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傅携风?竟是那明明天纵奇才却自甘堕魔!将修界搅得不得安宁,最后被亲师父以命为代价封印的傅携风!
  “毕竟也曾是我师兄,我对这功法略知一二。
  一个很显著的特征,就是灵流乃是逆流的。”
  观云知察探完毕,走回应流玉身前。
  “如何?”应流玉问他。
  “…段月洲,灵流确实是逆向的,功法也明显有异。”
  他抿着唇,稍加斟酌。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火急火燎地从天而降。
  相天霁鼻青脸肿地冲过来抱住曲敬方大腿。
  “师尊,段月洲他疯了啊!我刚刚在阵法机关那见着他,形容鬼祟,我便和两小徒跟了上去。
  结果他竟是想私自启动锁灵锢法阵,见事情败露,便将徒儿打晕过去。
  等我醒来,那两小徒已气绝而亡啊!”
  曲敬方双目瞪圆,一脚撇开相天霁。
  “你在说什么东西?”
  听见相天霁的话,早已被遗忘在后头的灵枢阁弟子冲过来揪紧了段月洲的领子。
  “是你,是你!”
  虽然他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此刻却无比笃定。
  终于没人再出言阻拦,气氛沉重得可怕。
  应流玉带领队伍上那天刑司飞舟。
  观云知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那一抹雪青色和周围白色相得益彰。
  后头几个监使压着段月洲,前头应流玉又言。
  “段月洲,你如今一千七百来岁,离合体期寿限还有二百多年。
  若你踏踏实实,勤勤恳恳,靠正路突破洞虚并非没有可能。
  可惜……”
  他摇摇头,很是唏嘘。
  闻言,段月洲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观云知骤然转身。
  这落在他眼里,却像是段月洲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第7章
  伸手不见五指的洞府内,唯有洞顶结出的水滴落地时发出的滴答声。
  一天前,源源不断传至封印中的灵流陡然而止。
  傅携风明白,这是让他料中了。
  那小子已出意外。
  呵,这头比龟壳还硬的犟驴。
  让他不要去,非要去!
  这下舒服,不仅他这些年的努力白费,自己要想破出这结界,又不知得等到何年了!
  ……
  而这个时候,段月洲正在天刑司烬牢内,遭受魂火的折磨。
  这人在烬牢内,起初只觉异常的热,随后这热便透过躯壳侵入到经脉、丹田中去,最后便是那三魂七魄也要遭其啃噬。
  将疑犯先投入烬牢,消磨其意志再审讯,这是天刑司的惯用手段了。
  段月洲四肢被固定在牢房墙面,一开始只觉得热,无法忍受的热,后来便是痛,一股股恶焰在他经脉中冲撞。
  而他双手双脚被锁灵环锢住,调动不出一丝灵力,只能靠□□来抵挡这痛楚。这疼痛并算不得尖锐,但却没有尽头,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几乎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又为何在此处,只觉得活着本身就是如此一种折磨,恨不能死了去。
  最后,便是麻木。
  意识在疼痛中变得混沌,再也无法集中,不能控制地抽离出这躯壳,以俯视的姿态看着烬牢中的自己。
  他浑身的汗已将衣物从里到外湿透,整个人同从水里捞出一般。头低垂着,双颊和眼窝在这几日中快速地干瘪下去,难以从此想象他从前的清隽。
  他不知只过了七天七夜。
  “哐当”一声,牢房中出现一道白光。
  门开了。
  两名天刑司监使将锁灵环从墙上拆卸下来,将他半拖半拉地压出烬牢,双手和脚分别重新拷在桌椅上,全程沉默不语像个哑巴。
  监使一松力道,他整个人立刻趴倒,若是没有这桌子的支撑,肯定已如一滩烂泥般。
  “段月洲。”
  段月洲没有反应。
  “段月洲?”
  “段月洲!”
  一连两声,他才迷迷糊糊感到有人在叫自己名字。
  他抬起头,双目无法聚焦,眼前好似糊了七八层纱。
  应流玉坐在段月洲正对面,左右各三个从审一列排开。
  对他的审讯这才正式开始。
  “段月洲,修炼魔功,夺人剑骨,你可承认?”右二坐着那人率先开口。
  “…非我所为。”段月洲散落在外的头发被汗结成一缕缕,黏在前额上,其中一缕遮挡在他视线正中,他轻微转头却又甩不开。
  “文乐贤死前那日,你去了何处?”那人又继续问。
  “做宗门委任,除了三只阴獾…当日出发前恰巧遇见文乐贤和曲敬方另一弟子…”
  他视线终于清明,才将这屋内看个清楚,观云知竟是就坐在应流玉右手侧。
  “向时休死后二十年,你未回宗门,也无在修界走动记录,在做什么?”
