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萧风赞同地附和着点头:“还要多谢三殿下相助。”
  陈景微微偏头:“徒有一个令牌罢了,我出不去,这东西留着也没用,不如借你作不时之需。”
  二人聊了一会儿,慕容影收拾好东西,就去后厨做饭了。
  萧风看他离开,偷偷摸摸地靠近陈景,问道:“阿景,你的棋是向慕容影学的吗?”
  陈景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件事,但还是如实地回答:“是啊,我们互相切磋,又共同研究书房里的棋谱。”
  萧风小声道:“我前几天看我娘摆棋谱,插了两句嘴,还得到了她的表扬。”
  “那岂不是很好?说明你在看我们下棋的时候也有……”陈景话说到一半忽然愣住了。
  萧风的母亲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从小就有名师传授,自是样样精通。
  但他们这样自学而成,下着解闷的野路子,真能让萧风一个旁观者,都耳濡目染地受到影响吗?
  “阿景你曾经说过,慕容和你一起被关进来时只有七岁,此外就是一个不识字的奶娘。”萧风道,“即使是绝世天才,他会得是不是也太多了?”
  陈景闻言,沉默不语了好一会儿。
  “你从未怀疑过他吗?”萧风不解道,他对这个问题已经困惑了许久。
  有时候他觉得,陈景的性格和生活习惯是简直是照着慕容影刻出来的,那慕容影呢?
  在这座封闭的山上,他又是如何长成了这个样子?
  陈景嗓音低沉:“其实……不是没有怀疑。”
  他长出了口气,目光落在萧风俊逸年轻的面容上,深沉而忧伤:“是不愿意怀疑。如果连子须都不相信,我身边还剩下谁呢?”
  萧风被他的目光感染,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难过,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说你还有我。
  可他觉得自己没资格。
  他也做不到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
  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怀疑慕容影呢?
  因为觉得没脸,在慕容影回来之前,萧风就下山了,离开时,两人都不太高兴。
  他心事重重地沿着山路,一步一步往下走。
  一队人马从山脚下经过,向城外走去,军容整肃,萧风驻足,抬眼眺望。
  近日似乎没有听说过什么军情和军队的调度?
  他觉得有些不对,又站得高了些,手搭凉棚,仔细地分辨领头人。
  黄叔?
  这是往哪儿去?
  他抿了抿唇,心中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瞬间归心似箭,加快步伐往家里赶去。
  第51章 山风篇(十)交锋
  庆功宴那天,几乎满京城的权贵都到了萧府,一时间万人空巷,好不热闹。
  宴会整体陈设色调沉稳,简约而不失大气,桌上不见过于昂贵珍奇的食物,却样样精致,色香味俱全。萧成毅站在庭院入口处,难得地穿常服示人,虽不如往日犀利,却也难掩威严。
  萧风站在父亲的后侧方一步远的位置,恭顺地一同迎接来宾。
  他今日没有穿往日穿惯了的黑色,而是换了一件月白色的锦袍。锦袍质地细腻,在日光的映照下微微泛着温润的光泽。他面容俊美,如此打扮,活像出自温文尔雅的书香门第。
  来得早的都是一些熟悉亲近的客人,黄全也难得穿得喜庆,他献上贺礼,恭敬地祝贺萧成毅后,熟门熟路地随着萧府的侍女到席上落座。
  他刚坐下,却见萧风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黄全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又看向了萧成毅,他的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大公子,你怎么敢……”
  萧风道:“无妨,我已知会过父亲了,片刻就回去。”
  黄全这才安下心来。
  萧风坐在黄全身侧,状似无意地寒暄道:“黄叔,多日未见您了。您这几日不在,是忙着接待家里的亲戚吗?”
  当日,黄全带兵是从郊外走的,他若主动提起见到他的事,恐怕会牵扯到附近的陈景,自己私闯幽篁山的事也很难圆上。
  黄全向来将萧风视为己出,对他毫无防备:“非也,近来陛下给侯爷下了一份密诏,也就是我最近在忙的事。不过……接待亲戚,大公子为何有此一言?”
  密诏密诏,内容自然是不能随便透露了,萧风没再继续纠结此事:“我前几日在逍遥阁时,偶然遇到黄叔您的侄子,好像是……叫黄阳羽的那一位。”
  “兴为?”黄全意外地眉头一皱,“他来延应,为何不成告诉我?”
