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赵医生,刑警办案是讲求证据的,没有证据他们不会扣留你的丈夫。”
  萧韫言的声音沉沉的,带着于此刻气氛不一样的冷静,她一开口,就把整个场面的压了下来。
  有些人,就真的天生带着这种气场。
  赵婷婷瞬间蹲在了地上,抱住自己哭泣,抽泣的声音让木庭有些头皮发麻,碰到这种情况,而且对方还是熟人,真的让人很难办。
  毛煦熙压下情绪后,稍微挣了挣,让萧韫言松开手,然后便听她道:“赵医生,你反复反复地说岳鹏是个好人,可你说的话根本稳不住你的情绪,其实你也知道你丈夫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毛煦熙上前一步,看着蹲成一团的赵婷婷,心里不是滋味:“你第一次来时已经情绪不稳,如果你真的相信你丈夫是无辜的,你不会失控。”
  “赵医生,你该醒了。”
  第21章
  你为什么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是她编造的梦太美,又或许是现实太残酷。
  赵婷婷蹲在地上,旁若无人地抽泣,不知道是为了那个男人,还是为了自己。当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泪痕满布的脸时,透出来的是情绪被狠狠撕裂后的狼狈。
  她倏地站起来,刚要走向毛煦熙,萧韫言就伸手挡在赵婷婷的肩上:“你要做什么?”
  木庭在一旁看得清楚,萧韫言那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反应,那简直就是女友力爆棚,说她俩没有点什么,真的小三花都不信。
  毛煦熙看了萧韫言一眼,低声道:“我没那么弱,不用一直保护我。”
  说完,毛煦熙转而看向赵婷婷,那双迷蒙的泪眼盯着她,眼底带着委屈与祈求。
  祈求什么?祈求一切回归原样,祈求一切都无发生?
  看,人就是有这样的妄念,才会癫狂。
  可惜毛煦熙不是神,她无法将一切推倒重来,就算是神,也无法原谅这样的罪恶。
  “我现在请赵医生一同协助调查,等到搜查令批准为止,传唤通知书会马上补上。”
  毛煦熙笃定赵婷婷知道些什么,出于保护证物的考量,现在赵婷婷是不能离开了。
  毛煦熙也亏得环海市特殊的情况,这里的程序并没有那么的死板,一切都是为了案子服务。上面即便是批评,也只是做个样子,然后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破案率才是最重要的。
  **
  传唤通知书补上后,赵婷婷就安静地坐在审讯室里,眼神呆滞,像个抽空灵魂的躯壳,
  木庭递上一杯咖啡,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却什么都没有说。
  赵婷婷双手握住纸杯缓缓抬头,在头顶白光的照耀下露出一张苍白又憔悴的脸:“你不问我什么吗?”
  木庭抿了抿唇,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些什么?”
  赵婷婷唇角勾了勾,是一抹自嘲的笑容:“孩子有白血病,反反复复住院,化疗,靶向治疗,所有的费用,每个月至少几万元的支出。”
  木庭的呼吸一滞,难怪没有听赵婷婷说过自己的孩子,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岳鹏一直都很努力,可他性格太过硬,生意场上总会碰壁,几年前山岳公司就出现了财务危机,岳磊还用山岳的名义进行商业诈骗,山岳名声和财务都受损,那是我们最难熬的时候。”
  木庭没有说话,让赵婷婷继续说下去。
  “我们都撑得很辛苦,把积蓄掏光,为孩子治病,为公司填坑,那段时间岳鹏还得靠安眠药休息,可是效果不佳。”
  赵婷婷说到这里,不禁哽咽,木庭只能抽出纸巾递给了赵婷婷。原来安眠药是赵婷婷给的,严格来说虽然毛煦熙的侧写有些偏差,但凶手的家属是医护人员,这也说得通了。
  “过了几个月,就在我们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突然时来运转,公司多了订单,孩子的病也稍微有些好转,钱也慢慢能存起来了。”
  赵婷婷的眼神空洞,没有一丝为当时走出困境的喜悦而变化。这个故事本该是励志的,如果不是掺杂了那么多解释不清的元素的话,赵婷婷无法为这个故事感到喜悦。
  “那时候开始,岳鹏一直神神叨叨的,总是看着他对着古兰街的方向念些什么,有时候精神恍惚,有时候又惊慌失措,还总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们挂着结婚照的那面墙。”
  赵婷婷顿了顿,五官连做出任何表情都失去了力气,像是情绪撕扯完之后的死寂。
  “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更加阴沉,失眠,还会经常在身上熏檀木香,又总是去庙里拜拜,我问过他,可他什么都不说。”