  “…闭关。”虽然已脱离了那烬牢,单体内的疼痛尚未平息,集中注意听对方说了什么已经花费了段月洲很大力气,至于自己回答了什么,面上是怎么样个表情他已是无法控制。
  “闭关?可是在修炼那魔功?”右二这人大概在天刑司中的职责便是审讯。
  “我未修炼魔功…”段月洲挨个将对面坐着的一排人打量一番,视线忍不住在观云知身上转了两圈,这人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自再相遇后,他这副模样便让段月洲由衷的不爽。
  审讯开始后,应流玉未发一言,只定定盯着他。
  “非也。”此人终于开口,“剑骨是否你所夺尚无定论,而你修炼魔功却是证据确凿。”
  “哈…何谓魔功…我修炼此法…此生未害一人,浑身灵力皆凭日夜吐纳所得…单因灵流逆行,便要被称为修炼魔功?”段月洲喉内干涸,加之没有力气,说话断断续续。
  “何谓魔功?魔功即是——就算你此刻无有害人之心,也迟早被导向屠戮无辜之法。”应流玉身子未动,甚至表情未变,但说话时段月洲却觉得他眼底有些奇怪的东西流过。
  “应殿主…给人定罪竟是这样…草率?还未发生便能下论断了,简直是……无中生有!”
  他胸口起伏着,费劲吐完这句话。
  “大胆!不敬!休要再油嘴滑舌!强词夺理!”右二一拍桌,怒斥道。
  应流玉抬手打断他,“你这功法从何处得,可是承自傅携风?”
  段月洲垂目不言。
  “不说话,那便是承认了。”应流玉抬头示意最边上的那名从审,“记下,所修魔功习自傅携风。”
  那人表情一瞬间的不自然透露了他的意外,最后还是照应流玉所言动笔。
  “你可知万年前傅携风修此法后做了什么?”
  段月洲头未抬起,只是将瞳孔上翻,看向应流玉。
  “他主动入了魔,用那魔剑,通体血红色名为蚀晷,挑出了近百名剑修的剑骨。”应流玉起身走到他面前,“手段正同近四十年间一致。”
  “我不信。”
  应流玉闻言挑眉。
  “说不定正同今日你们冤枉我一般,他也是这么被人扣了脏帽子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应流玉却停顿片刻后爆笑出声,周围几个监使甚少见他这般,竟是汗毛竖起,不由得朝他投去异样的几眼。
  “这你可就错了。你,我还不能确定,只因未亲眼所见。”他在段月洲眼前摇摇手指,“也就是说,傅携风是在我面前…吸食过他人剑骨的,所以我知道,这千真,万确。”
  “…你也不可信。先将人投入烬牢无非是想屈打成招…也不知道…咳!咳咳!”
  段月洲被嗓子底涌出的一口血呛住。
  “段月洲。”
  这是观云知的声音,他忍着咳意抬头望了一眼。
  观云知被他这目光震了一下,他眼尾透出的情绪明明是克制,可又让人感到失望绝望极了。
  “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其一,斩杀三只阴獾对你来说加上来回也要不了半日,可你在第二日酉时才回来,为何?
  其二,向时休尸体发现后,我在桦清城遇见你时,见你戴着掩盖修为的银镯,为何?”
  段月洲本来已经转开的头又扭了回去,盯得观云知浑身不自在,甚至隐隐后悔刚才问出那两个问题。直想告诉他,好了,你不要说了。
  “你早在那时就怀疑我了,是吗?”
  段月洲语调轻飘飘的。
  第8章
  “…是。”
  从职责出发,观云知认为自己无可指摘,但他此刻确实心虚。
  明明是他开口问的,却只能错开视线逃避。
  可他余光却见应流玉打量的目光,心生异样,只好控制自己和段月洲对视。
  在这场审讯中,他并非没有察觉段月洲盯了他数次。
  以观云知此人敏锐,若是换个人早该怀疑他对自己心思不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