父说首都比省会高,211更是比大专高,今年他家的灯笼挂的最高当之无愧。
  吃完年夜饭要守岁。田全宝带着二宝和小宝放烟花。
  小孩就是容易开心,田全宝也想像他们两个一样没心没肺的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以前小时候盼过年,过年有好吃的,有新衣服穿,有鞭炮和烟花玩,这些平常日子里不能得到的,过年这一天全能实现。
  年,就是上天给贫民百姓最好的止痛剂。
  而现在,他的愿望变了,肤浅廉价的快乐不再能满足他,越长大,越是欲壑难填。
  二宝拿着火机给小宝点燃仙女棒,村子上空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的盛开,田全宝走到僻静处,家里的老狗啃着一根肉剃的精光的猪骨头,这是它的满汉全席。
  田全宝摸摸老狗的头,在一旁坐下。
  老狗是小宝出生那年生的,还没断奶,母狗就吃了中了耗子药的耗子,给毒死了。
  人小小年纪没了母亲,是无根小草,可怜。狗没了母亲,那就接替母亲成为新的看家狗。至于母狗,因为是毒死的,肉不能吃,大人还可惜了一番。
  老狗因为常年在户外看家护院,早已养成了凶相,看见陌生人便狂吠,谁也靠近不得。但田全宝过来时,它还是放开了嘴里的骨头,翻着肚皮,浑浊的眼睛露出孩童般天真的光。
  新年快乐,小家伙。田全宝挠着老狗的肚皮,它舒服的直哼哼。
  他一直都没联系我呢,让他别联系他就真不联系了。田全宝苦笑一下:也是,明明是我说别联系的,现在又在难受什么,真矫情。
  你说是不是?田全宝揉了揉老狗的头,老狗的嘴巴贴在水泥地上,眉毛皱成八字,眼神委屈的看着他。
  万物有灵,狗虽然听不懂人的话,但是最能感知人的情绪。
  田全宝就这样坐在这,看着远处的山脉和天空,和这个老小家伙一起守岁。
  十二点,手机再次响起。
  田全宝就像感知到了般,直接点开微信。
  林潮:新年快乐,我爱你。
  田全宝盯着这第七个,笑出了眼泪。
  初三,田全宝送走了二宝,自己也每天回镇上打工。
  忙起来,内心就没那么焦灼了。
  他决定今天给林潮发消息。
  过年时的七个字,他看了不下一百遍。
  他不想结束这段感情,不想放弃林潮,就让他再自私一次,做一回不孝子。
  下了班,田全宝没直接回家,骑着电驴找了一个僻静处,给林潮发消息。
  田全宝:在吗?
  那边秒回:在,我在。
  田全宝:有时间吗?
  林潮:有的有的。
  田全宝靠在小电驴上啃了一会手,啃秃了指甲,啃掉了死皮。
  他决定给林潮打个视频。
  刚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之所以响了两声还是因为有网络延迟。
  林潮瘦了很多,眼睛变得格外的大,下巴也尖了不少。
  接到田全宝的电话吓了一跳,嘴里还含着什么,表情狰狞的咽了下去。
  田全宝看林潮皱眉舔了舔嘴唇问道:你在喝什么?
  中药。林潮晃了晃另一只手端着的碗:我姥爷给我熬的。
  你生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怎么不告诉我。田全宝顿时神经紧张,问题像连珠炮般崩了出来。
  林潮笑着摇摇头,示意他安心:我没病,就是这段时间吃不下饭,给我姥爷吓坏了,查还查不出问题,就找人给我抓了点中药熬。
  说完深吸一口气,要壮烈牺牲似的,干了剩下的半碗,喝完后还皱着眉干哕几声。
  难喝就别喝了,跟姥爷说清楚,这多遭罪啊。田全宝心疼道。
  怎么说呀?林潮凑近镜头,湿漉漉的眼睛放的格外大:说我得了相思病吗?
  田全宝沉默了,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一切的导火索。
  田全宝忽然眯起脸看了看屏幕,林潮左脸下颌处一片青紫,看着像是被打后留下的淤青。
  你脸怎么回事?
  林潮下意识摸了一下伤处,随后迅速别过脸,将伤藏了起来。
  没事。
  林潮!田全宝表情严肃:你不说实话我就挂了。
  别别别。林潮赶紧阻拦:我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