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余晖缠着他问,那如果不从公司的角度考虑,只从你个人的角度来看你觉得亏了吗?
  不亏啊,我太赚了,这笔钱发给总裁办的其他人,她们肯定干不了这活,男女有别的多不方便啊,请个护工吧,也不一定能请到心坎上,还是你好,我们余工拿一份钱打两份工,太划算了。程应晓白得发透的嘴唇一启一合,余晖被勾得移不开眼,欺身堵住这两片花瓣一般的唇。
  自从知道程应晓生病以来,他查遍了关于再生障碍性贫血的资料,知道进仓移植以及排异的过程是多么的痛苦难熬,一想到程应晓还要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罪他就恨不得以身替之。移植也是有很高的风险的,他是真的害怕了,这是他爱人的生命,他真的赌不起
  程应晓扬起下巴迎合着他,他吻得比余晖还要用力,两年前那场车祸,他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重伤、复健、病情恶化,一步一步紧逼着他。他恨余勇,却从未迁怒过余晖,当年送他出国,和他一刀两断,是他翻来覆去能够想到的最合适的做法。
  他年长余晖七岁,余晖考虑不到的影响和后果他不能视而不见,当年他不确定是不是把余晖带上了歧路,送走他,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而且是要让他看过其他不一样的风光后再做一次选择,给他事业走上正途的机会,这是当年他作为爱人为余晖做的最后一件事。
  送走他,程应晓没妄想过他还会回头,更没想过他是余晖永远的第一选择,他的小雨,还是和两年前最吸引他的那个样子没区别,耿直、坦白,像一块没有花纹的厚毛巾,第一眼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却没人能否认它有多实用。
  他就喜欢余晖这副不加藻饰的样子。
  程应晓下了狠劲啄吻着余晖,霸道地在他唇齿间扫荡,直至鼻腔完全充斥着余晖的气味也不肯卸力,洁白的牙齿蹭过他的下唇,他狠了狠心,咬了下去,像在给他打一个暧昧的印记。
  余晖吃痛,闷哼一声忍了下来,侧过头露出嘴唇最饱满的部分,完全暴露在外让他咬。两个人似乎都在借这个吻发泄着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宣泄着不舍。
  像两头小狼一样撕咬着对方,却又滚在一起取暖。
  没有你的冬天,我会很难熬。
  一吻结束,谁都没把忐忑的情绪宣之于口,就这样心知肚明的用自己的的办法笨笨地安慰对方。
  余晖很少感受到程应晓如此外露的情绪,不用说出口他也明白程应晓此刻的心情,他没说话,只是把面前的人紧紧抱在怀里。
  我爱你,小雨,我真的挺爱你的。程应晓把头埋埋在他怀里一字一顿地慢慢说。
  每一个字都深深烙在余晖心上,抹擦不掉。
  进仓的前一天,需要准备好要带进仓内的东西,交到护士站进行检查和消毒,程应晓没多少东西,除了日常起居的生活用品之外,只带了一个kindle打发时间,这个东西续航久,还好消毒,最合适不过了。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他才慢吞吞地对余晖说:小雨,帮我把头发剃了吧。
  嗯。
  余晖把他抱上轮椅,推进浴室,拿了件淘汰的旧t恤给他围住脖子,他没让程应晓正对着镜子,而是轮椅背靠着洗手池。剃头发是进仓前必须要做的事情,他拿起推子,却迟迟下不了手。
  还是程应晓先开口,让我看着镜子吧。他的表情是那样的释然,似乎比余晖的心情还要平静。
  余晖把轮椅转了个方向,程应晓看见自己憔悴病态的脸庞,他几乎要认不出自己了,住院后他就有些逃避照镜子,现在这副样子着实算不算好看。他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很快又抬起头,面色如常地说:剃吧。
  推子接触头皮的一瞬间,微微有些发麻,下一刻,黑发从眼前滑下,飘落在地上,直到一头乌发全部落下,余晖轻轻放下推子,程应晓才睁开眼仔细端详着镜子里自己陌生的模样。
  他抬手摸了摸溜光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有点难看。
  余晖也把手放他脑袋上,来回摸了摸,笑着说:手感不错。
  程应晓转过头看着他露出一个嫌弃的眼神,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心里偷偷盘算什么,你要是敢给我搞那套陪剃光头的二逼行为,别怪我扇你啊。
  没想到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余晖挠了挠鼻头掩饰自己的心虚,嘴硬道:谁要剃了,我可扛不住这发型,到时候你嫌我丑,把我踹了怎么办?
