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妈咪……”
  一些痛苦的回忆钻过时空的裂缝再一次在脑海里播放,小小的她是见过杨小仙怎么陪着田满熬夜工作,在那件小小简陋的书房里有商有量地讨论着事情。
  那时候的他们贫穷,但是一家还算和睦,那时候的田满是很疼惜杨小仙的。
  后来家里生意有些成绩了,他们搬了大房子,杨小仙和田满更加忙了,经常没时间陪自己,可他们夫唱妇随,做什么都事半功倍,然而杨小仙的身体也因为这样而变弱了起来。可惜,等到家里真的富裕起来了,田满就露出了他的劣根性。
  夜不归宿,经常喝得烂醉,衬衫上经常会有女人的香水味还有唇印,杨小仙跟他发生了很多次争吵,有一次还晕倒进了医院,那时的田思月不过十五岁。
  她记得有一次在他们争吵后,推开杨小仙的房门,瘦弱的杨小仙满是疲惫地坐在床头,却依旧对着她笑,跟她道歉,抱歉让她经历了这些。那一天,田思月抱着杨小仙哭了很久,可自己的愿望上天没有听见,杨小仙的身体并没有好转。
  田思月见过很多次杨小仙在晚上躲着哭,哭得难受了甚至会用刀子割自己的手,歇斯底里地控诉着田满的负心。可等到天亮了,她又会温柔地照顾着自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田思月劝杨小仙离婚,杨小仙的不甘心让她考虑了很久,等到她真的决定离婚了,却最终还是病死了。
  田思月含着泪轻轻拂过蛇头骨,低声道:“妈咪,我不能帮你做选择,你说是吗?”
  “不如我们就用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过的游戏做选择好不好?”
  田思月拿出一枚硬币,低声道:“妈咪,我知道你在,我感觉到你,这次,你来做决定,字还是人头好吗?”
  田思月的手在颤抖,手上的那枚硬币无论如何都无法抛上去。就在这时,她的手腕传来一阵又轻又冷的感觉,那一瞬间她的手突然就停止了颤抖。
  她扭头过去,即便什么都看不见,可那一瞬间,她克制不住自己泪流满面,隔着两个维度的相望,到底有多少说不出口的思念?
  田思月忽然想到了之前网上流传着一句话,你所害怕的鬼,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人。
  “妈咪……”
  叮——
  硬币被抛了上去,硬币的两面在空中反复旋转转换,好像人生的选择,反反复复地在拉扯。
  **
  毛煦熙在玩具铺里绕了一圈,刚出来就感觉到一阵寒风从她身边掠过。她的心脏骤然收缩,胃部翻腾,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恶心感。
  萧韫言见毛煦熙突然一阵踉跄,马上把人扶着,担忧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毛煦熙摇了摇头,脸色一阵苍白,看着刚风吹的方向,目光不禁沉了沉:“没有,我没有不舒服。”
  刚才那剧烈的不适感只是发作了几秒的时间,就像有什么强大的能量冲撞了自己的身体,而后一切感觉又化作了虚无。
  “你还说没不舒服?脸都白了。”
  萧韫言还是不放心,便拉着毛煦熙到一旁的长凳坐下。毛煦熙却只一直低着头,一句话没说,像是在做什么挣扎一样,最后叹了口气。
  她放过了自己。
  “算了,选择即是命运,这件事我不该再干扰了。”
  毛煦熙低喃了一句,萧韫言听到了,可是她没有细问下去,只是低声问:“好些了吗?”
  “嗯,走吧。”
  毛煦熙站了起来,忽然想起了刚才田思月那句话。
  毛小姐会觉得现在的犯罪成本太低了吗?
  毛煦熙坐上了车,怔怔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幽幽地问了一句:“萧韫言,你觉得动用私刑对付恶人是正义吗?”
  萧韫言沉默了几秒,目光朝着前方看去,渐渐沉下来:“我们谁都不是正义的化身。”
  “无论是以法律惩处还是以私刑惩罚都不算正义,因为伤害永远都无法被抚平。”
  萧韫言的声音也渐渐沉了下来,像是在茫茫大海中,那空荡的回响:“或许是我对正义的要求太高,但正义从来都不是以血还血的对价,以血还血不过是我们人能追逐到的公平,而正义的意义应该是阻止下一个悲剧的发生。”
  “如果正义的意义只止于审判和惩罚,那这不过是一种体面的暴力罢了。”
  萧韫言的话在这里止住,像是所有的风浪到了这里便停了下来。她神色依旧从容,可眼底却透着一丝苍凉的冷漠,随后在看到眼前洒满大地的阳光时,又恢复了清澈明亮,她低声问道:“你觉得呢?”
