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秦砚珩暗骂一句,毫不犹豫飞向洛府。眼下回了京城,白日二人不好直接相见,但深夜总行罢?
  夜探人闺房的事儿,秦砚珩做不出来,可若是白日明着去洛府找人,怕是不出半日便要传到皇后耳中,他还得费时间与皇后解释他与洛卿龄并非私会,只是公事。
  至于二人为何能扯上关系……秦砚珩只觉得一阵头疼。
  罢了,救人要紧,他只是为了救人,否则他怎会去找洛卿龄呢?
  一炷香的功夫,秦砚珩站在洛府门前,踱步徘徊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拿起门上的铜环欲要敲门喊人,却又顿在原地,他似是想到了什么。
  慢着慢着,虽说洛卿龄也知晓他来找她必定是有要事在身,可若是这么明目张胆地从洛府正门进去,怕是对她名声不利,况且还是深夜……
  这么做与那贼人贾辞又有何分别?不妥不妥,他须得想个万全之法,在不惊扰任何人的情况下把洛卿龄喊出来。
  “有了!”
  秦砚珩灵机一动,手掌朝上使出法力。
  如今这金龙剑他是使唤不得,可召唤剑身还是可以的,他只求洛卿龄随身带着剑,好能及时感知金龙剑的异常。
  第8章 偿情债“它不许本王离你超过十里”……
  洛府,东院。
  厢房门窗紧闭,余下半开的花窗,眼下已是二更天,院中漆黑一片。洛家在京城的府邸本就只剩下赵叔和赵婶二人看管,深更半夜偌大的洛府竟是一盏灯烛也无。
  房内床幔垂落在地,许是屋内无光,看不清房中景象。
  倏忽间,床尾处金光一闪,顿时照亮整间厢房,光线从花窗溢出,竟也将院落映得格外亮堂,仿若白日。
  洛卿龄猛地睁开眼睛,从床榻上直直弹起,只见睡前放在床尾的金龙剑正闪着光,光线刺眼,她不得不抬手遮在眼前,另一只手摸过去拿起剑身正要一探究竟,忽觉一股拉力将她往外扯,整个人险些落下床榻。
  大半夜的……这金龙剑在捣什么鬼?
  洛卿龄试图灭了剑身的金光,左右尝试一番,无果,反倒是那股拉力不停将她朝门外扯去。
  “扑通——”
  花窗被什么东西砸开,洛卿龄扔下金龙剑小跑上前,只见窗纸上破了个小洞,一块玉石静静躺在地上,是方才不知被何人扔进来的,她捡起来对着月光定睛一看,撇了撇嘴角。
  珩。
  玉石上字体异常潇洒,一看便知定是出自秦砚珩的手,字如其人,随心所欲。
  可是这位小殿下未免也太随性了罢!洛卿龄攥紧玉石,像是要拿它泄愤一般。半夜三更喊人出府,她和他有这么熟么!
  府门从里打开,洛卿龄大步流星跨出门槛,双手叉腰站在阶梯上环视一周。
  街巷无灯,无风亦无人,那位小殿下连半个身影也没见着,莫非这块玉石是他人伪造的?
  正待洛卿龄欲要转身回府,只见巷尾拐角处闪过一个人影,少年一袭纯白鹤氅,在寂静冬夜里格外惹眼,他面带微笑缓缓朝她走来,步履平稳,水蓝色宽袖随着他的动作隐约从鹤氅内露出来,那人一举一动皆显华贵。
  他想作何?
  洛卿龄站在原地看着他,一脸警惕。只见秦砚珩在三两步外停下脚步,双手环抱在胸前,笑似非笑地看着她——手里的剑。
  “洛娘子,”秦砚珩嘴角勾着,眼里带着几分不耐,对着金龙剑咬牙切齿道,“你可知本王这把金龙剑不仅认你为主,还不许本王远离你超过十里。”
  这是何意?
  金龙剑认她为主一事的确是真的,但这不许远离又是闹的哪一出……
  许是洛卿龄表情过于疑惑不解,秦砚珩深吸一口气继续解释道:“换言之,你我眼下不可相距超过十里,否则……”剩下的话他不愿再说,堂堂容安亲王深夜出行不是被巡兵拦下,而是被一把剑给扯了回来,说出去简直丢人现眼!
  听闻此话,洛卿龄愈发不解。
  什么话非得现在说,这人莫不是夜里闲来无事睡不着专来折腾她的,想来方才那道金光定是秦砚珩弄出来的,不安好心!
  “所以小殿下二更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句话?”洛卿龄没好气道,任凭谁半夜被闹醒也不会有好心情。
  似是察觉出洛卿龄的不满,秦砚珩忽然意识到自己此番前来的确是有些冒犯了,他眨了眨眼后拾阶而上,立在洛卿龄身前略微低头看她,认命般软下声音,还特意隐去自称,替她耐心解释。
  “洛娘子,我师父当年留给我一座道观,观内藏书阁中有一本古籍记载了人形陶俑,我想着今夜弄清楚那人形陶俑究竟为何物,白日便能把你姑母的事儿解决了。现下这把金龙剑不让我离开你,你随我一道去观里看看,可好?”
