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别怕,他们吃完活人就走了。”
  众人听了这话的内容深觉骇人,但听李遗调笑的语气,一时间也拿不准是真的假的。
  而李遗没在意众人的反应,自顾自地数了数,刚才已经埋上了的尸体并没有起尸,除去脚下的这个女尸,也就只有六七个。
  仔细看了看那些尸体,他瞧出了不对来。
  里面有一个妇的人穿着打扮,明显是主母的模样。
  而脚下的女尸,看上去也是主人的打扮。
  这一个付家,怎么会有两个女主人?
  李遗又仔细比对两具尸体,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把斗鸡眼放到一根粗枝上嘱咐道:“你就在这好好待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下去。你自己也坐稳了,别掉下去。”
  斗鸡眼听他这话,知道他要走,连忙扯住他的袖子道:“别,别走啊,我,我害怕啊。刚刚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您,但我,我是无心的。你大人有大量,救我一命啊。”
  李遗指了指树下的女尸,示意自己要去解决它。
  而斗鸡眼会错了意,以为是在责怪自己,语无伦次道:“都是我的错,没听您的话。但您别抛下我啊,我保证绝对听你的话,我保证。”
  说着,斗鸡眼还伸出三根手指对着天。
  李遗懒得再听他废话,甩开衣袖就转身离开。
  他双脚点在树干上,与地面平行着滑了下去,这个姿势正好对着女尸的头,李遗一把抓住它的头发向后一仰,跳到了地上。
  他拎着尸体仔细一看,果然这是具男尸。
  原来这男尸长得修眉凤目,皮肤白皙,加上大着肚子,一眼望去下意识就以为是怀孕的女尸。
  看着穿着打扮,李遗想这应该就是付家老爷了。
  那男尸被抓得愤怒,也不盯着树上的斗鸡眼了,扭着头就挥刀朝李遗砍去。
  李遗侧身躲避,两人斗了三四个回合,他便看准时机,一脚踢在男尸的手腕上。
  男尸吃痛,松开了手里的刀。
  李遗捡了刀,这把普通的刀立马就像是有了灵魂一般,一劈一砍都威武锐利。
  于是战况立马颠倒,原本一直躲避的李遗变成了攻击者,一直张牙舞爪的男尸成为了躲避者。
  原本挤在一团,瑟瑟发抖的土匪们,见此情况找到了救命稻草,频频望向李遗那边,盼着他早点消灭这些尸体。
  李遗不负众望,把男尸的双手反剪在背后,然后一脚把男尸踢跪在地上。
  “诶,你们来个人,把他肚子剖开。”
  土匪们忽然变得很忙,七手八脚地对付那些死尸,不上前也不退后,一直耗着。
  那男尸鬼模鬼样,谁知道肚子里是什么东西。
  李遗又喊:“你们不来,我可就把他放开了。”
  这下土匪们更忙了,分出好几个心眼提防李遗那边。
  好一会儿,戴红巾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刀,小心翼翼地挪近男尸道:“你抓紧一点,别让他挣脱了。”
  李遗信誓旦旦保证:“肯定的。”
  戴红巾的心一狠,双手握着一把小刀,从男尸胸前劈了下去。
  一时间那男尸五官全部皱在一起,竭尽全力嘶吼着。戴红巾的吓一跳,大骂:“你龟儿子的叫什么叫?死了都不安生。”
  李遗侧身看去,只见男尸的大肚子被割开,伤口边的肉瞬间干瘪萎缩,成了两片腐烂皱巴的叶子。而在这中间,有一团发着暖光的东西。
  戴红巾的盯着那团玉似的东西,眼神闪了闪,最后还是往后退了几步。
  李遗低声道:“得罪了。”
  说着他就附身掏出了那团东西,光芒渐渐褪去,他手心躺着一个有些皱巴巴的纸团。
  终于找到了,李遗欣慰地把纸团往兜里放。
  然而就在他欣慰的心还没落到实处的时候,被他制住的男尸也突然暴起,在男尸正前方的戴红巾的吓一跳,撒腿就跑。
  然而男尸并没有冲向他,而是急冲冲的转身朝李遗拍出一掌,原本攻向其他土匪的死尸也围了过来。
  李遗向后退了几步,攀上一棵树向上跳,迅速地在树间穿梭,转眼间他又回到了斗鸡眼身边。
  斗鸡眼原本在树上找回了自己的四肢和安心,看着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笑脸盈盈的李遗,又看了看朝他们冲过来的死尸,又软成一滩泥道:“你,你,我我我,应该没事吧?”
