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非也,我这次召集各位来,就是来请你们帮我分辨这消息的真假。”李阳德解释说,“数日之前,有一位白衣书生突然出现在我的家中。”
  彼时,李阳德刚屏退了四周,正要就寝,转身时忽见一白衣人立于自己床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阳德想要叫弟子来,却被不知来人做了个什么结界,他的声音穿不到屋外去。
  好在书生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
  “你想长生吗?”那人说。
  随后,白家的秘辛在李阳德面前徐徐展开。
  李阳德喘着粗气,消化了良久,问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有什么目的?”
  那人冰冷的说:“你可以不信,但机会只有一次。”
  说完这句话,书生就在他面前凭空消失了。
  李阳德惊疑不定地瘫坐在椅子上。这凭空出现的书生十分莫名其妙,他打定主意,要将这件事当作恶作剧,不去过多理会。
  可谁知,日子一长,李阳德却反而频频想起此事。
  毕竟长生不老,对于李阳德这种到了年纪的、算是功成名就的人来说,吸引力是无法估量的。
  周峻皱眉,说道:“即使他法力高强,说辞也足够诱人,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又怎么能轻易相信?”
  李阳德点了点头,道:“所以我私下派了些人去,发现他的话并非是空穴来风。”
  他首先派出人去监视白湄和白家人,果然很快发现了蛛丝马迹。
  白家弟子出门人手携带的令牌,其实是一种十分强力的御火法器,随身携带这种法器的人,周身五丈燃不起明火。
  白府照明也从不会点烛火,而是将雪蝶装进纸笼中,用雪蝶的荧光来照明。就连白家的食物,都是专门有人做好,每日按时送入白府。
  这些线索都证实了白家人怕火的说法。
  汪鸿晖思忖片刻,问道:“这人既然知道白家怕火,想做什么为什么不亲自去做?”
  一人猜测道:“也许是他一人之力难以做成?”
  周峻闻言冷哼了一声。
  那难道找李阳德这个废物就能做成了吗?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了一番。
  最后,高家的起头,向李阳德发问道:“那李兄,不知您告诉我们这些,是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这句话问出了在座所有人的心声。
  你自己没有打算,告诉我们有什么用?
  李阳德干咳了一声,脸上继续挂着他惯常的微笑:“我们六大家族是整个南阳的支柱,早已亲如一家不分彼此,白家这么大的秘密,自然是要与在做诸位——有福同享了。”
  “可……李伯父,这福是白家的福,要享也是白湄去享,与我们何干?”
  说话的是贺家继承人贺宇。贺家家主卧病已久,大大小小的家族事宜都慢慢交给了自己的儿子,此次集|会也不例外。这孩子也不知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当堂给了李阳德好大一个下不来台。
  但李阳德并没在意,他笑意不减,亲切地对贺宇道:“贺兄缠绵病榻已半年有余了吧,不知是否好转?”
  贺宇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话题忽然转移到了自己父亲身上,支支吾吾地答道:“还……还是老样子,多谢伯父关心。”
  李阳德走近了贺宇,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遗憾地叹了口气:“贺兄的年纪在我等之中是最长的,我等素来尊敬有加,可怜德高望重也敌不过生死有命。这长生不老……如果我等也能从白家秘术中窥得一二,岂不是也免得贤侄与贺兄的分别之苦?”
  李阳德直直地看向贺宇,脸上笑意更浓:“我以为世侄你才会是最懂我心意的人,却没想到世侄年龄尚轻,大概没想到这一层。”
  贺宇被李阳德笑了一身冷汗,就是再迟钝也听出了李阳德暗指自己不孝的意思,忙拱手称是,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有了贺宇的例子,旁人也都不再多说了,李阳德便直截了当地提出,要将白湄“请来一叙”。
  汪鸿晖首先赞同道:“可不是,虽说我们与白家不如在座亲密,可怎么也算是共同撑起了南阳,也可称得上是兄弟家族。”
  另一人附和道:“对啊,长生不老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知道白家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只是把那白家的小子叫来问问,又不会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如果此事不是真的,放他回去便罢。”
  众人七嘴八舌,连声附和,李阳德立于正中,微笑点头,周峻面色沉重,心事重重,却没有出言再发表什么意见。
  第11章 南阳篇(十)
  周峻从李府出来的时候,贺宇站在门口仍未离去,一见他出来,忙过来行礼。
  周峻冲他点点头,贺宇就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侧与他讲话。
  “周伯父,”贺宇说,“在父亲病重之后,晚辈受了您不少照拂,在几大家族中,其实我最敬重的还是您。”
  周峻听了这话,心里也些许欣慰,道:“我与贺兄也是至交,照拂你是应该的。”
  “今日此事,晚辈没有主意,特来向您请教。您真的赞同李伯父的……有福同享吗?”
