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最边上的监使得到应流玉示意后赶忙灭了溯思灯。
  整个审讯室内不成样子,再没一点严肃的氛围。
  唯有独自被锢在另一端的段月洲如坠冰窟。
  第9章
  “可愿意说了?”
  应流玉从监使手上接回溯思灯,掏出一块布巾擦了擦灯座。
  被他问话的那人不吭声。
  若说段月洲刚才只是抗拒,现在则跟死了一样。
  整个处于种放空的状态,任你怎么叫也不作反应。
  “非要让隐私之事公之于众?”应流玉手底将溯思灯掉了个个。
  段月洲却斜睨他一眼,“请便,我无不可见人之事。”
  “甚好。”应流玉鼓了两下掌起身,“还硬气得很。”
  “殿主!溯思灯对同一人能照出的回忆有限。”
  边上这名从审名祝伋,此前一直低头记录,终于忍不住出言制止。
  平日审讯之事应流玉甚少插手,但此番屡屡不合规程,他心中早有微词。
  随随便便上刑具法器,像什么样子?
  应流玉惯常是说一不二,哪会听个下属的话。
  当下就再次走到段月洲身前,抬起腕,掌心向下聚出一团白色灵球,拢在他头顶上。
  观云知惊得呼吸一滞,差点原地站起来,欲言又止。
  竟是直接用上了搜魂。
  他想到段月洲的脉象,心中愈发焦急。
  搜魂结束再被拘着不好好疗养,怕是寿命也走到头了。
  若剑骨案是段月洲所为,也算是活该!
  可万一他是冤枉的呢?
  段月洲感到整个面皮都被向上拉起。另一人的神识像蛛丝般侵入他识海,他隐隐感到什么东西“咔哒”一声割裂。
  这蛛丝渗入后便越变越粗,先是像藤蔓,后便膨大到将他识海全部挤占。
  尖锐的耳鸣声响起,似要把他的意识驱离这副躯体,眼前早是白光一片。在一瞬间,所有意识感受中断,他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而应流玉并未就此罢手,用另一只手托起了他的头。
  祝伋转头看自己的一排同僚,两个面无表情,两个低头不语,观云知抿着唇不知想些什么。
  不行!应流玉已然不顾段月洲性命了。
  若最后结果他是无辜的,天刑司还能以公正来制衡修界吗?
  他也跟着站起来,“殿主!”
  “殿主!”审讯室的门又打开,一人直直冲了进来。
  他跑得太快,胸口还在快速起伏。
  “我们去押相天霁,剑宗说他被关了禁闭,我们到时人已独自死在了院中。”
  应流玉终于收了手,段月洲头“咚”的一声磕在桌上。
  “陶轲…还有祝伋,跟我走一趟。”
  ……
  三人赶至剑宗,先前派出的天刑司小队还在院内候着,见到的剑宗弟子个个行色匆匆。
  “搜!赶紧搜!护山大阵开着连鸟都没飞出去一只!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哎哟,累死我了,这人能去哪儿?”
  一个元婴期修士指挥着三四个小弟子从院门经过。
  另一峰两名弟子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其中一人小声叨叨:“要我说啊,就是自己人干的,宗内道袍一套都长一个样,谁知是人是鬼?现在说不定还和我们一起忙着找人呢!”
  “唉你别吓我啊,真是瘆死人了!”
  相天霁的尸体靠坐在墙根,心口一个大洞,眼嘴都还张着。
  陶轲单膝跪在一旁,比对着伤口。
  “剑骨也没了。”他抬头看应流玉,“凶手尚逍遥在外,能否消除段月洲的嫌疑了?”