  李遗道:“当然有事了。”
  斗鸡眼很疑惑地啊了一声,随即树就开始晃动,他低头看去,就见男尸一刀劈在树干上,其余死尸把树往一边推。
  李遗拉着他往旁边跳,然后在一处转弯,把斗鸡眼丢给了戴红巾的道:“你的小弟,看好了。”
  戴红巾的问道:“现在是要怎么办?”
  “等。”
  等这些死尸残存的怨气消耗殆尽,他们便会停下来,到时候把他们埋进土里就好了。
  戴红巾的叹道:“看来挖坟这种事还是做不得,死人的东西,没那么好拿。今天差点和弟兄们栽在这里。”
  李遗道:“缺德的事情少做,没有好下场。”
  说着那些死尸又冲了过来,李遗正要开口让他们都散开,就见死尸忽然定在了原地。
  李遗正疑惑,就见死尸的脚下出现一个个雪白的方形法阵。
  见此,李遗浑身一僵,方才的从容淡定全部褪去,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复杂。呆呆的站在那里,像是一只无法落脚的飞鸟,被定格在了那里。
  戴红巾的和斗鸡眼见此,心里更是一沉,喃喃问道:“怎么了?我们是,要死了吗?”
  李遗道:“你们先站在这里,一会去把这些尸体全部埋回去。”
  说着他就要走,斗鸡眼拉住了他,苦涩着张脸道:“你别走了,救救我们啊。”
  李遗甩开袖子,一下子就跑没了影,只留下一句:“你们的命没事了,现在需要被救的人是我。”
  第6章
  李遗跑得很讲究,心比脑子更快地规划好了路线。
  既没有快到后面的人完全追不上,也没有慢到让人很轻易就追上。
  李遗也想不清楚究竟是想要那人追上自己,还是别追过来。
  不追过来,说明那人不在意,他也就可以装作没看见,继续逃避。
  追过来,也不能说明那人在意,死了七年的人,忽然再出现,好奇心驱使也会追上来。
  况且两人见了面,也不过就是相顾无言,就像以前沉默的大多数时间一样。
  李遗想到此,停下了脚步,发觉根本没人在后面追逐自己。
  自作多情四个字紧紧绞住了他的心。
  于是他叹了口气,第无数遍跟自己强调:不要试探,不要妄想,不要自作多情。
  前面是一片湖,湖水在月光下跃动成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碎片。走近了,湖水清澈见底,映出湖底的石头和水草。
  李遗在岸边看见了自己的脸,一张有点失落的脸,眼尾下垂,还有点可怜的意味。
  一滴水掉在湖面上,荡开倒映着的李遗的脸庞,水面回归平静后,场景转换到了十年前。
  也是这么个夜晚,李遗蹲在岸边,神色失落,可怜地看着湖面里的自己。
  那时候他去边缘森林,寻找传说中的仙缘草,以求父亲同意让他去门派修仙。
  然而仙缘草还没找到,他先被一团黑色恶灵雾下了咒。
  “刚才在你身上下了死咒,是刻在骨头上的咒,这咒至死方休,三年之内,要么他死,要么你就万虫噬心啃骨而死。”
  “要你杀的人就在巫山门派里面,名叫白藏。”
  “杀死白藏——”
  “杀死他……”
  那咒刻在背上,脊骨的地方形似竖着眼睛,两边对称散开着几片花瓣状的叶子。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伴随着至死方休的死咒,白藏成为了李遗的噩梦。
  十年前失落的脸和十年后失落的脸在水中重叠,但白藏对于李遗来说,已经从陌生人变成了唯一的师徒,再一别七年。
  李遗甩了甩脑袋,认为自己实在不该在此感叹。
  然而就在他要起身的时候,忽然在水里看见了一道身影。
  那人穿着一袭大战乱时期的衣袍,里衣是如雪般的洁白,交叉的领口和外袍则是鸢尾花般的紫色。
  李遗瞧着那道影子怔了神,蹲坐在地上,视线全然落到了那人的衣袍上,又落到了、手上。
  还没看清那人手上拿的是什么,他就见那道身影动了,紧接着背上吃痛,他下意识地往一边闪开。
  在起身到闪开的动作之间,足够那人再甩出一鞭子。
  李遗眼前衣袍翻飞,他先是闻到一阵冷冽的气息,才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一鞭子落下,李遗揉了揉疼痛的手臂。
  鞭子很软,上面有块块的鳞片,温润的触感很像是蛇。
  见又是一鞭子挥过来,李遗连忙向后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