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呵,油嘴滑舌。
  其实过去她没有太焦虑过年龄。
  但现在,只要想到有一天她额上生了白发,她还在风华正茂,关于苍老的恐惧便开始增多。
  这种恐惧与日俱增,滋养在她每一个充满生命力的间隙里。
  看她踉跄着要跌倒,那细瘦脚踝在眼前一晃,她心里便揪紧。再过十年、二十年,自己这双手还能不能稳稳地托举住她呢?
  看她难过得落泪,会害怕自己这个人是不是逐渐在变得无趣,掏不出新鲜花样来哄她,总有一天连让她开心点都做不到。
  都说要及时行乐,偏偏她总忍不住要往将来张望。
  因此整个人总是精神紧绷,有种稍微放松便会掉下去的不真实感。
  周末有空吗?她突然问周疏意,陪我去宜家看看新沙发,家里这个太旧,都磨出线头来了。
  有空呀。
  周疏意盯着客厅里那张双人沙发出神。
  因为是独居,沙发购入时特意选了小的款式,一个人用刚好,但两个人略窄。
  确实该换了,每次亲热到一半不是撞到扶手就是差点滚下去。
  甚至说上次还有水蹭到了坐垫上,也不知道谢久最后擦没擦干净。想到此处她脸红了几分。
  周末去宜家时正值酷暑,暴雨刚停的沥青路面蒸腾着热气。等红灯时,周疏意瞥见路边的dq招牌,眼睛一亮。
  姐姐!她故意在她右手背上挠痒痒,我想吃冰激凌。
  谢久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忍忍吧。
  你不想吃吗?
  想。
  周疏意嘻嘻一笑:那我去买。
  只买我那份就行了。
  为什么!
  上个月生理期我记得你喊疼了。
  她表情一僵:这跟吃冰激凌没关系吧。
  有关系,我做中医的朋友说宫寒就得少吃生冷,就算没有到生理期,也最好不要吃。
  哼,你大道理一堆。
  她不情不愿地把手抽走,整个人立马跟个刺猬似的缩在一边。
  谢久偏头看她一眼,干嘛?
  你不给我吃冰激凌!绝交!
  不给你吃冰激凌就跟我绝交了?这就是不堪一击的爱情吗?
  周疏意抿着唇,想笑又强忍着。
  见谢久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她眼珠子一转,露出乖乖服软的模样,撒娇道:好嘛,不吃就不吃,那你也不许吃!
  嗯,我不吃。
  毕竟这是在她车上,冰激凌店一闪而过,能不能下车还不是谢久说了算。
  以后背着她吃多少她都管不着了!嘿嘿。
  很快两人就到了沙发展厅。
  周疏意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在每个样板间都要钻进去转一圈,边走边嫌弃地碎碎念念:那人怎么直接睡人家沙发上打游戏啊,真没素质。
  怎么小孩儿尖叫声那么多,家长也不管管。
  这谁真恶心,还把口香糖吐地上!
  这地人多,是闹哄哄了点儿。
  但看她嘴巴唠叨不停的模样,谢久觉得怪喜人的,半开玩笑:小警察出警啦?
  小姑娘立马挺直腰杆,正义凛然:我只是默默无名的热心的杭州群众罢了!
  总算找到个清净角落,两人正经看起沙发来。
  有一套墨绿色的天鹅绒沙发让周疏意眼睛一亮,连忙欢快地扑上去,一屁股陷进软乎乎的坐垫里。
  姐姐!这个像躺在云里诶,很好坐!
  好做就行。她也弯腰坐下,侧目看她,喜欢?
  嗯嗯,真的超舒服!
  那下次我们就在这套沙发上做?
  她的声音不算小,偶尔一两个人看过来。
  周疏意立马宛如惊弓之鸟,压低声音训斥她:这可是在外面,你怎么乱说话!
  反正都不认识我。
  那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啦?
  这会儿担心别人听到?谢久笑道,你叫那么大声的时候怎么不怕楼下邻居听到?
  周疏意气愤叉腰,明明是你鼓励我叫大声的。
  是吗?
  是你先说我叫得好听的。
  那今天晚上你再叫,我看看好不好听。
  一天到头没几句正经话。
  周疏意气鼓鼓地起身,不跟你说了。
  谢久眉毛一挑,转头叫来服务员,就这个吧。
  一旁周疏意瞪大眼睛,诧异道:就这么定了?不再看看别的?
  逛街不就是为了买需要且喜欢的东西吗?谢久一副速战速决的模样,既然喜欢,何必再挑?
  这雷厉风行的作风着实给周疏意提供了新思路。
  转到厨房用品区时,她又被样板间的设计吸引了。一整套清新的白绿配色搭配原木元素,充满法式田园风情。
  这个绿色真好看!
  你喜欢绿色?
  嗯!站在这样的厨房里,谁都会想下厨吧。
  谢久笑着揽住她的肩:那这套也换了?
  哎?现在厨房不是挺好的吗?
  那是开发商装的,我早想重做了。谢久仔细琢磨了一下整体的设计,看着还不错,就这套吧。
  这么果断的人周疏意还是头一回见:姐姐,我们这样好像......
  像什么?
  像那些准备结婚的小夫妻在装修婚房呢。
  正巧有个疯小孩跑过来,谢久立马牵住她的手往里带。
  他们是为结婚,我们不是,我们只是为了把日子过得更好。
  最好把日子过成一首诗,她们便是诗里的意象。
  海浪,晴空,或是希望。
  如果接吻是符号,那么争吵便是断章。
  不必苛求一直平缓,但也不会永远高昂。
  *
  没过几天,周疏意突然跑过来对她说,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我觉得你说得对。
  谢久挑着眉,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住一起的事。
  哦。
  她不轻不重应了一声,再没下文,似是没放在心上。
  周疏意倒是有点急了,就哦?商量一下,我什么时候搬过来?
  不急,今晚我们去外面住。
  她一惊,什么意思?我可没假休,今天出去了明天要是赶不上工作
  不会太远,到时候我送你。她语气温吞,却不容置疑,去收拾几件衣服。
  周疏意站在原地没动。
  谢久见状轻笑,凑近她暧昧咬着耳朵。
  多带几套,要住好些天。
  周疏意原本满心期待会有什么浪漫惊喜。
  或许是海边度假,又或是异国旅行。却不想谢久只是驱车十几公里,带她去了城郊的伴山酒店。
  环境是挺好,干净高档,还有温泉泡,周疏意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好的。
  所以我们要去哪?
  不去哪,快洗澡吧,早点休息。
  等两人都收拾妥当,谢久关灯的动作干脆利落。
  周疏意等的惊喜也没等到。
  周周,从这里到咖啡店要二十分钟。
  黑暗里,谢久滚热的掌心忽然攥住了她手腕。
  嗯?
  但早高峰会堵车。你八点上班,最迟六点半要起床。
  周疏意被她突如其来的认真弄得二丈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她自顾自说着:现在是晚上八点,为了保证你有八个小时的睡眠,我们应该在十一点之前睡觉。
  所以呢?
  所以我们现在还有两个多小时可以用来做.爱做的事。
  *
  白天,周疏意去咖啡店上班时,谢久就拿着做好的空间布局设计图给施工队看。她提前叫人把施工区以外的地方套上了防尘布。
  电钻声震耳欲聋,突突地震颤着墙面,直到一声轰鸣,掀起一阵巨大的粉尘。
  那堵曾经将两个房子分隔开的墙,在尘埃中轰然倒下。
  阳光突然从窗口长驱直入,照亮了整个客厅,空间顿时变得明朗宽敞,连带着窗外的绿景也照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