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白藏摸了摸徒弟的脸,又想起徒弟的问题。徒弟每天都勤加苦练,他对此早已经习惯,但没想到在勤劳之下,是一颗想要超越他的心。
  白藏不禁好笑,一笑,就忍不住摇头。
  他抱住徒弟,很轻地在徒弟额头上落下一吻。这一吻很轻,轻到没在徒弟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于是他加深了这个吻,好半天后,徒弟的额头红了一块。
  白藏重新拿起功法的书,眼睛却看着徒弟,好半天才从徒弟的身上挪开。
  书在许久许久之后,才翻动一页。
  李遗一连几天,都睡在师尊的旁边。如果睡在榻上,他很规矩,师尊是师尊,他是他,两人不会连成一团。
  然而蜷缩在师尊旁边睡觉的时候,他就紧紧靠着师尊,两人很近地靠在一起,黏在一起。
  只是这样宁静的日子没过太久,他们就收到消息,东君仙尊已经进入巫山地界了。
  在这段时间里,掌门和几位长老加强了巫山的阵法,一般的邪祟,隔着几里,就会感觉身体不适,无法靠近。
  然而东君仙尊走进巫山后,一步都没有停顿,跟以往一样,一个人,背着一把剑,神色如常地走进了巫山。
  几个下山的弟子,见东君仙尊走进阵法里,丝毫没有受影响,不禁小声道:“我就说东君仙尊身上不可能有邪祟的气息,如果真的有,怎么可能走得过阵法。”
  “我就说嘛,东君仙尊的事情,肯定有误会。我觉得就是有人嫉妒东君仙尊,故意祸害他的。”
  “就算是这样,东君仙尊也没有生气,还是以前那样和蔼。要是哪一天,我也像东君仙尊一样就好。”
  眼看着跟东君仙尊的距离越来越近,这几个弟子住了嘴,跟东君仙尊行了礼。
  东君仙尊笑着回了礼,说了几句关怀的话。
  几个弟子很开心的笑着,跟东君仙尊道了谢,开开心心下山了。
  山上的牌匾处,李遗早早就站在了这里,看着东君仙尊沿着石梯走上来。
  东君仙尊走上前,笑问:“一直在这里等我来吗?”
  李遗道:“是。”
  东君仙尊抬手拍了拍李遗的肩膀,满面的笑意。
  “一直很期待我来吗?”
  李遗盯着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他还是没能从东君仙尊身上,看出将军的影子。两个人实在是不像。
  李遗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伸手就要去抓东君仙尊的手。东君仙尊看出他的意图,笑着躲开了。
  李遗没什么耐心,又去抓他,却每次都差一点,始终没能碰到东君仙尊。
  东君仙尊哈哈大笑,把双手背起来,双脚不断地左右移动,以躲开李遗的手。
  李遗直接拿出符纸,两人隔得近,这张符纸轻松地贴在了东君仙尊身上。
  这是一张可以控制邪祟的符纸,是白藏绘的,一旦被贴上,邪祟几个时辰都不能动弹。
  李遗见东君仙尊定住,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走到东君仙尊身后,正要抓住东君仙尊手腕,抬起来仔细看,就被东君仙尊反抓住了手。
  东君仙尊的手是温热的,和活人没有任何区别。李遗甚至能摸到他的掌纹,很鲜活的触感。
  李遗有一瞬间的恍惚,心想:也许当初在夜兰古国,是自己猜错了也说不定。这么一具温热的身体,哪里是邪祟。
  东君仙尊握着李遗的手,一会儿就放开了,笑着问道:“你想做什么呢?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李遗道:“想看你的身体。”
  东君仙尊把符纸撕下来,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带着些长辈的纵容神色道:“好吧。”
  于是他站着,李遗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衣袖翻开,却没有看见任何的伤痕。
  不仅是手腕上没有伤,连脖子上,那道致命伤都没有了。
  显然,这具身体,并不是将军。
  任他看完,东君仙尊整理好衣服,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忽然要看我的身体?这有什么好看的呢。”
  李遗看着他,又道:“你先站着,不要动。”
  东君仙尊闻言,果然不动了。李遗又拿出几张符纸,全都贴在了他身上。这些百试百灵的符纸,在东君仙尊上,没有一丝反应。
  这些只对邪祟产生反应的符纸,在此刻没有一点动静。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虽然我来巫山,是为了证明,巫山神木降雨,不是因为我的住处有邪祟。但你是把我当作邪祟了吗?”
