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魏文竹也在这时走了过来,秀眉微拧,不赞同道:“其钰,你怎么能这么做,就算不喜欢人家,也不能把人家推下楼梯。”
  他根本没用力!他被碰瓷了!
  然而根本没人信。
  宋其钰百口莫辩:“我……你们怎么都不信我?真的是他故意摔的!你别装了!”
  他伸手就要去扯秦筝,蔺言津避开,沉声道:“够了!”
  秦筝微微抬手,五指张开,似乎想抓住什么。
  蔺言津:“爸妈,这里就劳烦你们处理了,我先带阿筝去医务室。”
  赶来的蔺家夫妻二人看见儿子这么紧张秦筝也神色不变,“救人要紧,你去吧。”
  蔺言津大步离开。
  秦筝的手落了空。
  蔺家夫妻俩安抚好了在场宾客,转头对闻讯赶来的陆家夫妻致歉,“真是抱歉,都是家里孩子不懂事,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等小秦好了,我们一定让其钰登门致歉。”
  陆夫人皱眉不悦,“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还不知道呢,楼梯那么危险都不知道,他是三岁小孩吗?”
  蔺家夫妻笑容微僵。
  陆安年看了眼满脸心虚又不服气的宋其钰:“小筝和其钰平时就经常打打闹闹,今天应该只是意外,其钰啊,下次要注意分寸,楼梯这么危险的地方,怎么能推搡打闹呢。”
  话虽是责备,却不算严厉,显然有意揭过此事。
  蔺家夫妻脸色这才真的缓和下来。
  陆夫人看了丈夫一眼,但到底没有继续说什么。
  “我去看看筝筝。”她松开挽着丈夫的手,朝着医务室走去。
  在秦筝不知道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心照不宣地大事化小,替他原谅了。
  唯一还在状况外的大概只有宋其钰,先被蔺言津吓到,想到自己之后还要向秦筝道歉,心里就憋屈不已。
  见没了热闹看,人群散开。
  闻惊阙旁观完这场好戏,百无聊赖地轻笑一声。
  看了眼蔺言津抱着秦筝离开的方向,半晌,平静地收回视线。
  刚刚走过来的他一定脑子又犯病了。
  无意中成为别人感情戏外的一个观众,让闻惊阙淡淡吐出两个字。
  “无趣。”
  说罢,转身离去。
  第3章 曾经又曾经
  低调的木质冷香萦绕在鼻尖,与蔺言津这个人一样,让人觉得如山尖雪、天上月,高不可攀。
  此时却让秦筝避之不及。
  多少年了,秦筝住在疗养院里,平日里闻到最多的就是消毒水味,除此之外,就是闻惊阙身上洗衣液的味道,其他任何香味,都只会让他头晕头疼,无法安眠。
  像香水这种代表着外界,在正式场合衣香鬓影场景的东西,早已经随着他与过去生活的切割,也成了废弃的旧物,在被他遗忘的角落,落满了灰尘。
  秦筝眉心微蹙,低声道:“放我下来。”
  蔺言津:“马上就到了。”
  他一路快步走到医务室,将秦筝放到病床上,“他刚刚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给他看看。”
  医生护士围了上来,给秦筝检查身体。
  “手臂上有几处挫伤擦伤,右脚有些崴脚,其他还有些磕碰……都是皮外伤,主要是病人受到惊吓,这会儿最需要家属的陪伴和安慰。”
  医生护士给秦筝处理了脚伤,又给其他伤口上了药,就默默退了出去。
  期间秦筝一直一动不动,任由医护人员摆弄。
  这在他过去的几十年里是最习以为常的事。
  对于一个瘫痪病人来说,没有感觉,无法控制的身体部位,已经不属于自己了,那不过是为了让他这个人还能活着,让他的身体还能维持基本运转而必须处理,无法丢弃的工具。
  那时的闻惊阙就曾说:“是我要你活着,你的这条命,你的身体都属于我,归我管,负责照顾它,当然也是我应该做的事。”
  这是一个尊严被打破,又再次重组的过程,过程及其难堪,重组前后也明显不同。
  但不得不说,习惯之后,那种将自己整个人完全托付给对方,什么也不必考虑的感觉真好啊,好到闻惊阙走后多年,他也难以忘记,好到如今回到过去,也忍不住怀念回忆。
  如今重新拿回掌控权,重新拥有它们的归属权,于秦筝而言,反而是件极陌生的事。
  他的手缓缓扶着床沿,试图坐起。
  蔺言津握住他的手,“才刚上完药,现在你应该好好休息。”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秦筝稍稍醒神。
  若不是蔺言津出声,秦筝都快忘了房间里还有个人。
  忽略环境,忽略他人,容易陷入自己的大脑思考。
  这也是过去三十年里养成的习惯。
  没办法,一个只有脑袋还能动的人,不能外出,不能动作,也不能让人随时随地陪着他说话。
  让大脑自己思考,自娱自乐,就成了最寻常,也最多的消磨时间的方式。
  闻惊阙在时还好,自他走后,秦筝更加封闭,唯一能做的,就是想他,想他,想他……
  漫长时间的融合,秦筝生活里,已经没有什么不与闻惊阙相关了。
  秦筝抬眸望去,对方的面容近在咫尺。
  “要喝水吗?”蔺言津问。
  秦筝动了动唇,“蔺……言津。”
  从人生中消失已久的名字再次从口中吐出,陌生又熟悉,遥远的记忆隐约浮现。
  蔺言津眉峰微凝,“还有哪里不舒服?”
