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灵力索一松,观云知后跄一步。
  他再看到段月洲的脸,虹膜如墨眼白清澈,那发邪的红早消退了。
  “段月洲!你到底想干什么?”被粗暴地拽了一路,途中风呼在脸上没个遮挡,像不停给他耳刮子,炸在耳边又吵得很,他脾气也上来了。
  被连名带姓喊了,段月洲强作淡定,理直气壮回瞪他。
  观云知背着手在屋内踱了一圈,情绪平复了一点。
  他冲段月洲笑了笑,“你带我来这做什么呢?我们把话好好聊一聊,可否?”
  他一笑,段月洲心里窜起愤怒的小火苗。
  装货,谁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假情假意。
  他偏不作声,把观云知晾在一旁。
  空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屋外潺潺溪流声。
  所幸没有第三个人,否则这气氛真尴尬得让人把自己就地埋了。
  观云知看他这目光刻意发直,努力不给人一点余光的样子,跟从前生起气来简直一模一样。
  ……该闹脾气的人到底是谁呢。
  罢了。
  他主动上前,握住段月洲臂膀。
  段月洲面不改色,把他手扒掉挣脱开,背过身去。
  观云知又笑了,这回是气笑的。
  看看这正气凛然的样子,好似半日前强搂着自己亲那人不是他。
  段月洲心知这事自己做得不对,但认错道歉能顶什么用?
  此刻,他杵在这也不太自在,又不愿留观云知一人在这藏于魔宫中的一方小天地。
  若要放走观云知,那更是万万不能的!
  他思来想去,干脆往卧房内蒲团上一坐双目一闭,眼不见为净了。
  段月洲铁了心逃避,观云知也别无他法。
  他故意在这竹屋内东摸西碰,弄出点动静。
  他倒是早发现桌下的机关了,但魔宫内那些弯弯绕绕,又隔几步便有人值守,光凭他暂时还逃不出去。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若是此处能传信到天刑司就好了……
  不过,这么久了,应已有人发现他失踪了。
  段月洲捆住他时,他特地挣扎间蹭落了桌面上的几张纸……
  他倒也放的开,毫无在别人地盘上的拘束。
  直接躺上了蒲团对面的床榻,支起腿晃荡,看段月洲修炼这“魔功”。
  段月洲察觉到他的动向,眼皮跳动漏出些眼白,按捺住性子,装模作样地运转起了功法。
  观云知先是啧啧称奇后是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欠。
  这家伙不会为了演戏真在他面前“闭”上几年关吧。
  他翻了个身,琢磨怎么才能让段月洲主动带他出去。
  “嘭!”
  床板震了一下。
  观云知方要回头,一只热手就握上他腰侧,还可恶地揉捏了几下,弄得他有些痒。
  “又搞什么?”他躲闪间都贴到了墙上去,才终于能勉强坐起来。
  段月洲又捉住他,直接坐在了他腰上。
  压住他上身,手下不停,胡乱撕扯着他衣物。
  “喂!”观云知被吓得不敢乱动。
  他从小长得精致,追求者不在少数。
  从前也不是没遇过孟浪之人,对他言语轻佻的也有,可自他入了天刑司,成了观医监后,还如此胆大的真就独此一人了。
  这感觉实在不妙。
  哪怕这人他曾喜欢了多年,当下被这样骑着也是半分旖旎气氛没有。
  那邪红再次爬上段月洲左眼,整个人妖异癫狂得可怕,观云知心底发寒。
  全然不顾观云知的反抗,就这么几息间,段月洲的手已钻入他衣襟内。滚烫的掌心和他上身严丝合缝地嵌在一块,观云知不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快爆炸了。
  “…我喜欢你。”
  这可恶的作乱的人脸贴在他赤着的胸口,喃喃道。
  “我爱你…云知…”
  一团火从胸腔处喷发,直冲上了天灵盖。
  太荒谬了。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这叫哪门子喜欢?
  他膝盖用力,发狠地蹬开段月洲。
  双手迅速拢好凌乱的衣物。
  “你懂什么?你这混蛋!”
  “你不要走!”
  段月洲迅速缠上来,整个人无赖似的挂在他腰上。
  “你懂什么是喜欢?我以前对你多好啊。嗯?”他整着自己的领口袖口。
  “我喜欢了你那么久,你就不知道吗?你能不知道吗?你怎么可能这么蠢呢?”