  程应晓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余晖在轮椅前蹲下来,把他紧紧抱住,进仓后一个人照顾好自己,身体难受就按铃,别硬扛,知道吗?
  程应晓点点头,知道,我肯定好好的。他直起身,一只手推开余晖,但是现在还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他盯着余晖茫然的眼睛,忍不住笑了,去给我买两顶帽子去,这样子太特么难看了。
  余晖被他气哄哄的样子逗得不行,立马起身立正,保证完成任务!
  第66章
  仓内不允许陪护,程应晓一个人被推进去,将要在这间小房子里独自熬过移植的二十来天。
  程应晓一进去,余晖就心神不宁,一个劲地往仓内看,层层叠叠的玻璃和防护门,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一想到这么多天都见不着程应晓,他就抓心挠肝的不踏实,要是他在里面难受了怎么办,无聊了怎么办,余晖越想越心慌,不停地在走廊里踱步。
  进仓第一天,程应晓的任务很简单,配合护士在体内置一个picc管,这个管子是用于长期治疗的,从手臂的外周静脉穿刺导管,插入靠近心脏的上腔静脉,置入后每七天需要维护一次,只是手臂的活动稍微受限,还是会给生活带来一些不便。
  他的血管条件太差了,在放大无数倍的精细仪器下仍旧细软,置管难度太大,哪怕是经验丰富的护士长也来回扎了几次才把管子置好,好在程应晓很能忍痛,或者说这种程度的疼痛对他来说已经不足为惧了。
  程应晓暗自庆幸昨天让余晖帮他彻彻底底地洗了个澡,不然置了管也太不方便了,等能出仓时还不知道得脏成什么样呢。
  中午时,护士把余晖给程应晓做的病号饭带了进来,凡是进仓的东西都是反反复复消过毒的,饭也是由科室二次消杀过的,再可口的饭菜经过这几茬折腾也没什么滋味了,好在还热腾腾的,都是他爱吃的菜,程应晓胃口一般,长期的输液治疗导致他吃什么东西都一个味道,因此也不挑,他答应过余晖会照顾好自己,于是一口接一口逼着自己把一小盒饭菜都吃了。
  余晖看到护士带出来的空饭盒时,惊得合不拢嘴,他全吃了!是今天胃口好?还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硬吃的?见不着人,余晖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想给程应晓打个视频,护士却说病人已经睡着了,他只好作罢,不停地在移植仓门口打转。
  下午程应晓一觉睡醒,医护就紧锣密鼓地开始给他备皮,拿了瓶乳果糖给他喝,于是直到半夜程应晓还在一趟一趟跑厕所,等到终于把自己排空了,他才能消停地睡一会。
  第二天一早,护士就给他打了白消安和环磷酰胺,持续用药大概一周后,将各项细胞打到0就可以移植了。在这一周里因为用化疗药,程应晓的身体又开始一日虚过一日,血象掉得太厉害,在移植前还输了四次血,三次血小板。
  每天余晖都会给程应晓打视频,起初程应晓还能在接电话时还能打理一下自己的形象,戴上帽子,擦擦脸,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后面几天他状态不好,吃饭时基本上是给余晖直播吃一口吐三口,余晖隔着屏幕心疼得不行,却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到了回输的前一天,程应晓上厕所时腿软了一下,膝盖磕在地上青了一大片,他自己爬起来,觉得问题不大就没有告诉医生,明天就要回输了,他不想节外生枝,一个人在仓内确实太压抑了,他想要尽快出仓。
  第一天回输时,程应晓的不良反应还不算太严重,吃饭前照例先吐一阵,然后边吃边干呕,和前几天症状差不多,护士鼓励他说,现在这些反应都在正常范围内,还能吃得进饭就是好消息。
  余晖的视频电话又打了进来,程应晓接了。
  哥,感觉难受得厉害吗?余晖一看见程应晓就露出个笑脸来,他只要看见程应晓的脸,人就能踏实一点儿,但他其实不怎么能笑得出来,但他不想在程应晓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时候影响他的情绪。
  还可以,还能吃下饭呢。程应晓已经尽力表现得轻松一点,可眼神里的疲态和难看的脸色却无法掩饰,他没什么力气,靠坐在床上,头上戴着余晖给他新买的冷帽。说来也惭愧,他一个三十岁的人了,竟然还这么在乎自己的发型,他也尝试着劝过自己,可一照镜子就前功尽弃,只能一天到晚戴着帽子,骗骗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