  兴为是黄阳羽的字。
  “或许是尚未来得及?”萧风打圆场道,事涉黄全的家务,他不便说的太多,也就没提起户部尚书齐邵的事。
  但萧风心里明白,黄阳羽绝不可能是没来得及告诉黄全。自逍遥阁遇见他至今日已经有十余天,恐怕他如今都不在延应城中了。
  如果不是萧风发现,黄全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
  黄全拧眉,表情严肃:“多谢大公子告知,我回去便给兴为写信询问此事。”
  虽然没从黄全处得知准确的答案,萧风不安的心也多少放下了一些,他一边想着密诏的事,一边站回了萧成毅身后。
  他刚回去不久,就见守门的僮仆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禀将军,太子殿下到。”
  僮仆的声音不小,院子里落座的众人也听见了,一时全都站起身来,准备迎接太子。
  萧风闻言,微微抬眸,向远处眺望,陈昊正昂首挺胸地向他们走来。他身着一袭明黄色锦袍,质地华贵,色泽明艳;腰上系一条宝石玉带,璀璨夺目,奢华贵气。
  “太子殿下。”众人齐齐行礼。
  此次萧府奉旨举办宴会,群臣皆至,陈昊穿着和行事都如此招摇,目的十分明显。
  他也拱手向群臣回礼:“多谢诸位厚爱。”
  寒暄毕,众人落座,陈昊献过贺礼,抬眼看了看萧成毅身后难得安分的萧风,走到了他面前:“萧风兄别来无恙。”
  萧风得体地微笑颔首:“托殿下的福。”
  陈昊状似亲热地问道:“不知萧风兄前些日子为何没有出席本宫的赏月筵?”
  萧风礼貌回道:“早与程家公子有约,不可失信于人,望殿下莫要怪罪。”
  陈昊放声大笑,眼底却满是冷峻,他轻轻拍了拍萧风的肩膀,凑近悄声道:“你知道本宫问的不是这个。”
  堂堂太子亲自派人送来请帖,他居然因为一个小小的私约,就这样揭过了,还是和程黎那个小纨绔的私约。
  这无疑驳了陈昊的面子,令他十分不爽。
  萧风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面上八风不动,笑意丝毫未减:“义之一字,金玉亦不能移。对程黎尚且如此,对殿下更是如此。”
  陈昊的笑凝在脸上,半晌没有言语。早在陈昊提起“赏月筵”的时候,人们就竖起了耳朵,事态发展至此,有人替萧风悬心,也有人不怀好意地看热闹,萧风却淡然自若,殊无惧意,对忽然安静下的周遭恍若不察。
  萧成毅正要开口,替萧风解围,陈昊却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声音洪亮而肆意:“哈哈哈哈,说得好!为人之道正当如此!”
  在场众人方才松了口气,可陈昊笑罢,又略带轻蔑地指了指萧风,加了后半句:“但为臣之道,却该讲一个忠字。”
  “在下自会对陛下尽忠,”萧风笑意更深,“多谢殿下赐教。”
  陈昊如何听不出来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他眼神逐渐变得狠戾,正待发作,僮仆却又一次跑了进来。
  “二殿下到——”
  他跑得匆忙,没有留意到院子里微妙的氛围,冷不丁被太子凶狠的目光扫到,吓得“扑通”跪下,趴在地上不住地求饶,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萧成毅抢先一步呵斥道:“没规矩的东西,给我拖下去!”
  旁边的仆人赶忙上前,僮仆如蒙大赦,软着双腿被拖了下去。
  “这样好的日子,大哥和侯爷何至于如此动气?”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来。
  来人一身青色长衫,澄澈而淡雅,仿佛雨过天晴后的天空。他笑容和善,眉眼弯弯,令人如沐春风,高挺的鼻梁和微微上扬的下巴却给他的美丽添上了几分难掩的刻薄。
  二殿下不疾不徐地在后边看了半天热闹,等到小仆被拖下去,才幽幽地走上前来添了两滴醋。
  萧风随父亲拱手:“二殿下。”
  陈晏满面春风地回礼:“太子殿下,侯爷,大公子。”
  陈昊冷哼了一声,不想被他看热闹,便没接他的话茬:“你倒是许久未曾出来走动了。”
  陈晏明知他岔开话题,也不好再继续拱火:“近日偶得风寒,不便出门,向大哥告罪了。”
  陈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观二弟脸色红润,步伐有力,实在不像是大病初愈之人。”
  “非是大病,小恙而已。”陈晏也没恼,温和地笑道,“若无病,谁不想与大哥一样,多亲近亲萧公子这位延应新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