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然而医疗舱内空间闭塞,我又刚被吓了一大跳,呛了口气,只好害怕着小口急促呼吸几下来平缓气息。
  我眼神躲闪不敢吭声,砂金却没有放过我。
  只见他一侧嘴角勾起,面上是笑的,话语是冷的:“这么惊讶干什么,瞧把你吓得。”
  他食指曲起敲敲玻璃舱盖。“哈,你不会以为自己一直以来伪装的很好吧?”
  那手指仿佛隔着玻璃敲到我心口上,敲得我心慌。不对…我是真的在心慌,而且头晕也不是撞出来的!
  我终于察觉到什么,惊恐扭头看向舱内的小孔,空气有问题!
  几乎是我视线锁定到那孔洞的瞬间,砂金不知道按下了什么按钮。
  我只听到“嘀”的一声,左右舱壁上瞬间弹出了一打束缚带,把我的四肢、脖颈、腰腹齐齐捆住,讓我的后背被迫牢牢贴合底壁。
  我反应过来,赶緊屏住呼吸挣扎,防止自己仓皇间吸入更多。然而我刚才一时不察吸入了大量镇定和安眠的药物,已经开始脱力了。
  好了,这回也不怕吓得拿头撞防爆玻璃了。
  砂金就在我头顶上冷笑道:“省点力气吧76,不是睡不着嗎?看看,我托医生专门给你设计的床。虽说是硬了点,但配備了高效催眠功能,包你睡着,不喜欢嗎?”
  你说这是床?!还什么催眠功能!谁家催眠靠下药啊!
  我抬头怒瞪,好哇,我说这本該全封闭的医疗舱怎么会有通风口,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对方提前挖坑有备而来,今日怕是不好脱身了。
  嗚嗚呜,妈妈,原来这就是你说的美人计吗?但是这使用对象是不是有点不对,不该是我对别人用吗?
  为什么会是我被温言软语和漂亮脸蛋骗进医疗舱里殺啊!看样子还是准备先迷晕再宰。但是对方可是那个埃維金人,我会中计也是没办法的吧。
  双手抱緊弱小可怜的自己。哦不对,手动不了,我已经没法抱紧自己了,呜呜呜……
  现在怎么办?我要哭不哭地屏息凝气,一边偷眼打量砂金的神色。
  头顶上砂金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看着我,好像在说:“你跑啊,看你这下能怎么跑。”
  他之前的好心情是真是假此刻我已经不知晓了,现在的也无从判断。
  但是他浑身上下确乎是有一种猎物落网的松快在的,好像设计抓到我这件事,比那个不可調和的种族矛盾都重要似的。
  敌人在外面虎视眈眈,我气力不逮挣脱不出,也没法張嘴给自己求情,生怕一張嘴就不小心吸入更多药物。只能闭嘴憋气,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示弱讨好。
  好在我非常擅长憋气,之前摄入的药量虽然讓我有些脱力,但还不至于讓我昏睡,情况还有回转的余地。
  这形势倒是和我们两人种族间的历史遗留问题相似了。只是现在躺着任人宰割的是我,祖宗们看到可能都得从沙漠地底爬出来骂一声没用的废物。
  就像砂金说的那样,我是个卡提卡人。在八歲那年被迫死了全家之前,我一直作为一个卡提卡人和族人生活在茨冈尼亚—iv上的卡提卡族聚居地里。
  也不能说是聚居地,作为生存在资源贫瘠荒漠中的贫困游牧民族,卡提卡人自然是没有固定居所的。
  日常生活是带着全部家当游走在悬崖峭壁和漫天黄沙之中,有事没事就去劫掠没比我们富裕多少的弱小邻居。
  我们是被所谓茨冈尼亚联合酋长国驱逐的劣民,被贬为未开化的野兽来放逐。是贪婪罪恶的狼群,是沙漠中血腥的[剥皮刀]。
  和我们一起被驱逐的,自然只能是作为填饱饿狼肚子所必需的脆弱羊群,有着遭人嫉恨的美貌和巧言的[蜂蜜]——埃維金人。
  也就是砂金的母族。
  舱外传来金属拖动的声音,砂金从边上挪来一把椅子,面对着我在医疗舱一侧舒舒服服坐下了。
  “怎么不说话76?”他把那张迷惑了我的脸凑近,我费劲扭头瞪他。
  砂金不以为意,眼睛亮晶晶的,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哦,你不敢张嘴。没关系,让我来猜猜你在想些什么。”
  “你一定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又或者,我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又为什么选择现在说出口,对不对?”他说到停顿了一下。
  我屏着气激动地点头。
  我看到他抬眸看了斜上方一眼,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臂肌肉有微微牵动的痕迹。我连忙扭头想看,脖颈上的束带却牢牢限制住了我。
  这时砂金又说话了:“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在懷疑。毕竟你的个人资料真的很可疑,童年经历那么明显的一大块空缺,连个笼统的生活区域和时间段都没有,公司居然不加調查就敢招收你…”
  我:看资料?那不就是我们见面的第一天吗?!不会吧,从那时候就开始懷疑了???