  秦筝看了看他,又重新躺了回去,没再坚持要起来。
  蔺言津啊……
  真是好久远的人了。
  久远到再次看见,秦筝心里除了些许惆怅唏嘘,再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你不出去招待客人?”
  今天可是蔺言津姐姐的订婚宴,出了刚刚那场意外,少不了要对宾客加以安抚,还有请来的各路媒体也要应付,否则明天报道上出现什么不利消息,可不是结下这场婚事的初衷。
  “我只是新娘的弟弟,不是这场婚事的主人,比起应付那些外人,还有更重要的人最需要我。”
  蔺言津没点名,然而话里话外的关切和偏爱,让人……尤其是二十几岁,自小缺爱的秦筝根本无法拒绝。
  看着眼前这个人,秦筝忽然就想起来了,自己当年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对方。
  但那也是过去的事了。
  秦筝没说话。
  蔺言津看了看他,然而秦筝此时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蔺言津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声音带着些许冷意,“给你十分钟时间,滚过来。”
  不到十分钟,宋其钰就忐忑不安地来到了病房门口,犹犹豫豫站在外面不敢进去。
  “表哥……”
  蔺言津扫他一眼,“要我请你?”
  宋其钰麻溜滚进去,低着头,站在秦筝床前,压下心里的憋屈,不情不愿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不小心从楼梯上把你推下去。”
  秦筝看向蔺言津。
  蔺言津:“只有道歉?”
  宋其钰心中恼怒,然而碍于当着蔺言津的面,在已经见识过自己说真话却无人相信的情形后,他也知道自己就算说这都是秦筝故意的,蔺言津也不会相信。
  没想到秦筝竟然也有这么一手,以前他还不理解蔺言津为什么会对别人不假辞色,唯独对秦筝特别,现在终于知道,表哥肯定就是被对方这些绿茶手段给蛊惑的!
  心中越想越气,暗暗咬牙,嘴上最不得不说:“为表歉意,我想给你五十万作为补偿。”
  蔺言津:“加倍。”
  宋其钰:“表哥你……”
  蔺言津冷淡的眉眼落在他身上,只一瞬,就让他泄了气。
  他看了看蔺言津,又看了看仿佛旁观者一般的秦筝,最终憋屈开口:“我身上没带这么多,等会儿再送来。”
  蔺言津冷冷道:“你也该吃点教训了,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宋其钰心梗。
  是的,他确实知道了,今后他保证离秦筝要多远有多远,绝不会再给对方任何碰瓷的机会!
  别人也不行!
  出去的时候,宋其钰整个人就像愤怒的小狗,龇牙咧嘴,却没半点威力。
  等人走后,秦筝才看向蔺言津,“他说我是故意碰瓷,你不信吗?”
  蔺言津:“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秦筝笑了。
  “饿了吗?想吃点什么,我让人给你送来。”蔺言津问。
  秦筝不记得这具身体什么时候吃的东西,但他这会儿并没有什么进食的欲望,只是身体需要能量摄入,而这种关乎健康的事,他从不会拒绝。
  “都可以,你看着叫吧。”
  蔺言津看了看他,片刻后,才起身去旁边打了个电话,挂断后转身回头,却看见秦筝正靠在床头走神。
  甚至没有半分注意力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