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陈昊深知时机紧迫 —— 拖延愈久,变数愈大。无论最终坐大的是陈景还是陈晏,都将对他不利。
  于是他当机立断,对睿帝下了杀手。待皇帝驾崩,他作为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太子,即便资质平庸,也能顺理成章登上王位。
  等到陈昊即位,陈晏与玫妃又怎么可能会受到善待?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陈晏,你谋权篡位,难道就不怕失败了,死无葬身之地吗!”孔氏怒喝道。
  “可眼下不是成功了吗?”陈晏的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狂热,“还想那些做什么?”
  权力,地位,本就是他毕生的追求,若一辈子甘于平庸,还不如早早了结了这一生!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陈晏浑身一震,回过了头去。只见龙榻之上,睿帝缓缓地坐了起来,腰杆笔挺,目光清明,丝毫不像是重病将死的模样。
  “父皇?!”
  陈晏大惊,下意识地矮下身子,跪在了床榻跟前。
  霎时间,随陈晏入内的士兵,端坐一旁的孔氏和玫妃,都跪了一地。
  “陈晏,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睿帝沉声喝道,“朕还没死,你就如此等不及了吗?”
  陈晏大惊,瞬息间心思百转千回。
  睿帝没病,难道此前都是装的?
  皇后也知道吗?难道这些都是他们联合起来给自己设下的圈套?
  不,如果孔氏知情,不会毫无防备地被玫妃挟持,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睿帝的真实情况!
  想通之后,陈晏慢慢冷静了下来。
  孔氏哭着扑到睿帝跟前,向他展示着颈间仍在渗血的伤痕,衣裳散乱,好不可怜:“陛下,您可要为臣妾做主,严惩这些乱臣叛党!”
  睿帝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半晌,将她一脚踢开。
  “你当真以为,朕对你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朕自问待你们母子不薄,这么多年,该给的、不该给的权力和体面都给了!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
  孔氏愣了一瞬,再次扑了上来:“不,陛下,陛下明鉴啊!千万不要信了乱臣贼子的谗言和诬陷!臣妾这么多年……”
  “够了!”
  睿帝怒喝一声,打断了女人声音尖细的剖白。
  这一屋子的人,他的发妻,他的宠妃,他寄予厚望的亲生儿子,居然都如此迫切地希望他去死。
  睿帝只觉得心中悲凉一片,不知自己活了这半生,究竟得到了什么。
  屋中短暂地沉默了片刻,随后,跪伏在地上的陈晏缓慢地抬起了头。
  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惊慌已经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他的嘴角缓缓地向上勾起,一字一句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的确不忠不孝,大逆不道。”
  他缓缓起身,无视了睿帝充满杀意的目光:“可事到如今,箭在弦上,父皇您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他举起长剑,剑尖直指睿帝的胸膛:“过了今日,整个南月的人都会知道,皇后孔氏谋逆弑君,鸩杀陛下,二皇子陈晏识破奸计,已率兵剿除叛党。”
  “这天下,就是儿臣的了。”
  第130章 折水篇(十五)昭雪
  陈晏手持利剑,缓缓走近睿帝的床榻,睿帝泰然自若地看着他,只是冷笑。
  那眼神不知为何让陈晏很不舒服。他咬了咬牙关,握紧手中的剑柄,猛地向自己的亲生父亲刺去。
  陡然间一道寒光破空而来,"当啷" 一声脆响 —— 不知何处掷来的飞刀精准撞在剑尖上。
  那暗器去势如电,力道沉猛,毫无防备的陈晏只觉手腕一麻,长剑应声脱手飞出。
  陈晏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他猛地回头,朝飞刀掷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绘着万里江山图的巨大屏风之后,忽然有人影晃动,紧接着,一个身着明光铠的高大男子缓步而出。
  殿前司指挥使,程黎。
  陈晏脑中 “嗡” 地一响,刹那间一片空白。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不是早已被调走了吗?为何会在此处?”
  “见过二殿下。”程黎按剑而立,玄甲上的饰品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让您失望了,真圣旨和假圣旨,末将还是分得清的。”
  他话音刚落,屏风后又转出一个人。那人穿一件淡紫色常服,朗然玉立,眼眸深邃,宛如深潭。
  恰在此时,四面墙壁发出轻响,夹壁墙内骤然涌出无数禁军精锐。他们列阵如墙,甲叶摩擦声整齐划一,转瞬便在睿帝榻前筑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原来如此..." 陈晏喉头滚动,猩红的双目死死钉住陈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竟不知,最后收网的人竟是你!"