  周峻对李阳德素来不喜,一听就要皱眉头,他冷哼一声:“狗屁有福同享,毕竟是对南阳第一大世家下手,这个老狐狸,自己贪心不足,又心里没底,就要拉旁人下水。”
  李家是药修,历代家主都追求延年益寿、强身健体之法,如今有个长生不老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此事我们真要下手吗?”贺宇问道。
  周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此事虽不光彩,却也并非恶事,做家主的若要成事,也少不得手腕。家族之间讲究制衡,白家近些年的风头够足了,也该弹压弹压了。”
  “晚辈受教。”贺宇毕恭毕敬地躬了躬身子。
  周峻没再说什么,快走了几步,打道回府了。
  那次集会之后,又过了半年。
  白湄作为白家继承人,平日里在坊间也鼎鼎大名,但实际很少亲自露面,世家们并没有那么快找到机会。
  正在这件事渐渐被大家遗忘的时候,李阳德却忽然提出要在惊蛰之夜动手。
  白家是南阳的第一大世家,周家、汪家之类的家族虽然是剑修,水平不容小觑,但和白家这样专攻奇门异术的家族一比,仍存在着硬实力上的差距。于是,畏火的弱点就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白府坐落在郊外,占地面积广,白家人因地制宜,在宅子外布了一个气势恢宏的御火大阵,此阵复杂精妙,弟子们手中的令牌就是与此阵同源,才成为货真价实的护身符。
  李阳德自告奋勇,带人去破阵,周峻就派人偷偷摸近了白湄的卧房,浇了一圈火油,预备趁乱下手。
  “谁知白湄根本不在房里,我等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周峻神色严肃地说道。
  事情也完全没按着他们的设想发展。
  “火油只浇了一间房,总共加起来也才不到两桶,”周峻说着,那一晚冲天的火光似乎又出现在了他的眼中,“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火那么轻易就烧起来了。”
  这一场大火烧得焮天铄地,墙壁倒塌,梁柱断裂,瓦片纷飞,整座白府都在火海中颤抖和崩裂,到处都是惊惧的哭喊和痛苦的惨叫,人们来不及逃窜,就埋葬在烈焰之中。
  李阳德和周峻站在山间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场大火,熊熊燃烧的火光照亮了他们冷眼旁观的脸。
  这场人命官司太大,他们负担不起。
  “白家,不能留活口。”李阳德语气坚决,不带丝毫同情。
  六大家族派出了无数追杀的队伍,寻找白湄和其他幸存者的踪迹,可在找到白湄之前,他们首先得到的是汪鸿晖的死讯。
  紧接是王家。
  一夜之间,各大家族人人自危。
  为了提防刺杀,世家府邸里烟气缭绕,摆上了一圈又一圈的柴火,就连屋内也整日燃着满地的火盆。
  可惜都无济于事。
  当初失火是白家在明,如今却是白湄在暗,他又怎会不吸取教训。
  家主们整日生活在恐惧的阴影之下,宛如等待审判的死囚,眼睁睁地等待着致命的铡刀缓缓落下,随时都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周峻的描述结束了,但他仍沉浸在回忆之中,遥岚消化着真相,一时也无言,会客厅里沉寂了片刻。
  白府的御火阵关乎白家全族的性命,岂是李阳德轻易就能摧毁的?
  还有……怎么那么凑巧,偏偏就选了惊蛰?
  八成少不了书生在背后运作。
  要了解的已经了解完毕,遥岚不想在这里多呆,想必周峻看见他们也不会欢喜。
  他率先整理了心绪,站起来告辞,道:“家主的情报很有价值,对我帮助很大,在下就此谢过了。”
  周峻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什么都没说,由着他们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