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谢煜又从院墙上翻出,她连夜找人在院墙上放了立起来的碎瓷片。
  谢煜于某日谎称生病逃学,从此以后,太傅就请了一个太医每天在院子里坐镇。
  几番斗法之后,谢煜似乎再也没有逃学的方法了,安静了两日,甚至在每日下午的课后,主动留在院子里温书,一直到深夜才回去。
  太傅颇为欣慰,还找沈长胤来炫耀自己的成果。
  “沈大人,你说的没错呀,三殿下确实是有向学之心,只是需要我的激发。”
  她还反过来劝沈长胤:“不过沈大人,你那套怀柔之术虽然有效,却未免效率太低,不妨向我学习。”
  “老朽还是比你更理解太子殿下这种学生。”
  沈长胤垂眸听着,心中却还怀有疑虑。
  她直觉自己的未婚妻不是这种老实人。
  直到三日后,沈长胤上完经学课离开,音律老师随后匆匆走进课堂,先把自己的琵琶放下,低头说:*“今日我们学凤求凰这首曲子。”
  再一抬眼,眼前已是空空荡荡。
  环顾了一圈四周,依然无人。
  惊叫道:“太子殿下?!”
  在院墙外的某个角落,脸上沾满了灰尘的谢煜推开地道洞口的草皮,将头钻了出来,身子还站在地道内,将铲子扔出了地道。
  明亮到刺眼的阳光与站在她面前的沈长胤一同出现,叫她忍不住闭了闭眼。
  “沈长胤?”
  沈长胤望着眼前的景象,那柄铲子上还沾着湿润的泥土,谢煜的头发更加蓬乱了,衣服也不再整洁。
  但此人又是很聪明的,在过去数日内都忍耐蛰伏,每天晚上留在院中挖地道。
  她选择了从院内灌木丛生的角落开始挖,挖到院外同样有绿植遮盖的角落,每天还用带着泥土的草皮将洞口遮起来,为的就是不被发现。
  如果伪装做得再好些,可能她逃出去数次后,太傅依然不会知道她是如何逃出去的。
  她这样的聪明,有行动力,逃学的想法更是层出不穷,却为什么偏偏不肯坚持学诗词呢?
  沈长胤忍不住问出口:“诗词歌赋在本朝依然有其作用,科考也有诗词专项,且一个不通诗词的皇帝,更难得到仕林的支持。”
  她温声道:“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既困难又不是你愿意学的,但这是有用的,而且你足够聪明,你可以学会,为什么不坚持呢?”
  谢煜猛烈地摇了摇头,将落在耳朵里的泥土甩出去:“我还想问你呢?就像游泳一样,你为什么偏偏要学会呢?”
  “人总会有自己学不会的东西,哪怕这个东西很有用。我就不学无术了,我接受自己学不会。”
  她停下了动作,仰头望着沈长胤:“你对我失望吗?你总是很好强,但我不是。”
  沈长胤望着如同土拨鼠一般钻出洞口,鼻尖上还沾着灰尘的谢煜,望着她毛茸茸的脑袋。
  心脏跳动得愈发快,又愈发厉害。
  带着一种不知所措的隐秘恐慌。
  因为她看到这幅景象并不失望。
  而是……
  她蹲下身,伸出手,狠狠地揉上了那团她想了许久的头发。
  发丝在手中的触感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是柔软的,凌乱的,蓬松轻盈的。
  让她恐慌的事情就在于,这几日谢煜常常失败,常常灰头土脸,常常狼狈,但她并不觉得失望,只觉得……
  可爱。
  将发丝攥在手里,又轻轻松开,被痒意折磨了许久的心脏充盈着满足,变得鼓胀起来,连接着恐慌也消失不见。
  ‘我心悦你’。
  这件事有什么可恐慌的?
  张军医那天晚上说的没有错。
  判断自己是否喜欢一个人,不能去看这个人光鲜亮丽的时候,而要去看自己是否喜欢这个人狼狈的时候、灰头土脸的时候、失败的时候。
  我心悦你,我心悦你,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我心悦你、我心悦你。
  想把你留在身边,不止因为控制欲,不只因为想利用。
  想和你度过悠长的乡村时光,不只是因为轻松。
  想要亲吻你的脸颊、嘴唇,想要你抚摸我的皮肤,不只是因为欲望。
  这些都因为,我心悦你,心悦到每时每刻都觉得你很可爱。
  这四个字像是春天无论如何都要冲开花苞盛开的花朵一样,几乎要从她的心脏生根发芽,冲破她的唇舌,要涌向谢煜。
  也像生病时候的咳嗽,带着轻微的痛,轻微的痒,要冲破一切。
  可望着眼眸黝黑明亮的谢煜,望着她的神情,却有另外一句话封堵住了她的唇舌。
  你心悦我吗?