  李遗看着他,靠得很近,能看见东君仙尊瞳孔里倒映着的自己。
  不少邪祟都会借活人的壳,但人是人,邪祟是邪祟,两者是无法共存的。因此邪祟要么经常换人壳,要么就修炼人身。
  修炼出人身的邪祟,往往破绽百出,凡人看不出,但修行之人,一眼就能看出。
  李遗能肯定,面前的东君仙尊不是邪祟。
  东君仙尊见李遗好半天没动静,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就像揉一丛狗尾巴草那样。
  “乖,我要去拜见掌门了。你要是想玩,先等我跟掌门说完话吧。”
  他还是那副长辈的模样,和蔼可亲。笑着转身走了。
  李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带着恨意和怒意来等,却发现自己没等来十恶不赦的将军,只等来一个如旧的东君仙尊。
  “东君仙尊。”
  东君仙尊疑惑地回头,就见李遗抽出秋刀,他没有闪躲,只是奇怪地看着他。
  李遗气势汹汹,但最终也只是在东君仙尊的手指上,割开很小的一道口子。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滴在地上,留下一小滩血迹。
  邪祟是绝不会有血的。
  李遗看着刺目的鲜血,看着东君仙尊诧异的眼神,又看着东君仙尊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作何反应。
  当初信誓旦旦说东君仙尊就是将军的是他,现在对面着东君仙尊,丝毫看不出东君仙尊是邪祟的人,也是他。
  李遗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弄错了。或者说,是将军故意为之。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见到掌门,都没有消散。
  掌门把几个长老集聚在一起,设了个很简单的酒宴。
  见到李遗来,白藏朝他使了个过来的眼神。
  李遗走了过去,坐在师尊的旁边,很小声地耳语道:“刚刚我试过了,今天来的东君仙尊,并非邪祟。”
  白藏嗯了一声,拍了拍徒弟的手道:“知道了。”
  在众人都来齐后,掌门简单寒暄几句,便对着东君仙尊道:“前段时间,我派的巫山神木被烧,天降大雨。才知道,你住的地方有怨气,且久久不散。这件事不知道被哪个弟子看见了,就传了出去。这才不得不邀请你来一趟。”
  东君仙尊温和的笑着,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感到任何的不快,只是道:“在听说这件事后,我也一直在想,我的住处怎么会有怨气。不过始终没有一个思绪。”
  掌门道:“事发之后,我们立马就去你的住所处查看。但也没发现什么邪祟,你也知道,这种情况,很有可能人身上带着的怨气。”
  东君仙尊道:“我知道掌门的意思了。我现在人就在这里,身上有没有带着怨气,你们一看便知。只希望在看完后,还我一个清白。”
  几个长老见状,面面相觑,各自用眼睛交流,但谁都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不过,我不明白。我已经许久没见过风落雪了,怎么会说是我打伤了他呢?”
  掌门摇摇头,露出个无奈的神情道:“这事,我已经调查过了。是风落雪自己说出来的,不过他在说出来后,就一直昏迷着,至今没醒。所以我也问出什么来。”
  东君仙尊了然地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我这趟来巫山,是非来不可,来得很急,走也走得急,明烛门派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没办法等着风落雪醒来了,等他醒来,问清楚事情的缘故后,再麻烦掌门替我说清楚。”
  掌门道:“那是自然。”
  又说:“既然还有要务在身,那我们也快些吧。”
  语罢,掌门请东君仙尊站在一汪池水前。这汪池水里,长着一株邪祟不能靠近的灵草。这株灵草,吸收日月精华,整个修仙界只此一株,是几百年前就长于巫山的灵物。
  这样的灵物,是不能容纳邪祟的。平常的邪祟,仅仅是靠近,就会灰飞烟灭。
  东君仙尊站在灵草前,没有任何的不适,也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只是认真地站着。
  掌门见状,看了一眼虚宿长老。
  白藏点点头。
  掌门缓慢地走近灵草,在众人的目光中,竟然是摘下了一片灵草的叶子。
  有位长老立马站了起来,怒气冲冲道:“这灵草的叶子,几百年就长了两片。就算是因为巫山神木降雨,怀疑东君仙尊身上有怨气,也不必用此方法吧。”
  东君仙尊显然也很震惊,想要说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