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还有就是,你看起来比我还小好几岁,也不像是农家长大的,你怎么会种地?”她狐疑道。
  “现在才开始怀疑我会不会种地,会不会晚了点?”谢煜吐槽:“你这个防诈骗意识太薄弱了,可惜现在没有反诈app给你下载。”
  “什么?”姜芳没有听懂她最后的那句话。
  “没什么。我虽然没有从小种地,但我奶奶种了一辈子地,我从小就看她下田。此外,我还自有一套摸索如何侍弄*庄稼的办法。”
  “而且,你还担心这个世界上有人比你种的地更差吗?”
  致命一击。
  姜芳乖乖地去把地分成了9个格子,回到田埂上,望着自己背来的一篓子种子,又叹气说:“但是我家的种子不好。”
  她们种的是春小麦。
  在这个没有农科院的时代,农家种地普遍还是自留种,姜芳也已经种了好几年的地,种子一年比一年差。
  “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种好地?”
  “宽泛地说,是科学。具体地说呢,是控制变量法。”谢煜挑眉,知道姜芳听不懂,又解释道:
  “这是一块地分成的9个格子,就能确保这9个格子里面的土和太阳都是一样多的,剩下的浇水、施肥、除虫,每个格子都可以用不同的剂量。”
  “等到收成的时候,你看哪个格子里的小麦长得好,你就知道该浇多少水,施多少肥了。而且你可以选这个格子里的小麦留种。”
  谢煜将小本子递给姜芳,上面已经写了每个格子预计浇多少水、施多少肥:“你用这个本子好好记录一下。”
  “哦——,这样啊。”姜芳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确实有道理,也不难,我以前怎么没有想起来呢?”
  谢煜耸耸肩。
  现代的初高中生都知道什么叫控制变量,但有的时候,古代人就是缺了这一种思维,以至于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唉。”姜芳又叹气:“不过这也挺麻烦的,要是我们在北郊多好。我听说威武军和三公主今年给农户发种子呢,据说收成会特别高,在西北都能活——那边比我们还旱呢。”
  谢煜忽然抬头:“你说谁在发种子?”
  “威武军,还有三公主啊。只要是北郊的农户,即使不是她们的佃户,都可以用低价去买她们的种子粮。我家好多亲戚都买了,打算种两亩试试。”
  所以就是沈长胤在发种子。
  整个北郊的种子,会是巨大的份额。
  沈长胤能够这么轻易地就发得出来吗?
  她到底要提前多久准备,才能够在西北囤够足够的种子?
  谢煜垂下眼。
  她又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心力,就只是给农户发种子?
  谢煜抿抿嘴,正打算让姜芳开始种地,就看见田埂上远远地跑过来一个人,不停地挥着手。
  仔细一看,是村里12岁的小丫:“大玉姐!芳姐!村长喊你们呢,快一点,十万火急,让你们把镰刀锄头都带上!”
  “我还要去通知别的家呢,你们快点。”
  “这是怎么了?”谢煜一看小丫鸭惊慌的神情,立刻直起身来,将锄头握在手里。
  “抢水啦!要打起来了!”
  *
  急火火地赶到村头,发现确实已经聚了二三十号青壮年,还有不少人正慢慢赶过来。
  再定睛一看,连还在哺乳期的女人、上了年纪的老太、十四五岁的半大丫头,也都拿着镰刀、木棍在往这里赶。
  这是要干什么?!
  谢煜抑制不住自己想要维.稳的冲动。
  知道这是要村战。
  她活在现代,自她出生后,两个村子因为要抢水而打架的事情,就已经绝迹了,但是她在警校里看到过这种案例。
  两个村子可以出动几百号人打架,动用能够动用的所有武器,在20世纪,抢水村战甚至会动用土.雷和火枪。
  青壮年打架,老弱病残也不会歇着,能打的打,不能打的就当后勤。
  在这种抢水村战里,受重伤是正常的,甚至会死人!