  “你对我那根本不是喜欢。段月洲,你只是空虚了。”
  段月洲两行清泪落下,沾湿在观云知外袍上。
  这几滴水又太少了,观云知毫无知觉。
  他继续说:“这么多年,你过得太不如意了。”
  他并非是口无遮拦,而是故意要把这些话说给段月洲听。
  是想报复什么,又是想遮掩什么。
  “你这才想起了我。”他后牙错切两下,“一个曾经对你百依百顺的跟班,尾巴,狗!”
  “你扪心自问,若你还如当年一般众星捧月意气风发,你还会想起我这个人吗?”
  他扭过头,却只看见段月洲的发顶。
  “承认吧,段月洲。”
  他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承认吧,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只是你不在意。”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喑哑,带着种奇异的咏叹的语调。
  “是不是当年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小玩意儿?是不是你觉得能忍受一个喜欢男人的异类仰望你,就已经是仁慈了?”
  观云知这一串话就像万古冰川上的水,流到段月洲心里,直接把他冻醒了,冻得遍体生寒。
  他方才没有意识,而记忆却保留下来。
  又一次失去神志般的经历让他警觉起来,惶恐不已。
  他松开手站了起来,头顶和观云知的下巴蹭到一块。
  观云知迅速退开一步,看到段月洲的双瞳已恢复如常。
  “呵,清醒了?”他语气不善,带着几分未注意到的幽怨。
  而段月洲无法再面对他,逃也似的离开了此地。
  ……
  石门一关,段月洲便滑落着跌坐到地上。
  他这是怎么了?
  两次在修炼中失控和观云知对他的态度都让他崩溃。
  这是走火入魔了吗?他捂着脸,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岔子。
  “哎哟!黑灯瞎火的,你小子坐在这里干什么,吓我一跳!”
  一团青色火光乍起,照出青郁那张老脸。
  他一只手扶着石墙,另一手拖着火焰,形容有些鬼祟。
  “…你才是,你到这干什么?”
  “……这宫内每一处我都亲自打理过,你懂这种感觉吗?我每日不巡视两周遍浑身难受得很。”他一拍掌,火光熄灭,机关却转动起来点燃了一侧油灯。
  “傅…呃,尊上回来了,正要找你呢。”他捏着鼻子,阴阳怪气道。
  未说完,傅携风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廊道尽头,很快便道了青郁身后。
  他挥开青郁,“说了不让你来这,又偷偷摸摸进来作甚?听不懂人话?我可不去学狗语。”
  “赶紧滚。”
  青郁拍拍屁股,灰溜溜跑了。
  才过了几日,傅携风身上的气势便完全不同。
  不知又恢复了几成功力,让人感觉他不再那么容易亲近了。
  “我这几日往修界打探了一番,听说我那蚀晷剑在一个叫莫飞尘的小辈手上,而他与你是师兄弟,你可曾察觉过他有异常?”
  “……”段月洲摇摇头,“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假死。”
  “说来好笑,他的‘尸身’甚至是我亲手埋的。”
  段月洲觉得自己近几百年来活得也挺失败的。
  友人没有几个,唯一亲密点的师兄还隐藏着这样的惊天秘密。
  自己跟瞎子似的愣是没看出半点。说出去谁信?
  “你这师兄也有意思,为什么非要拉你下水呢?”
  段月洲抬眸,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傅携风看看他的缥绿外袍,“我还听说啊,他近日身边一直跟着个绿衣人,取了不少无辜剑修性命。”
  “说得有板有眼的,要不是我知你行踪,真得怀疑一番。”
  “对了,我听说你带了个人回来?”
  第15章
  “……我不知道。”他依旧捂着脸,视线从微张的指缝中探出,看向傅携风。
  “什么?”傅携风差点喷笑,不知道自己抓了个人?
  “我不知道是怎么了…”眼眶的红差不多散了,他松开手。
  “前辈…我好像走火入魔了…”
  傅携风漫不经心的笑还来不及收起,嘴角又要往下耷,脸部肌肉一时难以协调,显得有些滑稽。
  他一下抓住段月洲的手灌入自己的灵力查探,眉间越皱越深。
  体内确确实实有个形同心魔的东西在萌生。
  “怎会如此,真是奇也怪哉!”傅携风挠挠自己的下巴,“这功法本与寻常相反,该是没机会出这岔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