  应流玉凑近过去,挑开相天霁的衣物。
  ”不,不对。”他蹙着眉,“手法有差异。”
  “先前的伤口都只二指宽,边缘有挤压牵拉的痕迹,剑骨是被拉出体内的。
  而这次创口却有一个鸡蛋大,外宽内窄,是将剑骨凿了出来。
  恐怕和之前的凶手并非一人…且此人用剑并不及先前那人精准。”
  祝伋原本在擦拭石桌边缘的灰,闻言也几步围过来,和陶轲凑在一块分析道。
  “两种可能,一是模仿作案,二是同伙混淆视线。
  …但不管如何,段月洲的嫌疑暂时无法洗脱。”
  应流玉沉思片刻,后退两步,手一挥。
  一片乌云飞来,遮蔽住院子的光线。
  他从袖口掏出个瓷瓶,向周身空气中洒了一圈。
  几息后,从相天霁的伤口处出现一道淡淡荧光。渐渐蔓延至石凳处,停留片刻后又从西边院墙穿出。
  应流玉垂目看了看蹲着的两人,立刻飞身追了上去。
  被留下的两人对视一眼,也带着天刑司的人出了院门,往另一个方向奔。
  应流玉追到了静水峰,荧光散了。
  相天霁被禁足后,他带来的弟子通通被划回了灵霄峰。静水峰又恢复了没几个毛人的寂寥样,确实是个躲藏的好地方。
  他唤出斩恶,缓缓走进静水峰主殿。
  感受内气流微妙的变化,应流玉猛地抬头,梁上垂落下黑色衣摆一角。
  他提剑挥出一道剑气。
  黑衣人跳下横梁闪躲,反手抽出魔剑接下紧跟而来的第二道剑气。
  应流玉快速近身,几乎能留下残影。
  几下挥砍震得黑衣人虎口发麻。
  黑衣人知自己不敌,找到机会就往殿外逃。
  他剑法算不得顶尖,身法却着实不错。
  应流玉才追出殿外,他已脚步轻点过三枝树梢。
  可惜两人境界差距太大。
  应流玉远远地发出五成力的一道剑气,就让他下盘不稳险些落地。
  但他手中的魔剑也非俗物,硬是生生将这道剑气吞进了剑身中。
  这正是七百年前仙魔大战的起因,那柄被盗的蚀晷魔剑!
  黑衣人紧紧握住手中血剑,面纱遮盖下双眼警惕地盯着应流玉。
  而远处有人声脚步声传来,竟是陶轲、祝伋两人带着曲敬方等剑宗一众赶到了。
  黑衣人分散了一瞬心神,应流玉趁机而动。
  一者自身灵流强悍,一人凭借魔界至宝之力。
  一红一白剑光两相对撞,直直冲上云霄,扰起一地烟尘。
  持续的灵力波动引起围绕二人旋转的风团,将黑衣人挂着的面纱卷走。
  陶轲眯着眼睛,觉得此人有些面善。
  未等他在脑中对上号,他身后有人替他解出了答案。
  曲敬方高喝一声,声音颤抖惊疑不定。
  “莫飞尘?!”
  正是段月洲那“已逝”多年的师兄。
  莫飞尘被道破身份反而定下神来。
  他忽而轻笑,瞳孔闪过两下红光,明显已被魔气侵蚀。
  应流玉却不管他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持续不断使着剑招往他命门上砍。
  莫飞尘靠魔剑吞噬与之抗衡,脚下调转方向插入应流玉与人群中间。
  已挥出的一道剑气再一次直直冲他而来时,他撤掉手中魔剑,疾速后退将陶轲抓至身前。
  应流玉猛地停手,莫飞尘松手往应流玉的方向反冲,而应流玉的身后却是没人包围的。
  他身法诡谲,就这样逃之夭夭。
  第10章
  “医监,你可要快点啊,让人发现了我要担责任的!”禁室看守用手为观云知抵住门,一边左顾右盼的。
  “放心,来人便说我偷摸进来的。”
  他目光扫过一整片牢房,每一间都用整齐的石块垒得严严实实,没法窥见房内。
  “你先走吧。”观云知回头向守卫致谢,转过弯,打开了尽头那间房门。
  禁室中,在审讯中昏迷的段月洲被扔在地上。
  观云知先是伫在门口观察他,而后才将药箱放在地上,把人扶起半坐着靠墙。
  段月洲眉心皱出凹痕,浑身冰凉。
  观云知摸出个药丸塞进他嘴里,灌了些水让他咽下。
  又等了一会儿,段月洲身上开始冒汗,眼皮颤动,像是梦魇了,头不停要往观云知肩上蹭。
  观云知推拒了两下不成,就随他去了。
  反正也只有自己知道。
  他将段月洲碎发撩至一边,掏出帕子为他擦去身上细汗。
  他承认段月洲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无法弃之于不顾。
  哪怕在阳嘉山等待的一百年里,他已深刻领教了此人的无情。
  他自认生性寡淡,身上有限那点情情爱爱的东西好像全给段月洲了,对别的人再也提不起一点想法。
  大抵是遗憾越让人难舍。
  现在段月洲对他来说就像是裹了蜜的毒药。
  若两人重逢后,他知道段月洲心意,却没有之间横亘着的这剑骨命案,又会如何呢?
  ……
  说不定他已像条狗儿似的巴巴凑上去了。
  他手下略一停顿,思绪又转到昨日提审段月洲前和应流玉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