  毛煦熙没有回答,只是扭头看向萧韫言,唇角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
  你觉得呢?
  第43章
  我们那渴望自由的灵魂,何时才能挣脱世俗的枷锁?
  女人拖着疲惫地身躯打开老旧的铁门,她随手把电单车的钥匙丢在玄关上。打开灯,就看见满地的狼藉,还有客厅那张茶几上放着吃完却没收拾的杯面盒子,空气中还残留着食物的味道。
  女人不耐烦地啧了一生,脱下工服,脸露怒色:“你吃完东西为什么不收拾!妈妈说了多少次,收拾收拾收拾!”
  女儿一脚踢开脚边的沙发抱枕,听不到回应,她怒气更深,叉着腰怒问:“你死去哪里了?!”
  说完,她去打开了第一间房门,没人。她怒气冲冲地关上了门,一声巨响之下,好像家里的家具都跟着颤动了一下。她打开自己的房门,却发现有个人坐在里头。
  一个剪了寸头的男人坐在镜子前,用心地描绘着口红,瘦弱的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碎花裙,露出瘦骨嶙峋。听见门打开,他缓缓转过头,露出那张被粉底刷得惨白无比的脸,那张大红嘴唇微微勾起,抹了蓝色眼影的眼睛微微垂下,看着女人露出惊恐的神色,他显得更加得意。
  “妈,我美吗?”
  男人轻轻用手托着自己的脸,微微歪头,满足地看着吓得坐倒在地上的女人,那大红嘴唇的弧度更大了,像一张即将张开的血盆大口。
  “很美对不对?”
  男人依旧在笑,眼底却渗出一丝丝的红色,最后汇聚成一滴血泪流下:“我明明就很美,你为什么要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我?
  为什么要伤害我?
  **
  今日秋风有些凉,毛煦熙套了风衣出门,坐上萧韫言的车子时,还能闻到残余的purepoison香水味。
  今天的萧韫言也穿了风衣,是一袭黑色的风衣,内搭黑色的高领毛衣和黑色的西装裤子,让她看起来更加生人勿近。然而,在毛煦熙坐上车的时候,她投来的一抹微笑,却让毛煦熙觉得这个人也并非那么难以接近。
  其实,她俩之间,难以靠近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就在此时,萧韫言的手机响了,毛煦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文医生’,好心情突然就碎了,她别过头去,好像企图让自己从这个空间摘离。
  然而,萧韫言没有接,关了声音后就开车出停车场了。
  “今晚你可以做饭吗?好久没有吃你做的菜了。”
  萧韫言依旧用着商量的语气,这让毛煦熙刚才紧绷的心情慢慢地缓解下来:“如果没有突发事件的话。”
  “好。”
  萧韫言心情不错,路上还哼了歌。毛煦熙觉得上帝有时候是不公平的,给了萧韫言好样貌,好脑子,好家世,还给了她一副好嗓子。她突然想起大学里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学姐,那个学姐唯一的缺点就是唱歌五音不全,毛煦熙还以为上帝是公平的,怎么到萧韫言这里这个理论就不成立了呢?
  毛煦熙到办公室没多久,徐威就收到了电话,说田满出了事。
  “出了什么事?”
  毛煦熙问,并没有什么意外,她既然把选择权交到了田思月的手上,那么她就没有打算再干涉。
  “说是浑身剧痛,但是医生找不到原因。”
  毛煦熙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徐威便说了下去:“他估计就是装的,狱警只是来说一声,我可不管了。”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毛煦熙可太明白了,如果田满这么轻易地就死去,那又怎么能消除杨小仙心底的恨?
  她相信这只是这场折磨的开始,还有很多很多的劫难正等着田满。
  这或许,就是田满应该吃下的恶果,即便这个结果并不是毛煦熙想要的。
  今天没有什么突发事件,毛煦熙帮忙徐威做了几分侧写报告后,便快快乐乐地下班了。
  今晚毛煦熙做的粤菜,她跟萧韫言吃得还算愉快,如果没有文瑾逸打来的那通电话的话。
  “有事吗,文医生。”
  萧韫言不堪其扰的接了起来,里面的女人说了句:“韫言,出来吃顿饭好吗?”
  “没空,如果文医生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萧韫言挂了电话后,正在剥虾的毛煦熙问道:“你俩是吵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