  你还不心悦我。
  你为何还不心悦我?
  你何时能够喜欢我?
  千千万万个疑问在心里鼓动叫嚣。
  她抿了抿嘴,伸手捂住心口,感受着自己心脏激烈的跳动。
  最终还是张开了口: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一更,不是那种折磨人的人。
  憋死我了,可算写到这里了。
  今天的小谢是:《太子书院的救赎》
  第46章 从春猎到山洪
  ◎“我心悦你”◎
  “很可爱。”
  表白在舌尖转了一圈,又被无声吞咽下去,沈长胤揉了揉谢煜的头发:“你这样很可爱。”
  谢煜的头在她的手掌下,毛茸茸的,还点了点:“没有办法,天生丽质。”
  “来,拉我一把。”谢煜伸出的手上沾满了泥土。
  但沈长胤犹豫了片刻后,还是伸手将她拉起来。
  在谢煜拍打身上尘土的时候,沈长胤又说:“但逃学还是不可接受的,等下我会让人把这个地道重新堵起来。”
  谢煜呆呆的:“人心怎么可以坏到这个地步?”
  沈长胤轻笑着说:“还有,从明天开始,你的诗词课由我来上。”
  她悠悠地走开了,留下谢煜在原地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件事是好是坏。
  但能逃学一天是一天吧,在宫里侍卫的巡逻队到来之前,她赶紧溜走了。
  但第二天,沈长胤终究没能给她上成诗词课。
  第一个原因是婚期临近,礼部和内务府都忙得脚不沾地,还有许多事情要抓她们去决策。
  第二个原因是春猎的日子定下来了,还就在她们婚期之前,如今没几日了。
  连太傅这样的人都觉得现在可以把文化的事情放一放,让谢煜去专精弓马,务必不能让太子殿下在春猎的众目睽睽之下丢人。
  谢煜就被禁军的武教头抓去她们的营地秘密训练了,训练的结果文武百官都不得知,只知道每天下训的时候,从秘密营地里走出来的武教头脸色都不好。
  太傅私底下和几位老师说,武教头们怕不是也被谢煜给气着了。
  连沈长胤都不知道具体的训练情况,只知道谢煜每天回来吃晚饭的时候连筷子都拿得发抖,明显是精疲力竭的样子。
  有几个无聊的官员偷偷开了个赌局,赌谢煜在春猎时候的表现,吸引了一众既和沈长胤不对付,又和谢煜不对付的官员前来下注。
  就在这样的猜测中,春猎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出行之日,百官都在城外集结。
  京城南门外的空地上有无数车马,官员们都带着自己的家眷出行,一个官员就可以带三四辆马车,一加起来,队伍就显得尤为庞大。
  谢煜和沈长胤这次还是共用了同一辆马车,早早地来到了城外。
  下车后就有许多官员来向她们打招呼。
  随着婚期临近,京城里越来越多的人将她们两人视为一对妻妻,打招呼的方式悄然无声地变化了,总是一同向两人打招呼。
  今日是春猎,属于是文武百官团建的时候,可以放轻松一点,不需要谈正事,便有许多人和她们两人寒暄起婚事的筹办来。
  后来两人都觉得这样寒暄的效率太低,干脆分头接受不同官员的打招呼。
  她们两个人被官员们包围起来,形成了两个人群。
  “这春猎就要开始了,沈大人您家那位打算得个什么成绩呀?”这是和沈长胤平素较为亲近的官员。
  沈长胤含笑道:“未可知呢,说好这次只吃自己打猎来的东西,希望不要让我挨饿吧。”
  “沈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正所谓有情饮水饱呢。”
  不过也有人提出问题:“您与三殿下尚未成婚,此次要登记到一起吗?”
  春猎的计数排名方式多种多样,既有以个人计数的,为的是选出青年才俊;也有以家族计数的,为的是看看哪一家如今后辈昌盛,擅长狩猎的好女郎多。
  即便是不参与家族争夺的小官家庭,也会登记到这个榜上,方便后续一些甜水、柴火之类的物资,以家庭为单位分发。
  谢煜和沈长胤虽然尚未正式成婚,但如若此次登记为了一家,那也算某种程度上的公开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