  “再加上他们把你安排给了我……你的那些破绽,别的人可能看不出来,在茨冈尼亚生活过那么久的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一点我当时也懷疑过,翡翠的能力特殊,把我推给招来的新人,很难说是不是结合资料发现了什么。
  想当年公司为了坐收渔利,冷眼旁观卡提卡人和埃維金人的灭族之战,并且向全星際通报了这桩血案。
  于是彼时还未脱离鸟人掌控的我听到消息不远万里赶来,借口接受公司高价委托,实际只为亲手屠戮亲族。
  再加上之前砂金在艾吉哈佐捅的那个天大篓子把我也引过来凑热闹,又殺了几个卡提卡的漏网之鱼。
  公司可能因此怀疑我跟他们埃维金人沾亲带故吧,把我調给砂金恐怕就是打着让他协助调查的主意。
  笑死,事实上本人跟埃维金人倒是没多少故,跟同族卡提卡人倒是挺有仇的。
  我心思急转,砂金却开始批评我,只听他嗤笑道:“而你呢76?你平时几乎从不掩饰,要不是看你刚才的惊讶不假,我还以为你故意透露给我的呢。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信心觉得自己伪装的很好。”
  我哪里从不掩饰了???
  我满头问号,明明每次他试探的时候,我都及时发现而且瞒得很好好吧。
  我绞尽脑汁,却还是想不出除了那次在山洞里情不自禁多说了几句之外,其他哪里有可能暴露的地方。
  “不过…”他眨眨眼,拖了个长腔故意卖关子,“其实这之前我一直不能确定的,所以刚才只是诈诈你,没想到你这么不经诈。”
  我:!?!?
  啊啊啊!混蛋!埃维金的骗子!!你给我等着!!!
  等等,我怎么感觉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我缓缓扭头,只看到手臂扎着根已经推到底的针管,和脑袋边玻璃外蹲着的一个戴着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白大褂。
  细针管是从那个孔洞里伸进来的。排除有一定可能的安乐药物,只剩下一种可能……
  我愤怒扭头,妄想用眼神杀死某个嘴毒心黑、心眼800个、不怀好意、没安好心……不愧是那个埃维金族的埃维金人!
  两次了!整整两次啊!趁着我被他的话语分神给我下药!我恨!!
  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然而药物发挥作用很快,而且在专人的操作下,这次剂量绝对足够。没办法,我能憋气,却实在无法阻止血液流动。
  “你卑鄙!”我愤恨道。
  听闻此言,砂金反而笑了,好像那是什么夸奖一样。我只能隔着玻璃舱门看着药倒我的罪魁祸首笑得开怀。
  我:……罢了,我认了,这种情况不认也不行了。就当我欠他的吧。
  我定定看着他平静问道:“你要杀了我吗?”当然在镇定药物的作用下,除了平静我已经没法调动任何其他情绪了。
  砂金渐渐止了笑,那双绚丽多彩的眼睛锁定我的双眼静静与之对视,没有言语。
  本来坐下就离得近,他这下又把脑袋凑得更近了。
  像以往很多个对视一样,我依旧辩不分明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它本就多情而神秘,而我天生愚笨,不通人心。
  我的大脑已经停止转动,意识开始模糊,只剩下感官单方面接收着信息。
  眼皮开始支撑不住上下打架,阖上眼睛的前一秒,我看到他轻轻勾起的嘴角: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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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琥珀纪2157纪xxx年,我出生了,出生在茨冈尼亚—iv的荒漠,卡提卡族群中心一个略显豪华的帐篷里。
  据说我生下来就注定不凡,双目璀璨似烈阳,啼哭声嘹亮震退群狼,踢一踢腿大地都得抖三抖,注定要成就一番大事业。
  当然这些都是我爸后来非要把我推上族内大祭司候补位时编的,实际上当时我除了哭得他手足无措、手忙脚乱什么都没发生。
  至于他一个族长,为什么不让他的女儿子承父业当族长,而是非要我去做什么空有地位没有实权的大祭司…
  那是因为他总说我太蠢了,空有一腔蛮力没长脑子,让我当族长第二天就能被人毒死,当战士防不住被自己人捅刀,不如搞个不愁衣食又地位尊崇的祭司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