  “收手吧二哥。”陈景看着他,“程黎的兵马早就埋伏在外,你的人已经尽数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你没有胜算了,莫要再造成无谓的伤亡。”
  “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有退路吗!”陈晏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一字一句地命令道,“将士们!我等中了奸人诡计,如今唯有破釜沉舟,方能杀出一条生路!”
  “杀!!!”
  “冲啊!!”
  屋子里,刀剑相击之声、喊叫之声、器具碎裂之声甚至女人的尖叫声响成一片,整个屋子里狼藉遍地,陈景将睿帝搀扶到了屏风之后,避免他受到刀剑的波及。
  陈晏的人手都已经被拦截在殿门之外,无法前来支援,禁军人多势众,又尽皆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陈晏已然成为瓮中之鳖,没过多久,他便被程黎制服了。
  “放开我!陈景!你这卑鄙小人,竟敢设局害我!”陈晏目眦欲裂,疯狂地嘶喊着。
  程黎将陈晏的手反剪在他身后,磐石一般死死押着他跪在地上,任凭陈晏拼命挣扎,都纹丝不动。
  睿帝坐在一旁,微微偏着头,不肯去看这个自己曾经十分宠爱的儿子。
  “二哥,该收场了。”陈景垂着眼,淡淡地看着他。
  “上不得台面的乡野村夫,你又能懂什么?”恶狠狠地骂道。
  陈景不再去管不停辱骂的陈晏,转过身去,向睿帝行了个礼。
  “父皇。”他恭敬地请示道,“接下来要如何处置?”
  “先关起来吧。”睿帝揉了揉自己紧皱的眉心,“朕累了,让这些人……别在朕眼前晃。”
  “是。”
  陈景回头,打了个手势,程黎会意,拉着一干叛党退了出去。陈景也微微躬身:
  “父皇保重龙体,儿臣先行告退了。”
  “等等,”睿帝忽然叫住他,“你留下。”
  “是。”
  待众人陆陆续续退下,宫女太监才敢上前伺候,收拾寝殿里的满地狼藉。睿帝倚着龙榻闭目养神,仿佛忘了陈景的存在,陈景便规规矩矩地从旁侍立,安静又耐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中总算收拾停当,天边泛起鱼肚白。陈景只觉四肢百骸酸痛难忍,却依旧站得笔直。
  直到寝殿中只剩父子二人时,睿帝才缓缓睁开眼,声音倦怠地开口。
  “累吗?”
  “回父皇,累。”
  “累了为何不向朕请坐?”
  “儿臣有错,甘愿受罚。”
  睿帝嗤笑了一声,摆摆手,给陈景赐了座,陈景躬身谢过。
  “朕这几个儿子,你年龄最小,回京也不到一年,可本事却最大。”睿帝冷冷看着他。
  “朕以往认为,你乃韵儿所出,行事作风也应该与她一样仁慈友善才是,却没想到你的手段竟狠辣至此。”
  “朕小瞧了你。”
  陈景刚刚坐下,身上的酸痛还没有缓过来,闻言立马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了睿帝跟前。
  “儿臣有罪,任凭父皇处置。”
  处置?
  拿什么处置?
  彼时,睿帝重病卧床,但还未失去意识。陈景进宫探望,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位民间的名医。
  那位圣手为睿帝把脉看诊,片刻后,他面色一变:“陛下所中乃慢性剧毒,已侵入五脏六腑,若三日内无解药,恐回天乏术。”
  睿帝闻言震怒,——竟有人敢对天子暗下毒手,太医院又不知养了一群什么废物,竟无一人能辨毒施救!
  之后,那名民间圣手每日尽心尽力地为睿帝调养身体,他的情况果然有所好转。但为了将计就计,坐实幕后之人的罪证,他一直卧病在床,装作病入膏肓的模样。
  果然没过多久,佛口蛇心的皇后和野心勃勃的陈晏就露出了马脚。
  陈景心细如发,救了睿帝的命,按理当是大功一件。
  但是……
  “你既然早知陈晏有谋反之意,也知他在暗中筹备,为何隐忍不发,置朕于险境之中!”
  睿帝骤然发怒,抄起手边的香炉,狠狠地掷向陈景。陈景不闪不避,被沉重的鎏金香炉砸中了左边肩膀。
  他闷哼一声,头垂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