  春雨贵如油。尤其在北方,春耕时节的水更加珍贵,今年虽然算不上大旱,但也没有下几场雨水。
  谢煜瞧着村头中央、被姜姥这个村长和几个村老围着的,正是她上午遇见的那个挑水的大姨,现在头发凌乱,衣服也被扯破了,额头上被砸破了好几处,血流下来又凝成了血痂。
  她上午去挑水,被隔壁李家庄的人给打了!回来这么一说,村里的人立即动员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肯让李家庄霸占了春耕时分最重要的水源。
  大战一触即发。
  姜芳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握着个镰刀,手抖得很。
  谢煜用手肘捅捅她,让她往后躲一躲。
  自己则混在队伍里,打算先跟着看看情况再说。
  到了小河边,发现对面李家庄也乌泱泱来了许多人。
  谢煜数了一下人头,发现双方差不多。
  又看了看河里的水车——今年旱,水又少,连水车都推不动了,竹子做的涌道早已经干涸。
  而且这里是下游吧。
  她正思考着,两个老村长吆喝了一声,双方当即蹚水过河,猝不及防地就开打了。
  谢煜混在人群中间,没反应过来,差点被踩死。
  她骂了一句脏话。
  眼瞧着双方越打火气越大,知道如果再这么打下去、打出了人命,就真的要变成血仇了。
  她抢了根长棍,爬到水车上,找了个站得住脚的位置,大声喊着:“都停手!别打了!”
  这时候也顾不上关爱人民群众了。她看着谁打得最凶,就用棍子抡一下,精准消灭。
  但是在两方村民冷静下来之前,她还是受到了伤害。
  当时,她正用棍子点了点打得正酣的姜姥,顾及对方是老人,她还没用什么力气。结果姜姥反手就掏起一颗带着淤泥的石头,也没看清楚是谁,就往她的方向扔过来。
  谢煜避过了石头,却还是被淤泥糊了头,大喊一声:“老太太!”
  双方终于还是冷静下来了,都仰头看着她。
  谢煜用自己平生最凶狠的语气骂人:“抢水是吧!抢赢了又有什么用,你真的能天天守在这里,不让对面来打水吗?”
  “就算你可以,那然后呢?输家今年没有水浇地,颗粒无收,难道就这样饿死吗?”
  “赢的人有粮食,输家难道不会抢吗?她们难道不会放下木棍锄头,用刀去抢吗?”
  “你算几根葱!”不知道哪个村的愣头青嚷嚷。
  谢煜一棍子打她膝盖、腹部、胸膛,不出三秒,这个人就跪了。
  两村村民一片寂然。
  “现在,都退回自己村的河岸。”谢煜指挥:“今年旱,水要省着些用,把水车都锁了。我们现在哪有足够那样漫灌的水?”
  “等下两个村长给我报各村的土地数量,以此来分配水。每个村每天就打那么多桶,打回去自己用勺浇地。”
  “双方各派两个人在这里看着,监督对方用了多少桶水。我也时不时会来这里守着,谁都别想偷水。”
  有人不同意,谢煜立刻龇牙,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
  大家又一次安静了。
  “还有就是,”谢煜站在水车上,往河的上游望:“咱这是下游,上游也有村子,也有水车,她们把水用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儿自然没水。你们两家都出10个人,下午和我去上游的方家村看看。”
  村民们看看她,又互相看一看,就有小年轻人憋不住,要笑。
  “像威武军呢。”一个大姨突然笑着说:“威武军在北边好像也这么分水。”
  谢煜愣了一下。
  又有村民在下面喊,带着笑意:“大玉,你去当官吧!你会是个好官的。”
  “是啊,我们大玉去考试,当俺们县令多好。”
  得了吧。
  谢煜脸发热,嘟囔了几句,跳下了水车。
  但没有立刻走。
  打架这个事情,就像火堆一样,一定要严防死守。防止没有完全被浇灭,余烬复燃。
  所以她一直守着,让双方都回村去,又看着双方按数量取了水。
  下午又带着人去上游的方家庄,让她们把水车给停了。
  方家庄当然不愿意,谢煜当然要武力威胁。
  总之,事情最后还是有了一个好的结果。
  但谢煜已经筋疲力尽。
  她回到姜芳家,也往地面的席子上一躺,躺成一个大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她不想当官,也不想拥有权力。
  太累了。
  姜芳已经将9个格子的种子都种完了,回来看见她这样,也心有戚戚地说:“累吧。”
  “唉,也不知道威武军什么时候能把我们南郊给管了,三公主什么时候也管管我们呀?”
  三公主已经在管了。
  谢煜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