  面前少年眼里点点星光,看向她时眉眼弯弯,许是二人距离有些近,洛卿龄甚至能从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面容。
  既然……既然小殿下都这么说了,她若是还朝他撒气,那可真是有些无理。洛卿龄扭头看着地面,耳朵略微翻红,她结巴道:“府内赵叔已经睡下,眼下无人驾马……”
  “无妨。”秦砚珩站直身子,松了口气,脸上笑意多了几分轻盈,只见他朝她伸出一只手臂,略微躬身凑近,笑着示意她将手搭上来。
  “多有得罪。”
  肩头被人突然握住,眨眼间便来到屋顶,耳边风声呼啸。冬夜寒凉,手下那人臂膀蓦地收紧,洛卿龄脸靠在秦砚珩的肩头,屏息试图压下胸膛内猛跳的心。
  秦砚珩也没好到哪去,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深夜和一个未出阁的贵女做出这般“出阁”的事儿。罢了,待他解了这金龙剑的牵绊,往后天涯海角任他去,何人能管得住他?
  今夜无月,唯有街边零星几盏灯笼。烛光盈盈,拉长二人身影。
  /:.
  *
  道观,藏书阁。
  此处书满阁楼,洛卿龄看着眼前两层楼高的书架,有些头疼。她晃了晃手中的烛台,略微躬身一本一本寻找秦砚珩口中说的仙书。
  可这么多书,他们要找到何时?
  洛卿龄长叹一声,后退两步半靠在花窗边,不远处秦砚珩盘腿坐在地上正垂头翻着一本古籍,身侧灯烛忽明忽暗,映在他的脸上显得神情异常柔和,墨发半披在肩上,恍神间她甚至误以为自己闯入了小殿下的宫殿。
  不知道秦砚珩拒绝她的画像后将自己关在书房半月,是不是也是这幅样子……不对不对,他们是来找书的!
  洛卿龄猛然回神,双眼对焦的瞬间,只见秦砚珩不知何时已抬头看向她,二人隔着书架相望,那人眼神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洛娘子若是乏了,可在观内厢房休息片刻,”秦砚珩冷不丁开口,继续埋头找书,留下一颗毛茸茸的头顶对着她。
  “不必了,姑母的事儿还未解决,我也睡不着。”
  洛卿龄转身继续找那本仙书。她将烛台搁在空置的书架上,抬手掂量片刻,踮起脚尖试图拿下头顶那本红色的书。
  这边的古籍大多呈现灰白色,极少有这么显眼的书,说不定就是秦砚珩口中的那本仙书呢?
  脚下摞起来的几本书不知何时朝一处偏去,洛卿龄并未注意到,只顾着垫脚伸手试图够到那本红色的古籍。书本忽地滑落在地,洛卿龄身影一歪,径直朝后仰面倒去——
  坏了坏了,可别姑母还未被救出,自己就摔出问题来了!
  洛卿龄紧闭双眼,脑中想着的都是还好今夜出来得急,并未用簪子束发,否则怕是脑袋要被扎穿了孔!
  出神间,后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洛卿龄不用睁眼便也能知道是谁接住了她,站稳脚步后,她睁开眼快速朝一旁挪去,企图拉开与秦砚珩的距离。
  谁知此处书架本就密集,空间极为狭窄,本就只余一人通过,她再如何躲避,二人也是衣料相摩擦。
  还是赶紧离开罢,若是再待下去,这位小殿下心里怕是不知如何编排她!
  洛卿龄不说一话,弯腰捡起烛台转身离去,手里不忘拿着方才自己看中的那本红色的古籍。
  身后,秦砚珩看着洛卿龄离开的方向眯了眯眼睛,眸中满是探究的神色。
  他想起洛卿龄是谁了,镇守边关的洛将军之女,不久前鸿胪寺卿魏大人送来宫中的贵女画像,其中之一便是她,怪不得他总觉得她似曾相识,原来都是她故意的!
  秦砚珩越想越觉得十分合理。二人第一次见面时,洛卿龄一袭锦衣,脸上妆容精致,一看便知是为了曲江宴而来,虽说他那夜并未赴宴,而是躲在树林里吹风,即便如此,他竟然还能遇到洛卿龄!
  这究竟是“不期而遇”还是“故意为之”,显而易见。
  秦砚珩看着不远处那道丽影,勾了勾嘴角。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方法,竟能让金龙剑认她为主……实在是有意思,他倒是要看看她想做什么,若想从他这儿捞到些好处,那必然得付出代价。