  木庭听了之后,不觉得岳鹏这是愧疚,反而觉得这只是害怕有报应。按毛煦熙说的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他一定做了些什么……”
  赵婷婷说到最后手在发抖,冷却下去的情绪又渐渐上来,她喃喃着道:“他怎么会杀人,不会的……”
  木庭什么都没说,有时候即便装睡的人知道一切,可她依旧不愿醒来,清醒地沉沦或许是她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木庭稍微还是明白的,家里遭逢大变,谁又能理智地去面对呢?这么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她,几乎没有人能够始终保持理智,这本就是感性和理□□织的战场,冲撞出来的,都是互相交错的碎片。
  **
  毛煦熙亲自去了岳鹏的家,并在婚纱照的墙后暗格里找到了用红布包裹的铁钉,还有一个写着咒语的小本子。
  这些证据统统带了回去坚定,而毛煦熙则在回去的路上,一直看着小本子的咒语发呆。
  这段咒语,锁魂换命局,尤其是那根铁钉,让毛煦熙想起了多年前毛琰灼跟自己提过的一个人。
  毛琰灼曾经提过自己遇过一个偏执到疯狂的命理师,他在极力寻求在命理上的挑战性,像个疯狂的研究员,最特别的一点是,他喜欢用铁钉做法。
  铁钉若用于做法,煞气极重,性刚烈而无化,是戾气之物,破魂凶器,属于强煞破禁之器。其本身不生不养,只破不留,一旦入体,可断气,破命,封魂。
  当年他有意邀请毛琰灼一同修行,可毛琰灼忌惮他所习旁门左道,拒绝后加以劝阻,最后那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那么他压根没有把师傅的劝听进去,而且变本加厉,无视因果,只为行他的邪道。
  那么……现在除了那个图腾,也算是多了一个线索了。
  鉴定结果得明天才能出来,赵婷婷已经被放了,听说她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医院照顾生病的孩子。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毛煦熙知道萧韫言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可是她坐在工位上,看着黄桂芳的照片,再看另一张照片上那细细小小的骨头,心绪翻涌,最后忍不住还是去了临时羁押室。
  十来平米的单间里,岳鹏正坐在冷硬的铁床上,毛煦熙走了进去,眼底藏着愠怒,直勾勾地盯着岳鹏。
  “鉴定结果出来之后,你就要走司法程序了。”
  岳鹏双腿分开,双手撑在腿上,缓缓抬头看向毛煦熙:“不过是死了一个妓.女,你们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为什么!”
  话说到最后,岳鹏倏地站了起来,梳得整齐的大背头如今已经散乱,他眼底布满红丝,恨不得要把毛煦熙撕碎。
  “我看到的是逝去的性命!而不是身份!”
  毛煦熙火气也上来了,她丝毫不畏惧岳鹏愤怒时气势汹汹想要动手的气场,现在的她更想动手打人。
  “她一个人死了,能换我一家人活,她就该死,该死!”
  岳鹏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然后又坐了回去,把头发抓得散乱,他根本没有在懊悔,而是痛恨自己的计划就这么被打乱。
  “同样是母亲同样是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对黄桂芳母女!?”
  毛煦熙上前一步,怒极地看着那个情绪崩溃的男人:“你怎么能把人,把生命当成工具?!”
  “你这个畜生——!”
  毛煦熙抬起手正要打在岳鹏的脸上,可是冲动在看到墙角那个监控器后瞬间顿住,只剩拳头攥紧时的痛意。
  她还要留在刑侦一队,她还有事要做,不能因为这个人渣而丢了特聘顾问这个身份。
  “畜生?哈哈哈哈,这个世上谁不是畜生?没有钱,谁都可以是畜生!”
  岳鹏站了起来,他长得高,虽然不壮,却也足够给毛煦熙体型上的压迫感。
  “我没有做错事,我一直循规蹈矩,可命运偏偏要我孩子患上白血病,偏偏有个废物哥哥,偏偏让我做什么都做不成,我又错在什么地方?”
  岳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中带着一丝疯狂:“我啊,为了家庭殚精竭力,可是生活还是没有放过我,我只是想要改变命运,改变一切,我又有什么错?”
  岳鹏泛着血丝的眼睛紧盯着毛煦熙愤怒的瞳孔:“你说得没错,我是畜生,畜生的本能就是活着,凭什么啊!凭什么别人可以无忧无虑,凭什么我努力到尽头就要得到这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